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尸暴神跳
展墨儿的耳际滴滴答答的弹指间,而思海涟漪着一幅幅其平生所忆的画卷:
墨工“卫恭左”手抱着初生婴儿,对着床上苍容憔悴的少妇说道:“芸娘,看看我们的儿子,眼睛如你般明亮!”
少妇“芸娘”伸出纤指轻触着婴儿的浅眉说道:“左哥,儿子的眉间宽舒,不如就叫展儿吧!”
“好,芸娘,你说了算。”卫恭左喜泣着,转而对门外喊,“恬儿,热水快些端进来,还有见见你的弟弟,卫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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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恬儿”兜带背着幼小的卫展儿,跪在芸娘墓前,悲泣着:“娘,弟弟和爹爹就交给我照顾了,你放心吧。”
一旁正在烧着冥纸香烛的卫恭左呜咽道:“芸娘,我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将恬儿他们俩抚养成人,再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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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展儿与卫恬儿在竹林中欢快的采集着鲜笋,哪知一阵狂风大作,当卫展儿揉清眼睛,便看见一个会飞的仙人携着卫恬儿在竹梢上飞遁远去,空中传来数语:“金叶子袋好,回家跟你家人说,‘西歧姑射院’领走此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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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展儿站在张家知府后门,手中揣着卖身契,望着雨中卫恭左投军渐渐远去背影,雨水含泪流痕与咬唇血丝通通咽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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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墨儿锒铛入狱,奇遇枕兄庄臣,与张知府等五人醉倒,刑场上刽子手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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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墨儿啊声大叫,清醒过来,感觉身躯手脚轻虚,只余头颈以上飘浮在白雾中,跟随着眼前一个官差背影在移动。原来真是人死魂牵了,被鬼差锁去奈何桥了。
展墨儿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庄臣。
“别乱想了,你没有死,只是魂移在枕中罢了。”
“我没有死,真的在枕中,那就说我们越狱成功了。”展墨儿喜道。
“忘了跟你说了,那寐息术二重就是移魂借影,我们俩替换了,现在我在你的身体内。”原来前面那位官差,身体虽是展墨儿,但行动却是庄臣在驱使。
“那我们在哪?”展墨儿没多大在意,神仙自有神仙术,他当正庄臣是神仙。
“上思城外一个小石林,越过‘八薮囿’,过了‘九渊馗’就到‘十周山’了。那里有老朋友照应,三年了,哈哈!估计等着不耐烦了。”
庄臣感叹说道,而他语中的老朋友正是“八绝司”中的郑菰城。三年前她派遣其弟子前往黄河玉壶飞瀑,救援庄臣,途中虽成功击退几拨截杀,但最终逃到上思城之时,阴差阳错就此落入死牢中。
“咦?!为什么你的身体变得那么虚弱?”庄臣语锋一转,脚下步伐踉跄,连忙盘坐下来,吐纳周天后才说道,“五脏四腑除了心,全中毒受损,对了,展墨儿,昨夜那盅汤你没喝吧?”
展墨儿应道:“喝了,我见其清淡见底,以为没事,难不成有毒?”
庄臣说道:“唉!还好最后一盅没喝,估计那定是攻心毒引,喝则必死无疑。听胡三登说那叫做九大簋,你喝了八次,还不至死吧?”
庄臣都有点心虚了。
展墨儿奇怪道:“九大簋?我都是斩首之人了,何人还要如此害我?”
“对,里面定有玄机没有想到的,这汤是牢头吩咐的,是了,这家伙大有问题。”
庄臣想起那铁牢头浑身死气沉沉的,而且诸越国胜行蛊术,那汤里混的说不定就是九毒蛊!“
庄臣就是庄臣,不作梦,用猜也是如神。”突然间身后一个阴碜碜的声音传来。
庄臣听见异声,不加思索的双指一捻,口中吟道:“断犀朽,咄!”
