第18章 调戏之言
二曲罢，弘剑冲弘毅低声问道，“皇兄，这妃萱为何换了曲，不照说好的来？”
“不知晓，”弘毅还在苦苦思索曲中意境，抚琴者不配合，如今的光朝可谓骑虎难下。
“哼，待事毕，定要找那狐妖讨个说法，”弘仁冷声道。
光朝使团邀请妃萱南下同行夏都，原本是为增加比试获胜的筹码，现在可倒好，筹码不听指挥了。
“请双方明言曲中意境，”莫文喊道。
这一回没了远来是客的说法，因为明眼人能看得出来，双方人员的脸色都不好看，皆绞尽脑汁，皱眉思索。
根本不需要担心争抢发言的机会。
“有意思，”叶杼睁开了眼睛，嘴角上扬地望着西楼方向。
如果说第一曲是在反复刻画一篇庸俗的意境，那么，第二曲就是在刻画一段多有起伏，变化莫测的高雅意境。
另外，叶杼通过第二曲判断出抚琴者，哦，就是那个叫妃萱的青丘国狐族女子，乃是阳神修为。
阴为静，阳为动，阴神境界的悟性难以理解阳神境界的高度，现场能听出妃萱意境的，叶杼敢打赌恐怕就几个阳神境界，弘毅姬衍这些人都够呛。
十息过去，没人理会莫文。
光朝夏朝双方十八名人员都没能领悟出完整的意境，又是扎堆一阵交头接耳，试图交换自己的听出的意境片段，拼凑意境。
眼见如此，叶杼略作停顿思考，便起身朗声吟诵道，“日镜云高峰，林间熹微径。曲陉通幽处，清泉深涧鸣。薄雾轻烟舞，疑是有神灵。踏风访消息，梦醒原是卿。”
此话一出，叶杼直接变成了全场的焦点，还在商量议论的双方都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出风头的叶杼，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这人是故弄玄虚，还是有真材实料。
莫文看向叶杼的目光更惊讶了几分，一众境界高深的年轻才俊都没能还原第二曲的意境，一个区区练气期的废材皇子却做到了。
不可思议。
一瞬间，场上的气氛安静了下来，夏朝的大臣、公主和观众们，皆不敢相信那人是传言中的叶杼。
“善！”姬和率先出声赞叹道，“就知无恤才华横溢，腹有诗书气，一旦认真起来，便无人可比。”
眼见如此，姬吾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率先发言的尽管不是他最看中的姬衍姬睿，但好歹有人站出来，挽救了局面。
姬吾修为至阳神境界，可以明悟曲中意境，知道叶杼所言与意境相符。
“这家伙还蛮有文采的嘛，”除了姬和，同样真心感到高兴的，还有那个叫姬若幽的郡主，一双美眸难掩兴奋神色。
“这混蛋又在装神弄鬼，”姬睿眼光嫉妒地望着叶杼，从小就瞧不起叶杼的他，向上比不过姬和姬衍，就指望从庶出的叶杼身上获得优越感，现在看到叶杼出风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姬衍面露复杂的神色，他只想在姬吾面前好好表现，但现在却苦思不出曲中意境，可叶杼率先站出来让夏朝占据上风的同时，却也让他失去了率先表现的机会。
“请光朝一方解答曲中意境，”莫文说道。
“二皇兄，”弘剑面露担忧之色。
“谁有想说的尽可直言，”弘毅说道。
众人尽皆不愿吭声，有的是没有明悟意境，无话可说，有的是想说些什么东西，但却想不出言辞。
这可是官方场合，不能用通俗语，那太有损皇族身份。
夏朝使团的副使穷飞面色铁青，不想上来就吃了闭门羹，恨透了这位从青丘国请来的帮忙刁难夏朝的狐族帮手。
最后还是弘毅硬着头皮站起来试图救场，说道，“幺幺之声，莺莺燕燕，蝉鸣猿啸，上入云霄，下至穷谷，九转回响。”
这一下，弘毅也变得和姬衍一样，只听出曲调的变换，由此得出曲中意，而不知其中的意境。
弘毅等人若是知道真相的话，肯定恨死了叶杼，因为抚琴者有和叶杼赌气的成分，叶杼骂人家第一曲烂而低俗，故而惹得对方拔高了曲中意境的难度。
一听弘毅的话，西塔高座的穷飞不禁摇头叹气，弘毅只是触及了意境的边缘，完全没有入里。
“这局谁赢了？”“不清楚”“谁的话多谁赢，无恤殿下赢”“这还是那个不着调的三皇子么”“哈哈”……
就在观众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西楼上再次响起了妃萱侍女的声音，“我家妃萱小姐说暂不公布答案，请求演奏第三曲。”
“可恶至极，这狐媚子究竟在卖弄何把戏？”弘剑骂道。
“敢忤逆我光朝，待回禀父皇，定叫青丘国灰飞烟灭！”弘仁的眼神也是异常冷冽。
