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确实没魂敢。
甚至，因为之前印象的影响，这一众小鬼端着汤碗的手都在抖，喝完之后，更是一个一个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轮回道冲了进去。
孟初宁：“……”
就感觉……忽然之间，这些小鬼都正常了起来。
没有奇奇怪怪的要求，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行为，乖巧非常。
蜚夷垂着脸站在旁边，孟初宁一碗又一碗的汤舀的飞快。
轮回道一次又一次开合的同样迅速。
“魔界的——魔尊——为什么——要留下啊——”桥的一侧，不远处，一众常年留在酆都城里的善魂脚下小碎步挪动着聚在一起，非常小、非常轻、非常不可察的声音交流。
“你——没听见吗——？应劫——”
“应劫——是什么——”
“……”一阵沉默。
良久，才又一道非常小、非常轻、非常不可察的声音响起，成功的岔开了话题：“那我们——怎么办——？”
“……”再次沉默。
“要不——悄悄回城——？”
话落，众魂眼神交流之间便要蹑手蹑脚的离开。
“嗯？”下一秒，就听到孟初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单一个音节，其中满是威胁。
一众准备离开的善魂齐齐回头。
刚巧对上了孟初宁警告的眼神。
“忘川河清理过了？”孟初宁一边打汤，一边扫向这一众善魂。
“啊~？还……还要清理啊？”
孟初宁扫了他一眼。
“可是婆婆，您看着忘川河的水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还是算了吧。”才说着，便有一道从忘川河掀起的巨浪打到了桥两侧的护栏上。
“是啊婆婆，会死人……不，会死魂的！”
孟初宁不为所动。
都是一些身具不少功德的鬼，就算是落了水，也能自己爬上来。
显然，这些善魂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最终，见着哀嚎不管用的一众善魂还是妥协了。
“啊，命苦啊——”
“我的心，就如同这三月的忘川水，冰凉刺骨！”
“桥上的人，你没有心——”
顾不得方才蜚夷带来的压迫感，各种幽怨婉转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忘川河畔。
最终，消失在了孟初宁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当中。
这一众善魂再次扛着老早便被扔在地上的一众家伙什，乘着小木筏，一起下了忘川河。
开始清理没有淤泥、没有水草、什么都没有的忘川河。
“啊哦~”
“咦咦咦呀！”
不消片刻，这一众游魂又自己便和湍急的忘川河玩的兴奋。
借着如今湍急的河水，坐在小木舟上，随着小木舟一起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桥上，孟初宁一边舀汤，一边开始和蜚夷闲聊。
“六界大会，魔界不曾参加？”六界大会，六界话权人议事的会议，总结过去千年六界之中发生的事情，展望与规划接下来千年六界的发展。
蜚夷脸上依旧没有多大的波动：“如今魔界的魔尊是青柚。”
青柚？没听说过。
“那你是？”但不妨碍孟初宁继续和他闲聊。
蜚夷：“……”
话题终结，孟初宁也不尴尬，一边继续和蔼模样送着这些小鬼入轮回，一边重新起了一个话题：“这十年，魔尊打算一直留在冥界？”
“嗯。”蜚夷的视线落在了孟初宁的身上。
说真的，他也没想明白自己的这道劫为什么会落在了孟初宁的身上。
难道是因为年纪相仿？
“我观你身周孽力不浅，魔界早些年……”孟初宁顿了顿，语带感慨：“血雨腥风啊。”
蜚夷：“……”倒也没有，只是他自身血脉特殊。
“说起来，我这汤还有几分化解孽力的效用，魔尊要不来一碗？”这一众小鬼乖巧起来了，孟初宁也轻松了不少。
“若是你昨日来，还能尝尝我的七情汤。”轻轻缓缓，语带遗憾。
蜚夷：“……”
他一个不会入轮回的魔，当真是对喝汤没什么兴趣……
就这样。
桥下众魂“浪”的起飞，桥上孟初宁蜚夷聊的融洽。
“婆婆——”
打破这融洽一幕的，是才从酆都城内出来的小白。
大老远的，便冲着孟初宁挥手。
他的身侧，还跟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男的周身仙气缭绕，女魂看起来稍有些弱。
三道身影走近之后，孟初宁才注意到小白的脸。
还能看出些淤青。
明显，是日常被陆判崔判两位判官教育过了。
察觉到孟初宁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小白不甚在意的揉了揉还肿着但没有丝毫痛感的脸颊。