他手中已多出一支狼毫怪笔,沿身画了个周圈,这才侧首向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三丈外一个黑衣人正信步走近,此人蒙面隐容,手无旁物,但浑身死气沉沉,给人极其不舒服。
“那人是铁牢头。”展墨儿在庄臣背覆的游仙枕里说道,他曾经给其家人画过全家福,从肢态体形已能认出此人了。
庄臣想阻止展墨儿说话已经来不急了,铁牢头听出声音道:“展墨儿?好!果真是你帮其脱狱劫走了。”
他边说边四顾探望,却没有找出展墨儿藏身之所。
庄臣暗对展黑儿噤声之示,动笔在圆中又画出一个三角,然后在与圆弧相交区域分别书上了“噩寤惧”三个梦占字。
最后才转身依旧盘膝对着铁牢头调侃道:“这位蒙面仁兄还真眼生,何以识得吾生痴梦人。”
“哼!不知你庄臣两个字,还能从你那‘浮生一肚白’绝境中解梦而出吗!”铁牢头说道。
展墨儿听到这里,这才回想起自已梦中刑场斩首那一幕,原来铁牢头等五人跟他同在庄臣制造的梦境中。
展墨儿学过寐息之术,也就明白了那庄臣二字定是此‘浮生一肚白’绝术的梦解之契。
庄臣拔开披头散发,迎着月光稍作提容,说道:“我真是庄臣吗?你倒瞧清楚了!我是谁?”
铁牢头见清其脸,惊诧说道:“展墨儿!为何有两个人的声音,庄臣又去哪了?”
他稍作沉疑,猛一跺脚道:“原来你练成了‘梦游太虚’,与展墨儿换魂附体了。”
这回轮到庄臣惊讶了,要知道“梦游太虚”是都梦府的禁术,少与人晓。
他试探道:“你并不是什么普通牢头,竟懂此术名目,莫非你是‘排教’暗中派遣的高手!?”
南疆诸国中,排教以法术见长,所以庄臣才有此之说。
“陈冼算什么东西,他有何等能耐差遣我彭某人,胆敢登岸半刻,必叫他尸横落魄。”铁牢头一听到排教排首之名,阴森的双眼立马暴露出深恨的精芒。
“难怪这此自恃,连有着‘澜沧伯仲’之称的陈冼都敢唾之以鄙,自然不会将我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了。”庄臣话说不停,用笔续作着他的梦术“浮生六记”的仪式。
“哈哈!想不到庄臣,昔日未央君的梦占司也会如此自菲,不知从你口中道破碑文‘圣人出’的话,能让我得封邑连城多少座啊!”那自称彭某人的铁牢头得意的说道。
“原来玉壶飞瀑那一役你也在场,你到底是哪方人物,那时中过我‘浮生一肚白’梦术的人,我没有不记得的。”
“我是谁已无关紧要,反正今晚三更,展墨儿必要死无葬身,那时没了寄主,你庄臣也就魂飞魄散了。”
彭某浑身泛起黑气,杀意浓浓的样子。
展墨儿对两人的江湖术语听得一头雾水,却是对庄臣手中的怪笔“断犀朽”的动作看得真切。
只见随着庄臣不断的画圆圈,不断的勾三角,不断的书三字,地上连绵蜿蜒出暗金色的蛛纹,将三丈开外的地面分割成奇形怪状的图案。
展墨儿知道庄臣又在暗作仪式了,正自作担心此图纹延到铁牢头彭某的脚下而被其知觉,刚好听到自已受死之语,这才大惊回过神来。
庄臣提笔一挥,说道:“想必你觉得对我的法术已是免疫,才放胆无视我的举动,但不知道有句话叫夜长梦多吗?!”
彭某这才想起庄臣堂堂梦占之名,与此同时,脚下八方地面似乎蠢蠢欲动,慌忙纵身臂展,鬼手成形向庄臣擒来。“迟了,鬼打佛跳墙,仪式成!”
庄臣瞬间念出术语,只见以他为中心,地下升起重重参差错踪的土墙阡陌,如从天空俯视而下,就像无数佛曰万字迷宫般将彭某隔绝其中。
嗖声作响,彭某的鬼手打在了空中虚墙中,大惊之下疾退,却如实的撞在坚实的土墙上,一时间脑生混沌,找不着北了。
“所谓佛谚无诳,鬼话连篇,欲出迷阵,就在你选。”
庄臣说出一串的古怪咒语,然后稍作停顿,这才问道:“你是何许人也?”
