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倒追的女人最苦命
唐明哲很少冲我发火，所以按道理来讲，看在他又急又累又不安的份上，我应该容忍一下并且给予安慰。
但是我控制不了——
尤其是一想到心心被黄英扔到大街上，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上哪了？难道你妈没告诉你，我上哪去了么？”
心心被我和唐明哲的争吵弄醒了，这会儿呆呆坐在沙发上，紧张得一言不发。
“我没有心情跟你吵架。”唐明哲拽着个小皮箱，看样子是给小远住院准备的日用品，“妈都跟我说了，事情紧急，她把孩子交给冷饮店的老板看一下，打了电话让你去接的。是你自己不知道跑哪瞎浪，手机关到现在！”
“唐明哲！你说话拍拍良心！”我怒道，“我出去瞎浪？你妈一门心思都在她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孙子身上，把心心一个人丢在马路边还说我瞎浪？！我疯了一样回去找，心心没事那是老天保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跟她拼命！”
“纪恩柔你别跟我发狠！出了事都只会怪我妈偏袒，怪小远不懂事。你自己有没有尽好当母亲的责任？你自己有没有真的把小远当儿子疼爱？呵，谁知道你这么晚了，跟刚才送回来的那个男的算什么关系！”
唐明哲看到了？显然他是在窗户上看到裴之鉴送我回来？
我傻傻地以为，他是因为心情烦躁再加上吃醋才跟我这么撕。
于是我的心有点软了——
“明哲你误会了，裴先生只是我朋友，他碰巧遇到心心，送她去警署。”
“我不想听这些。”唐明哲甩开我的胳膊，冷笑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委屈死了。但我唐明哲就这么点出息，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你要是有什么活络的心思，自便！”
“明哲！”我追上去，他咣一声，摔门出去。
我愣愣地站在地板上，脑袋有点发蒙。
奇了怪了，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怎么弄到后来，反而要我认错去哄他了？
直到心心拖着小皮鞋，过来牵牵我的袖子。
“妈妈……你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
我蹲下身，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心心，没事的，爸爸太累了，心情不好。等明天妈妈给他做点好吃的，他就开心了。”
后来心心说要去尿尿，于是我帮她把外套和围巾都摘了，让她自己去上厕所。
空荡荡的家里，没有婆婆和小远倒是真清净。可是我与唐明哲之间的距离，好似并不因为障碍的清除而显得亲近——
就是那种悄然滋生的疏离感，让我越发不安。
我有点害怕，我怕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婆婆，因为小远。
“妈妈，尿完了。”心心在洗手间里叫我，却没有走出来。
我说尿完就出来，等会儿妈妈烧水给你洗个澡，咱们睡觉。
“妈妈，马桶堵了，冲不下去。”心心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奶声奶气地向我求助。
唉，居家过日子就是麻烦得紧。
我走进洗手间，看到便池里一团白白地卫生纸跟着缓慢的漩涡一点点打转，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塞头发之类的。这让我本来就烦躁不堪的情绪，就像一场极速冰雹紧跟着暴雨。
“没事，明天妈妈叫物业叔叔过来通一下。心心先去洗澡。”
夜过一点，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唐明哲走了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过来，我打了他几个电话，都是响两声便按死。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跟我生气。
唉……
“好好，是我。”这个时间还能毫不犹豫去骚扰的朋友，除了郑好我想不到其他人。
凌晨一点，是‘醉猫’最活跃，最绽放的时间点。
“小柔？你没事吧，下午突然一声不吭就跑了。我——”
我先是简单跟郑好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地言归正传：“好好，你能过来帮我看下心心么？我想去医院看看。”
“看屁啊看，他唐明哲不分好赖不分里外，你理他干什么！”
不出我所料的，郑好一边把我臭骂一顿，一边放下自己一晚上千八万的营业额，开着二手小跑车来到我家。
这才是真闺蜜啊！
“我得给明哲送点宵夜，他长期吃饭不规律有胃病。”我就像个没出息的小贱人。唉，活该自找。
估计郑好也懒得骂我了，高跟鞋一甩，抖了抖一身风尘烟火气：“心心在隔壁？”
“嗯，孩子睡了。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就这样，我以最快速度和面烧水摘菜洗香菇切火腿，给唐明哲做了一碗面疙瘩汤。倒进保温饭盒，我顶着春分夜露，走出门。
我认了，谁叫自己爱那个男人呢？
想当初，我毕业后就在我爸的安排下进了江城医院当护士。骨科理疗区域，相对轻松又安定。
人人知我是纪院长的独生女，文静可爱，又不端架子的。说媒作保的踏破门槛，其中也不乏各类青年才俊。
可我偏偏一眼就看中了新来的实习医生唐明哲——
他高大帅气，学术精湛，待人谦和，温文尔雅。彼时，我能把这世上所有的美溢之词都按在他身上，也不觉为过。
所以应该算是我倒追吧？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大抵也是缘分使然，唐明哲连层纱都没舍得让我隔。
那时候他刚来医院，年纪轻轻又没背景。五年临床两年研，分科之前，被安排到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急诊科坐班。
于是我跟我爸说，我也要去。
爸妈疼我，哪舍得让我受这个苦？要知道，急诊室接待的病人最多最杂，突如其来的伤病就诊，往往会让家属和病人的情绪十分难安抚。
行里人都知道，哪有一个急诊科医护人员没有挨过威胁恐吓的？
但在我的坚持之下，他们还是依了。
那会儿我也像现在这样，常给值班的唐明哲做点面条馄饨疙瘩汤。
他祖籍山东，喜欢面食。早上都要吃粥就馒头花卷的。
我乐此不疲地把一颗颗少女心包裹在无数美食中，心照不宣的暧昧慢慢滋生在同事们的八卦玩笑中。
起先唐明哲跟我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感，我以为他看不上我这个没什么水平的小护士，心情总是有点患得患失。
也有人劝我，说唐明哲可能只是自卑。他出身微寒，父亲早逝。十里八村飞出来这么个大学生，他骨子里强大的自尊可能迫使他不怎么敢随便就泡院长的女儿。
于是我也这么偷偷地认为着，一如既往地主动示好。我以为自尊和爱比起来，就是坨shit。我以为唐明哲是我的，压根跑不掉。
直到那天，一个急诊的孩子被他父亲抱了进来。
浑身血，说是被小餐馆外面的大铁片风扇绞了。反正我看到的时候，孩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左手就像肉馅一样，血淋淋地裹着森森白骨渣滓，什么组织都分不清了。
我也是多嘴，跟旁边的护士长随口说了句：“怕是保不住了，多半要截肢。”
结果孩子的父亲一听，就像疯了一样，抄起立在门口的消防栓冲着我打过来。
我眼看着唐明哲高大的身影扑当在我面前，那沉重的铁疙瘩砰一声砸上他的脊背。当时一口鲜血全喷在我脸上！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有苦有乐，有心酸有委屈。但无论处在什么样绝望的境遇里，那天的场景只要在我脑子里一过，我就觉得——有唐明哲在，我什么也不怕。
可能爱情总有冷却的时段，但亲情终究会溶解成这碗带着余热的疙瘩汤。想着想着，我还是选择愿意放幸福和信任一条生路。
于是按照值班护士的指引。我一路来到休息室，推门进去。
就看到唐明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血糯米粥，一口一口，喂着我堂姐纪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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