少年俊朗的面上不再似之前拦着孟初宁时那般惆怅。
挨过揍之后，反倒没有了之前那般提心吊胆的感觉，整个人也舒畅了不少。
小白面上很是爽朗，凑在孟初宁的跟前，还能小声的告状：“两位判官大人下手越来越重了！”
一手揉了揉自己还没消肿的脸颊：“真怀念初见两位大人的时候，他们还是那么的和善与友好。”
小白说着，满脸怀念的摇了摇头。
孟初宁看了他一眼：“初见你的时候，你也是一副稳重的好模样。”
小白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色：“现在也是。”
说罢不到片刻，又凑到了孟初宁的跟前，一脸讨好的笑道：“婆婆~”
“嗯？”孟初宁打汤的手不停。
“这位是如今仙界的溯源仙君，司行云布雨之责。”小白伸手指了指一起前来的男仙，给她介绍道。
后者在孟初宁看过来的时候一脸乖巧的行礼：“溯源见过婆婆。”
“嗯。”孟初宁微微点头。
小小白再次凑了过来，指着魂体看着有些弱的女魂：“这位是溯源仙君在人界的爱人。”
“清婉见过婆婆。”女魂同样学着方才溯源的样子冲着孟初宁行礼。
孟初宁再次微微点头。
“人界的爱人？”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小白，后者想到她不知这千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忙开口解释道：“上一次的六界大会上，不是提出了六界生灵减少的事情吗？”
“所以，六界大会之后，六界之间这些情爱的事情就没有再像之前那般诸多限制啦。”
说着，伸手指了指溯源和清婉：“若是像他们这般仙凡之间，或者人妖之间，还是会稍稍限制，但是仙妖魔之间，那这种情爱之事就更加随意啦。”
倒是能理解。
但孟初宁看着小白，眉心微蹙又追问了一句：“怎么尽是仙妖魔和人界？冥界呢？”
神界如今只文术一人，不参与这些事情倒也能理解。
那他们这么大的冥界呢？
小白脸上笑容一滞。
孟初宁打汤的动作停下，皱眉，不疾不徐的开口：“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将冥界排斥在外？”
手中的葫芦瓢再次在汤锅上面轻轻磕了磕。
大有一种“你若是点头，这件事情一定要去找他们说清楚”的架势。
话落，面前的小白、溯源、清婉一同连连摆头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就连安安静静靠着护栏站在旁边的蜚夷，都多看了一眼孟初宁。
小白在孟初宁开口之前飞快解释：“冥界当然也不限制，只不过如今咱们冥界众魂，要么从十八座地狱当中出来便会重入六道轮回，要么便每日无所事事的游荡在酆都城的街上。唯一可能有心的，还被限制在了野鬼村的范围内……”
小白说着，给了孟初宁一个“您懂的吧”的眼神。
孟初宁：“……”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如今正经留在冥界这些善魂，大多都是人界过来的，好像对这些事情也没多少兴致？
早些年，她似乎还在酆都城的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听到过什么“智魂不入爱河”的言论。
这么看来，这种情爱的事情倒是真的没他们正经冥界魂什么事情。
而且……
孟初宁听着桥下不断传来的“呜呼”的声音，心底再次认同了小白的说法。
看着孟初宁眉心舒展开来，小白这才再次凑了过来：“婆婆~，如今一人一凡相恋，不是只能去人间吗？”
孟初宁继续舀汤。
“溯源仙君要再世下凡陪着他的爱人，所以想求您帮忙，将他的爱人投生在附近。”小白凑在她的跟前说着来意。
“要投往哪里？”孟初宁抬头，看了面前的两道身影一眼。
溯源恭敬的开口回话：“回婆婆，小仙将投生前往西洲部区上郡贺家，所以想劳烦您将清婉投生到西洲上郡范围内。”
说罢，再次恭敬的朝着孟初宁行了一个礼。
他身侧的清婉同样跟着行礼。
孟初宁轻轻点了点头，又侧首看向旁边的小白，问了一句：“原本是该投往哪里的？”
凡冥界入轮回者，下世投生的事情在离开十殿的时候便已经被确定了下来。
当然，其中小小的操作一下也是可以的。
“西洲万宁。”
“可。”以往也会有这种“微调”，同在西洲之内变动更不是什么难事，孟初宁不欲为难两人，爽快的便答应了下来。
“多谢婆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的两道身影对视一眼，欣喜的再次冲着孟初宁行礼道谢。
“婉婉，等我来找你。”
“嗯。”
“去吧，我先送你。”
“好~”
两人又小声的相互交代了不少的话，这才收回了依依不舍的目光，同时看向孟初宁。
孟初宁舀了一碗汤之后，清婉双手伸出便要去接。
“谢……”谢婆婆。