彭某不语,朝发声之处挥出拳脚,三虚二实,身形穿过洞破土墙,结果不见人影。
“井窥十方,牢!”庄臣念咒着,与此同时彭某所处,周围四面土墙正呈井字型向内收缩空间,似乎要将其身体挤压至动弹不得。
彭某的拳脚又出,噗噗作响,半虚半实,他的双手撑止住了两面土墙。
“井窥十方,盘!”庄臣咒语又起,彭某忽感其落脚之地,仿佛受井架罗盘绞过般形成沙土旋涡,正慢慢的吞噬着其双脚往下陷落。
彭某大喝一声,混劲暴气扬沙,身躯冲天而出,天空上俯瞰下,石林如万花筒般大小错踪、重重叠叠的迷陷入眼,哪能轻易探出落脚之处。
而耳中传来庄臣之语:“所谓十方俱灭,唯夜鬼盲行之途,彭兄如是不解开迷津,就慢慢折腾吧。”
枕中的展墨儿紧张的捂住嘴巴,看着旁边的庄臣淡定的与近在只尺的铁牢头对恃着,而铁牢头在他们头顶四方乱纵却视之不见。
只见铁牢头喘息未定,暂立在一面欲坠的土墙上终于有新动作,交错手脚,转身甩肩,便见其身背后多出一个人影来。
展墨儿暗道,这又是什么戏法,不对!,跟枕兄一样,是使出绝招法术了。
他放眼看去,草鞋在脚,绷带缠腿,赤红腰带下摆络铃与左手垂握着的短柄板斧无意间撞击着,发出幽禁的铛锒声。
展墨儿正怀着大力金刚之形象朝其肩上望,却空空如也,惊骇失声:“啊呀!没。。。没有头颅!枕兄!”
而铁牢头已经盘坐在无头人影肩上,右手不知何时提亮出一个尊容古板殘白、双目炯瞪如噩的僵尸之首,而且不停的摆弄其摇头晃脑。
展墨儿顿生这还是自已所认知的世界吗?无头鬼、僵尸武士、人皮灯笼,到底是不是庄臣在骗他,自已真的在地狱里!
想着想着终于恐惧过度昏厥过去了。庄臣一见此架势那造型,也就弄清此铁牢头是何许人野了。
庄臣略带怒意说道:“彭铁三!原来如此,难怪郑菰城的高徒会不敌于你手,你竟然将他练成无上僵尸!”
彭铁三阴冷说道:“嘿嘿,看来想藏私都不行,那就没时间跟你客气了,我倒要瞧瞧你的‘鬼打佛跳墙’能不能困住我三尸彭门的‘三尸暴神跳’。”
“三尸上踞,无所匹敌!”
彭铁三念动咒语,有规则的挥动着手中的僵尸之首,只见那个叫做踞的僵尸行动起来,蹦腿直跳,手中短斧也挥舞开来,竖劈横扫倒抡来回,不断的将周边的土石破坏。
庄臣喃喃道:“天庭开,鬼剔牙,捎无忌,郑缺的三花板斧功,原来此尸功可将死人生前绝招继承下来。”
他眼见万字幻墙差不多已溃不成型,只得又再开咒:“十方俱灭,架!”
只见围着庄臣最近三角柱纷纷向外连墙倾倒,分三路蜿蜒朝彭铁三叠压过去。
彭铁三控制他的“郑缺僵尸踞”直蹦跃起,天空中就见那万字迷墙以倒山倒海之势,汇成“木木夕”三方字型,如不是他见危起跳,此墙必会将他压成肉浆。
“十方俱灭,伏羲徒然,你也太也看我的‘佛跳墙’了。”庄臣说道,“头顶三尺神明在,尔等鬼怪之流还是给我沉葬于梦渊之下吧!”
