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关于失望
直到傍晚,大猫把赵晚星送回家,到她家门口,赵晚星从包里找钥匙开门的时候,大猫一把抱住她:“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爱你,我会保护你。”
他走后,赵晚星缓慢地打开门,低声回应:“还没有。”
家里,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连忙招呼:“回来了?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赵晚星把包随手挂起来,点头应道:“开心。”
“跟他们去哪玩了?”
“北街那。”
赵爸爸点头道:“那就好,洗手吃饭吧。”
饭间,爸妈照例跟远在外地的姐姐打完电话,谈起明天要去的亲戚家里今年有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女儿,跟赵晚星肯定能谈得来,问赵晚星,看给刚考上大学的小女孩带什么礼物比较好。
但赵晚星一言不发,只是动作木讷地吃着饭。
赵妈妈突然摔了筷子:“你给谁摆脸子呢?”
赵晚星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看着赵妈妈,只是单纯的把视线放在那里,没有任何感情。
“看什么?!”赵妈妈当头一巴掌拍她的头:“又犯病了!”
赵晚星的头被她拍的低了下去,视线又木木地落在别的地方。
“跟你说话呢,你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教成这样,一点为人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有!”赵妈妈痛苦地指责道:“回家这几天像是回到什么阎罗地狱一样,每天跟我们话都说不了几句!就算我不是你妈妈,他不是你爸爸,我们也这么大年龄了,你一点礼貌都没有吗?是!你是生病了,生了那种丢人的病还在我跟你爸面前甩脸色!去年不是好了吗,工作也好好的,光回到家就犯病,怎么你是我跟你爸弄成精神病的吗?祖上也没人是疯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偏偏生了个精神病!”说到最后已经带着哽咽。
赵爸爸沉默地抽着烟。
赵晚星无奈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对不起啊,妈妈。”
赵爸爸拍着手以示安慰,又开口让赵妈妈回房间里去,赵妈妈抹着眼泪进屋了。
赵爸爸叹口气说道:“你别怪你妈妈,她这人就是这样,脾气太差了,别往心里去。”
赵晚星摇头道:“没事。”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了,我饱了。”
“星星啊。”赵爸爸把凳子往她跟前挪了一点,嗫嗫嚅嚅半天,小心问道:“你跟爸爸说实话,去年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治好?”
赵晚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自己父母是思想老旧顽固的人,不能理解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整天不开心,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是精神病,他们避之如洪水猛兽。
看她不回答,赵爸爸只当是默认了,气愤骂道:“这群庸医!随随便便就把病人放出来了!”
赵晚星说道:“没有,精神病院很严格的,我能出来是经过认定的。”
“那你怎么又!”赵爸爸焦急的沟通着,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更加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你现在……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赵晚星忽然就很想流眼泪,但她忍住了,扯起嘴角安慰父亲道:“我是清醒的。”
赵爸爸勤劳质朴的一生已过半,见过小时候村里的疯子,常年四季就裹着一个被子,腰上用布条系着,寒冬腊月飘着雪,她就那样坦露着肩膀不知归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一起,有时候傻笑,有时候大哭,有时候在泔水里捞东西吃,有时候拿着一根棍子无差别地攻击路过的人,年幼的他被那个疯子吓到不知道多少次,每当他哭闹的时候,妈妈就吓他:“再哭就让村头那个疯婆子来打你。”每每他都马上安静下来。
长大一点,半大少年也曾与同村的男孩子给她丢石头,看她滑稽地闪躲,几人哈哈大笑。
他这一生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稳定的事业,送走了父母,嫁了大女儿,眼看着这一生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得了精神病。
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下定决心对女儿说道:“要不你再去医院里住一段时间?”
赵晚星绝望地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摇头道:“不。”
赵妈妈听见后从屋里冲出来,直走到门口,扯下她的包,往外抖落着:“还不?你看看,你看看!还不住院,你到底是想折磨谁!”