三局两胜制，若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来，光朝这会已经赢了第一轮，难怪光朝的几个皇子感到气愤。
听到几个人的嘀咕，叶杼心里冷笑连连，光朝的这些人明显是事先商量好的作弊之举，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抚琴者将曲中意境的难度提升，光朝那边瞬间蔫了。
即便文采再好，若是不得明悟意境，也是无用。
莫文得到姬吾的传音授意，提气高声喊道，“准许！”
很快，第三曲起。
叶杼明显感知到弹奏者的心情复杂，曲调先是欢快，又急转直下，恰似幽怨，似浮躁，又似愁闷，辗转反侧，坐卧难安，令人捉摸不透。
这次的意境更加复杂，不是单纯的人，不是单纯的物，而是两者兼而有之。
现场的几个阳神修为都不能窥探曲中意境。
最诡异的是此曲一出，现场许多人渐渐地失了神，情绪被曲声牵动，不自觉地被拖入了一个个曲声罗织的幻境，目光呆滞。
此种声曲如幻音入脑，仅有几个阳神修为可以抵御，就连弘毅等阴神修者都不可避免地沦落幻境。
一时间，现场的清醒者只剩寥寥几人。
“好厉害的幻音，”莫文忌惮地望了一眼西楼的方向。
这要是处于交战中，双方有谁被曲中意境干扰，不能施展法术，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这小子，”姬吾注意到了摸着下巴，皱眉思索的叶杼，有些惊疑不定。
要知道，强如聚魂期的姬衍都沦陷在了曲声中，仅仅练气期的叶杼却不受影响。
这实在解释不通。
一曲罢，众人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至于究竟梦到了什么，苦思冥想，却又回忆不起来，最后只落得有些患得患失。
不过。
叶杼可是听出了曲中的意境，不仅听出了曲中的意境，还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这次不等莫文开口提醒，叶杼就忍不住出声吟诵道，“啾啾凤鸣梧桐树，凄凄幽冥击囹囵。夜半忽闻窃语声，秉烛寻踪无所寻。窗前月桂织绮罗，琼楼高阁觅知音。初春新相猫儿叫，谁家少女不怀春。”
一开口，数千名观众的心神皆被唤回，目光再次聚集到了叶杼的身上，一次娓娓道来，可能是故弄玄虚，三次那可就不是偶然了。
此时，众人眼中的叶杼已然变成了意外的集合体，和传闻里的不学无术的三皇子姬无恤大相径庭。
观众里，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姬姓皇族的女眷，气不打一处来，只因为叶杼的最后一句，“敢将妃萱姑娘比作春天发情的猫，简直无礼！”
诸位公主郡主中，只有姬若幽哈哈大笑得前合后仰，“这家伙真是太坏了，不仅道破人家编织的梦幻意境，还敢出言调戏人家。”
“若幽妹妹，你怎的帮他说话？”“姬无恤是你们的弟弟，夏朝的皇子，你们不想看到他让光朝来人吃瘪吗？”“可他言语无礼，非君子”“就是就是，还是皇子弘毅更像君子，颜值才气皆备”……
“哈哈不愧是无恤，三言两语尽显本色，即便是青丘狐族的少族长，照样调戏不误，”姬和幸灾乐祸地说道，面对叶杼的表现，这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接连两次失态，就足以说明他的心里是多么畅快。
“咳咳，”宰相姬方赶紧咳嗽提醒姬和，注意仪态。
姬和马上收敛起了笑容，转而看向姬吾，后者一脸玩味的表情，似笑非笑。
……
擂台上。
面对接连冒出的叶杼，光朝和夏朝双方人员都不自信了。
“二皇兄，你说他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的？”姬睿有些接受不了叶杼的忽然转性，不学无术的废材怎么有如此文采呢？
“不清楚，”姬衍皱眉道，“真正让人疑惑的是，为何大家刚刚都迷失了自我，他却能独善其身。”
……
光朝阵营。
“此人还真有两把刷子，难道是扮猪吃虎？”弘毅看叶杼的眼光都不同了，五分疑惑，三分愤懑，两分羞恼。
“二皇兄，你可有所悟？”弘剑问道。
“妃萱的境界非我等能及，你们尚且不能摆脱幻音心障，何况我呢？”弘毅的眼神里满是怨气，第二曲的时候他就已力不从心，只得曲意，不得其神。
面对意境更复杂的第三曲，他干脆直接迷失进了幻音心障里，根本无暇领会曲中意境。