彭铁三惊觉抬头,刚才四起的尘埃不知何时已聚成万字灰团在他周围笼罩,时隐时现,忽轻忽重,身下驾驭的僵尸踞不再受他巫术控制,拖曳着他急坠于地。
只听轰隆作响,惊天动地,庄臣的倒墙顷刻之间垒成梦字,将彭铁三埋于底下。
天空此时一阵霹雳大作,雷电交加,一连九声响遏行云,即时骤雨倾盘而下,将那飘浮的万字灰团全部打散。
庄臣暗叹,三更九连闪,地狱生门开,如果被全数击中,也就死极返生了。这一定是三尸彭门练就僵尸的法门,难怪彭铁门执意要展墨儿三更必死了。
庄臣手中的“断犀朽”不停的盘弄着,小心提防断垣中的彭铁三会生还而出,要知道天雨也正好就是他梦术“鬼打佛跳墙”的破阵之法。
等了许久,不见异变,庄臣这才生吁一口气,还好不用使出浮生梦法最后一记“夭折”,此法一出,以他换魂附体之躯,也将是三人同归于尽。
雨一直下至四更天方止,庄臣收隐梦笔,暗念梦素还真之咒语,全身白烟冒腾,然后嗖声如数收回玉枕中,完成了与展墨儿的魂归回体。
而展墨儿立马啊声大叫,双目突睁,便醒将过来。
展墨儿活动着手脚,感受着身体给予的真实姿感,还当真是犹如隔世。
眼睛所到之处,全是断垣残墟,正无数个疑团顿生之时,只听旁边的玉枕传来庄臣的声音:“不用头大了,那彭铁三中了我的梦术,连同那僵尸也一齐被埋葬了。”
展墨儿释然:“庄兄利害,墨儿得已狱中生还,大恩大德,难以回报。”
他脑海亦想到庄臣的梦术高超,不知能否学到,不过礼数为先,没有表示出来。
庄臣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所谓救人亦救已,庄臣这里要多谢你才是真。既然你对我庄兄唤来,又与游仙枕有缘,不知想入我都梦府门下否?”
展墨儿喜道:“梦寐以求,庄兄真知我心,不,庄师傅,弟子这就给您施礼。”说话间便朝着玉枕作跪拜之礼来。
“好一个梦寐以求,这正是都梦府心法。其实既然你入枕血试无恙,已经成为我门中一份子了。还有,你休再作此长辈跪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都梦府上下以兄弟为仪,不兴师徒之式的。这是我门唯一的规矩,你给我记住了,展墨儿弟兄。”
庄臣最后一本正经之余,略带一丝恼意说道。
“知道了,墨儿牢记于心,庄兄有礼,展弟受教。”展墨儿手拂膝尘而起,首次觉得逆来顺受得好生舒服。
“我们缘起于游仙枕,旧照吧,枕兄称谓我,墨儿呼唤你。但凡入得我都梦府,必授予门中法宝一件,而获取方法就要通过一个叫梦周的仪式。”
“梦周!?”展墨儿不明其意。
庄臣解说道:“梦见周公,招摇如意,其实就是梦里参见祖师爷,授予尔府门信物之举。起动此仪式的首要条件就是寐息之术,你已通晓。其次就是梦寐以求,往游仙枕里掏宝,至于诸宝诸珍,就全尔运数了。像枕兄我,摸索半柱香,最终得到断犀朽,从中也悟出了浮生六记的梦术。切记仅此一次,失败则无缘府门法器。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有多,足矣了。墨儿,你即刻开始吧。”
展墨儿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一时间却难以寐息成梦。
耳边传来枕中庄臣的循循善诱:“简单就好,心中想着己所祈望,然后伸手入枕孔里去,记住是左侧的。”
展墨儿心里虽想着最重要的是远离失散的姐姐、生死未知的父亲,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狱壁那幅黄沙卷落日之图。
片刻之后他终于寐息成功,伸手入枕之刻,默念着“仙人掌沾露”,刹那间就觉手中多了一支柄状之物,心暗狂喜,抽手出来一看,是一把二尺多长,通体漆黑的竹遮,竹遮柄上雕篆着“华庭”二字。
“华庭遮!”庄臣从枕中见到此物,惊声大叫:“难不成是他,看来天命主宰,分外不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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