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照片
“你……过来了？”我拍拍桐桐的背，孩子听话得看了我一眼，然后溜到他爸爸的身前。
“爸爸……”他怯生生叫了一句。都说孩子的第六感很灵异，什么时候会挨揍他们心里可有数啦。
“还知道叫爸爸？”裴之鉴板着脸，严肃的色彩丝毫未减，“谁让你自己跑出来的！”
“我错了……”
“还不快点过去跟云娜阿姨道歉！”
看着孩子乖乖离开的背影，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冲裴之鉴点点头道：“他把护照弄坏了，担心你责怪他才跑出来的。”
“你撒谎的样子，实在跟桐桐很像。”
我：“……”
“谢谢你把他送回来。云娜出事后，变得很紧张很敏感如果桐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怕她……”
我知道，裴之鉴大抵只是想感谢我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可惜他永远不会明白，只要他们两人能好好对桐桐，要我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也甘愿。又何须在乎一两次颜面和委屈？
我知道云娜是真心爱着裴之鉴的，也是真心愿意为了这个男人而好好对待桐桐。我此生此世唯一牵挂的两个男人，都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难道我还要去计较曾经的那点小心思？
“走吧，天已经很晚了。”
“那你……”裴之鉴往窗外瞄了一眼过去，我知道，他应该能认得出陶蝶的车。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们，保重。”
然后我就看到裴之鉴拎着桐桐，单手携住云娜，一家三口这么温馨美满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真的连一点委屈都没有么？女人都是小心眼的，事儿过了，feel还在。
那会儿桐桐一个人从餐厅洗手间的窗户翻出去，可算是被云娜抓到我的小辫子了，恨不能梨花带雨地在裴之鉴怀里演一出深宫大戏。
可这才短短几天，我变了，她变了，周遭死的死，装死的装死。
谁知道苍天饶过谁啊？
我像原谅裴之鉴的无奈一样，去原谅云娜的小心机。可是他们都没有原谅我。
我有点无力，坐回椅子上，一万个不想回家的理由最后都比不上艰苦朴素的好传统——
桐桐没吃完的餐点，总不能浪费啊！
我慢慢吃掉那些薯条和鸡块，有点冷了，但孩子手指触碰过的温度让我心里横生暖意。
手机响了，我以为是陶蝶催我了。
她比郑好更适合夜场，大概……也更不适合带孩子吧。
我好像有点过分了。
“抱歉我马上就回——”
接起电话，我看也没看就脱口而出。
可是对面没有马上回答，微微漾漾的呼吸声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受。
我确定，电话那段的人，应该很陌生。
“你是，纪恩柔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啊，我是的，你是哪位？”
对方沉默。
“喂？”我有点紧张，一颗薯条已经被我捏成了土豆泥。
“你是真心喜欢裴之鉴的吧？就这么放弃，甘心么？”
我：“！！！”
倒吸一口冷气，我把油腻的手随意擦在桌面上。
这句话，郑好对我说过，陆阡陌对我说过，陶蝶也对我说过。
但眼下这个陌生人，他绝对带着不一样的意图和动机。
凭我多日来水深火热枪林弹雨的经历，早已练就危机的嗅觉——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至少现在，我和你有共同的目的。只要我们能携手合作，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如何？”
“我——”
“呵呵，我会再联系你的。另外，晚上吃太多的薯条很容易胖。”
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我捏着手机愣了足足七八秒。然后拔腿冲出肯德基——
空荡荡的大道上，偶尔车来车往，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我站在夜幕下，霓虹璀璨了越发迷离的方向感。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云开月明，还是永恒的深渊与黑暗。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瞬间，我不是没有动过心。
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陶蝶是个忠诚的伙伴，一诺不离。
我向她道谢，然后回房间去看了心心。
她穿着干净的小睡衣，被子踢掉一边。
我想，要么明天开始教教她怎么洗袜子？
桐桐都会的事，我亲手带出来的女儿可不能有一点点差劲。
陶蝶说她先回去了，明天一早的飞机，她还要送裴之鉴他们去机场。
我哦了一声，送她出门。
“那个……”
“我不会多嘴的。”陶蝶说。
我心里赧然，被人随意看穿心思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呢。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
“这件事是我们两人的共识和秘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被——”
我点点头，我说我会被裴之鉴嫌弃。而你，大概会被他开除吧。
我看到陶蝶笑了一下，她貌似真的很少笑。
有时我真的怀疑，裴之鉴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把一个两个三个女人，就这样绑定的不疯魔不成活。
然而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刚才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内容告诉陶蝶。