……
西塔中。
隔着纱窗，一道身穿洁白云裳羽衣的美丽背影望着下方的擂台，一袭银灰色的长发上缠绕着几处红色发带，优雅而曼妙的身材，惊为天人。
若是将视角转到正面，就会看到一张惊世容颜，一双美眸如秋水，摄人心魄，丹唇外朗，皮肤如凝脂，兼具仙气和魅惑的气质。
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就连她身后的狐族侍女都是人间绝色，只不过，一双狐狸耳朵还未变化完成，有些突兀。
“妃萱姐姐，这夏朝皇子竟敢亵渎姐姐的幻音妙法，真是无礼，”狐族侍女不满地说道。
这美丽脱俗的女子就是光朝请来的青丘国狐族善琴者狐女“妃萱”。
“彩儿，此人是谁？”妃萱的声音就像她的琴声一样美妙，言语舒缓而温柔。
不等狐族侍女彩儿回话，光朝使团的副使穷飞就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哼，那小子不过是夏朝的一废物皇子，妃萱小姐与其有心思关注他人，不如为自己担心吧！”
“使者大人所言何意？”妃萱转身轻声道。
“哼，明知故问！”穷飞极为不满地指责道，“我且问你！为何要擅自违背约定，变换曲目？难道你忘了身上的职责了吗？”
“妃萱不敢忘，”妃萱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只是，提前约定曲目与答案，未免胜之不公。”
“一派胡言！国之大事岂能以公平相论？为获胜就该不择手段！”穷飞气愤地责难道，光朝本来可以稳稳拿下第一轮，现在却是两极反转，一上来就碰了壁。
穷飞不气愤，就有鬼了。
“事到如今，使者大人意欲何为？”妃萱不卑不亢地说道。
“哼，青丘狐族要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言罢，穷飞就甩袖离开了。
光朝就算赢了第一局，可却输了后面两局，三局两负，这就意味着光朝一方直接输掉了第一轮。
等穷飞离去，彩儿面色忧虑地问道，“妃萱姐姐，您为何忤逆光朝使者的意思？”
青丘国虽然是妖族之国，但却毗邻强大的人族光朝，得罪了后者可不是明智的决定，更何况青丘国还有求于光朝。
“只因世间仅有那人能懂我的琴声，”妃萱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既因我而起，待回返之时，自向光朝朝廷请罪。”
“姐姐，我不是……”
彩儿刚想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但就被妃萱出言打断道，“我知你乃是为狐族而忧，因此，不会责难你，事已至此，就请你宣布夏朝获胜吧。”
“是”
……
擂台上。
就在参与比试的双方各自心怀鬼胎之时，西楼方向再次传来侍女的声音，“我家小姐说，夏朝皇子姬无恤悟性超凡，才华横溢，接连三次点破她的曲声意境，还能免于幻音心障的幻术，当为此轮比试优胜者——”
此话一出，光朝和夏朝双方的几个皇子都是面色铁青。
光朝嘛，本来想着稳操胜券，结果上来就栽了第一轮，自然高兴不起来。
夏朝一方，几个公族的姬姓子弟倒是面露喜色，皆惊讶叶杼的才华出众，但姬衍姬睿不太高兴。
二皇子姬衍不满叶杼，也不满自己，因为没能在此场合崭露头角。
姬睿则完全是嫉妒心理，昔日的不学无术，地位低下的庶子如今居然骑到了他的头上，风头大胜，如此反转的剧情，简直无法接受。
“咦？这都不生气？”叶杼可不管身边这群人的想法，让他惊讶的是那叫妃萱的狐族女子竟然没生气。
要知道，他可是无礼地把对方比作了发春的小野猫，没错，叶杼的确听出对方的琴声有知音难求的意思，但野猫发春也确实是他胡编乱造，故意调戏气对方之举。
可是，人家并没有生气，反而出言称赞了他，此举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显得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一听西楼的裁决已出，莫文第一时间宣布了夏朝的胜利，“第一轮比试‘通音律识意境’，夏朝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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