话还没说完，就听着孟初宁疑惑的看向两人：“你们的事情我答应了，去排队吧。”
说罢，一边将手中的汤递给了走到面前的另一只小鬼，一边冲着极远处队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快去。
溯源、清婉：“……”啊？原来走关系也要排队的吗？
的吗？
吗？
但懵归懵，还是再次冲着孟初宁和小白行礼之后，听话的朝着看不到尾的队尾走了过去。
小白没有跟着一起去。
反而是在两道身影走远之后，好奇的将目光落在了立在一侧的蜚夷的身上。
“蜚夷魔尊，您又来了？”
后者微微颔首。
小白再次好奇的问了一句：“婆婆，魔尊找您何事？要小白帮忙吗？”
孟初宁半点不抬头，蜚夷同样只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小白：“……”
“你帮不上忙。”
蜚夷的生死大劫应在了她的身上，大概率是她会在十年内不知为何结果了蜚夷。
这种打架的事情，他？算了吧。
冥界拘魂耍宝还行。
一旁的蜚夷略带赞同的点了点头。
小白：“……”
“那要帮忙您就说。”小白怀着一腔的热情离开，再次匆匆回了酆都城去。
每日拘魂的事情不少，他的事情也不少。
一连三天。
忘川河上都热热闹闹。
各种“嗷呜”“啊哦”的声音时不时的便会传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打架侠”的举动在蜚夷的心底留下了极重的影响，这三日，蜚夷一直是面对着孟初宁的小摊子，和她一起留在这奈何桥上。
“蜚夷魔尊。”第三日，孟初宁在送走了清婉之后，忽然缓缓开口。
蜚夷眸光转落在她的身上。
就听着孟初宁清声建议：“你要不搬张椅子坐下吧。”魔界没有椅子的话，冥界有。这么一直看着看着怪累的。
蜚夷：“……”
“无妨。”蜚夷缓缓摇头。
孟初宁轻叹了一口气：“三两日无妨，可若是就这么站上十年……”你的腿……
蜚夷：“……”
蜚夷手右一挥，一张魔气凝聚而成的椅子凭空出现。
孟初宁再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说起来，魔界至今十万年了吧？”
记忆当中，魔界似乎比冥界建立的还早一些。
“嗯。”蜚夷点头。
“那你这年岁，也有十万年了吧？”孟初宁打汤的间隙，看了他一眼。
面前，接过汤碗还没喝的小鬼惊叹的看了旁边已经坐下来的蜚夷一眼。
十万年唉？那么久的吗？
竖起了耳朵，没喝汤。
“嗯。”蜚夷点头。
这小鬼眼中再次惊叹，继续竖着耳朵，不喝汤。
“十万年就应劫？”孟初宁没注意他，反倒再次闲聊着问了蜚夷一句。
“劫数到了。”蜚夷倒是没看出来不耐烦，有问必答。
“魔界的一界之力不是在你的身上？”
“在。”
“那你应劫之后这一界之力？”一界之力，即为六界当中能够代替各界挡掉本界一些不必要的因果业力的存在。
当然，承担着一界之力的生灵同样也能够不受因果业力的影响。
且每界当中承担这因果业力的存在实力必须足够。
冥界的一界之力在她的身上，这么多年，也没能转交到酆都大帝的身上。
魔界的在蜚夷身上，神界的应当在文术身上。
至于其他三界，应当在他们历任统治者的身上。
蜚夷倒是并不担心魔界一界之力的事情，听她提起，只是再次摇了摇头：“无碍。”
明显，自有打算。
孟初宁的视线落在蜚夷的身上。
虽交集不多，但她也曾听说过眼前这位蜚夷魔尊的存在。
印象当中只知道早些年的时候哪里有架打，哪里就有这位蜚夷魔尊，还以为对方是好战的性子。
倒是没想到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对方的身上除了那浓郁的化不开的孽力之外，看不出半分好战的影子。
不仅如此。
似乎还挺洒脱。
孟初宁想着，心底微微感慨，转头，就看到一张放大凑到自己跟前的脸。
“婆婆，什么是一界之力？”是方才那端着汤碗的小鬼，本该喝了汤进入轮回的他一脸的八卦，耳朵竖的极长。
孟初宁：“……”
你怎么这么好奇？
“汤喝了？”
孟初宁看了他一眼。
“可……”
坐在一旁的蜚夷扫了他一眼。
“咕嘟，可……咕嘟……汤喝了……咕嘟……”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虽是如此想着，一碗汤下肚，这小鬼成功的不记得方才要说什么。
“去吧。”
孟初宁话落，竖着老长的耳朵乖巧的自己进了轮回道中。
“说起来，这汤是得重新熬了。”看着再次闭合的轮回道入口，孟初宁摇了摇头，再次舀了一碗汤，一边和蔼慈祥的递给了面前新的小鬼，一边随口和蜚夷闲聊。
“这次回来，总觉得这些小鬼得好好的补补脑子。”一只一只，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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