她就已经转身进了电梯。
我唏嘘一气，回去了。
***
裴伯见我过来，自然很是欢喜。还有李嫂，多日不见，略微瘦了一圈。
她手脚麻利，嘴巴里却还是一如之前般快人快语。她絮絮叨叨跟我抱怨，说自己怕是更年期。
我看了裴伯的脚，肿的不太厉害，但肌理有点萎缩的迹象。
那会儿听裴之鉴说起他爸爸其实是骨癌的时候，我就难受得庆幸那会儿自己不在场，所以不需要思量该怎么安慰。
可人老了总是一步步往下坡路里走的，他自己已经很泰然了，对子对孙来说，都是福气。
“小纪，来来来，今天菜做的多，陪我喝几杯吧。”
裴伯好酒，这个我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算了裴伯，我就是过来看看您的。酒就——”
“唉，这不是之鉴也不在嘛？就和二两，就二两行不行？”说着，老头儿跟个老小孩似的，乐颠乐颠地把一瓶好酒从柜子里拽了出来。
“这可是学生送我的，之鉴都不知道呢。”
我定睛一瞧，盒子上还写着‘教案’两个字呢！
这老头儿！
我拗不过裴伯，只好坐下桌。
“小纪啊，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伯这人酒品也就那么回事吧，一喝多了——我都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欧倩倩为什么跟他过不到一块去了！
像那么工于心计，那么讲求生活阶层和质量的女人。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守在这个虽然本份踏实，但自内而外都是学者傲骨穷酸气的大学老师身边？
尤其是一喝酒，那可真是连一点点的儒雅风度都没了。
至少我觉得，事已至此，不当讲的就还是不要讲了。
“裴伯，多吃点菜，要不伤胃。”
今天我是带心心来的，所以不敢太放肆。何况身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呢，哪能随便喝酒？
这会儿喂饱了女儿，我叫李嫂带她上楼去看电视了。
眼下也只能岔开话题，不停地给裴伯夹菜。
“小纪啊，其实我吧还真不太喜欢那么好强的女人。不过这好强的女人总是分两种的，一种是他妈妈那样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另一种，就是你这样的，那么逞强的……苦都是一个人吃。你说你和之鉴都那么好了，怎么突然就——”
“裴伯，咱不吃苦，吃菜。”我笑笑说。
裴之鉴已经离开一周多了，我忙着搬家找房子找工作，也带着心心在我身边度过了长久以来缺失下的亲子时光。
回过过去这半年，我忙着挣钱，忙着恋爱，忙着斗天斗人。
忙得焦头烂额腥风血雨的，直到低头顺眼看到女儿那张可爱的脸，依然不改初心地依恋。我才觉得这些都是狗屁啊！
“唉，我听说之鉴在那边安顿好了就回来。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谈谈？你看你现在也不去上班了，要么裴伯给你出个机票，你到澳大利亚去——”
“裴伯。”我有些哭笑不得，“您都说了他快回来了，就算要谈也没什么必要追到澳大利亚的吧。”
我敷衍着，心想着还是不要停下筷子的好，这么多菜我已是使出浑身解数了，还封不住这老头的嘴啊！
“那不一样！万一给他跟云娜都生米煮成熟饭了，那边气候那么好，正好养胎咋办？”
我也是避不开了才小小抿了一口白酒，这会儿全喷出来了。
“裴伯您别瞎说了行么，就算……”
我脸有点红，这酒还没进一滴入血液，我发现我就已经醉得不要不要了。
“唉，我这不是心疼桐桐么？其实说句公道的话，云娜这孩子我瞅着也不讨厌。可是他俩万一有了自己的孩子，桐桐怎么办？”
我心说，如果客观来看，那倒是我比较合适。我又不能再生育了哈。
“裴伯您别想那么多，云娜是个好女孩，她会照顾好他们父子的。等转了年，要真给您添个孙子孙女的，也是一种……福分了……”
说实话，我真觉得以裴之鉴的性格保不齐会跟云娜生个孩子吧。
他就是这样，自己越是做不到的，越是逾越不了的。就越会给自己弄个枷锁强迫做到——
如果云娜怀孕了，他就再也没有理由逃避了。
当初，他对桐桐的态度不也是从无助到无奈，最后到无法割舍的么？
人终究是情感动物啊。
“可我就是瞅着小纪你顺眼，怎么办啊。”裴伯有点喝多了，讲起话来也是不讲理。
我心里呵呵，可惜了裴之鉴的妈妈欧倩倩，就是瞅着我不顺眼，这也是讲不出道理的哈。
后来裴伯自斟自饮地灌了好多酒，我光顾着伤感了，一时没拦住——
“唉！裴伯裴伯！不能再喝了！”
咕咚，老头儿又睡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费力把他挪上了轮椅。
有人喝醉了会一夜长大，有人喝醉了会返老还童。
我也弄不清裴伯是哪种，反正他糊里糊涂地对着我叫‘小叶’。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百搭，逮谁像谁是不是？
“小叶你劝劝之鉴吧，他就听你的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孩子，要是能像他妈一样，自私点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能嗯嗯啊啊的，最后到底是把裴伯给弄回了卧室。
他的房间还如之前那般整洁朴素，只是枕头边多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个女人的半身相。
穿着白大褂，头发扎个利索的马尾。看起来三十出头，眼神温和如春风。
我想，这个应该就是叶姵吧。
看照片应该是在工作的时候随意抓拍的。
她半低着头，埋在一些病例里。身后是柜子和医疗器具。
临窗似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窗台的绿萝叶子清新。整个照片的构图十分具有美感。
我的目光渐渐游移，最后落定在一处小细节上。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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