她的分装药盒掉出来,落在地上摔开了盖子,洁白的药片散落一地,赵妈妈捡起一颗问道:“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赵晚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忽然有电话进来,手机躺在地板上叮铃作响,上面显示着大猫的名字。
赵妈妈捡起手机粗暴地挂断了,扔在沙发上,掩面低泣。
一家人陷入沉默中,只剩电视剧的吵闹声。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赵妈妈整理了一下自己,起身去开门,门外是大猫和南宇。
一小时后,赵晚星有点晕车,叫住南宇:“别再绕了,围着乡城绕了一个小时了。”
南宇:“不知道大猫跟你爸妈谈的怎么样了,你安心等一等,大猫最能哄长辈了,抽根烟?我们回小区门口等他们谈完吧。”
赵晚星窝在副驾上沉默地抽烟。
南宇说:“要不你明天就回镐京呆着吧。”
赵晚星依旧沉默。
南宇:“来的路上大猫已经有决断了,他一定能跟你爸妈说清楚,依你爸妈的性子,有人送上门来说要管你,他们不会拒绝的,到时候你就一直待在镐京算了。”
赵晚星想要反驳,自己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谁来接管,但又感动于大猫明目张胆的保护,为了她,去跟她的父母解释、谈判。于是她嗯了一声。
夜里十二点半,大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小区门口,他带着一大袋家里的冷吃和果干,赵晚星看了眼时间,整整四个小时。
年关夜里,许多户人家还沉浸在团聚欢庆的氛围里。而大猫,手里拖着她的行李箱,在这个难熬的夜里,胜利归来。
他看上去非常疲倦,赵晚星下车跟他拥抱,亲了亲他的脸颊。大猫的眉眼间充斥着温和的鼓励,抱着赵晚星。
“上车!”南宇大声喊:“上车再腻歪行吗?”
两人坐在后座,赵晚星想找点话题,问道:“你怎么会来?”
大猫摩挲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么多年你从没挂过我的电话。”
赵晚星想起有一天晚上,她正在和室友打游戏,决赛圈时大猫的电话来了,她匆忙趴在草丛,接起电话说:“决赛圈呢,等会回给你。”又挂了。
又想起一次她正在骑车时导航的界面瞬间被打断,大猫来了电话,匆忙把车停在人行道接起。
没有搜寻到挂掉大猫电话的记忆,但她从没注意过这一点,于是笑了笑:“还真是,你以后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接了。”
“不可能。”大猫说:“我不可能惹你生气,我全心全意都是怎么让你开心。”
赵晚星笑了笑。
大年初四晚上,高速上车不多,南宇开车很稳,大猫和赵晚星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聊天。
“初二那天。”大猫抚摸着她的手,问道:“你说是因为走亲戚了,所以没联系我。……是不是在家里呆着。”他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问道:“跟叔叔阿姨闹矛盾了?”
赵晚星想起从初一到初三,家里无止境地争吵和冷战,点头道:“他们还是接受不了。”
南宇:“我去!什么啊,就说呢你怎么都不回消息了,什么年代了,叔叔阿姨还搞软禁这一套呢!”
大猫腿脚用力,从后座踹了南宇的座位一脚,南宇立刻噤声。
南宇其实有点好奇大猫都跟赵爸赵妈说了什么,本来以为赵晚星会问,自己听着就行,没想到赵晚星根本没问。
她一点也不关心吗?
时间很快过去,一转眼就到赵晚星家了。
“等等。”大猫说:“把我们放在前面的沃尔玛吧,买点菜回去。”
南宇又启动车子,问道:“你们这几天在家安分点,我听说东边隔离酒店好像有一例确诊。”
“又来?”赵晚星说:“隔两个月一次,来上瘾了。”
大猫哈哈大笑,问南宇:“你这消息有官方通报吗?哪听说的。”
“别急。”南宇说:“我等会就打探打探去。”
大猫看他神情荡漾,马上猜到,惊喜问道:“是你说的那个出差遇到的女孩?你等会要找她去?”
南宇不好意思地应道:“嗯。她在东边那上班。”
赵晚星一晚上终于来了精神:“你就这样去?大过年的晚上约会什么都不带,这怎么行!”
沃尔玛到了,赵晚星硬是把南宇拉下车,买了一束花一个小草莓蛋糕让他带走。
大猫买了很多蔬菜水果和零食酒水,两人提着两个大购物袋,慢慢向家走去。
出了电梯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落着薄薄一层灰。
开门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后,大猫回头把快递箱拿进来说:“是礼物。”
打开后,把泡沫纸拿出来,是阿黄店里那套碳纤护具,还附着一张纸,写着生日快乐。
大猫抬头看着赵晚星,询问她的意见。
赵晚星想了想摇头说:“我不想用。”
“行,交给我吧。”大猫把护具拿出来拍照,转手挂到了闲鱼上。
做饭时又发现米剩的不多了。
大猫做饭,赵晚星把便利贴拿出来,大猫说一个,她就记一个,列出一张购物清单,明天再去添。
晚上两人收拾完屋子,大猫看着她吃完文拉法辛,没让她吃安眠药。大猫在音响放着歌,半躺在沙发上,赵晚星靠在他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无比安静。
“有什么想聊聊的吗?”大猫摸着她的头发问道。
赵晚星吃完药后反应非常慢,脑子转的很慢,她也懒得思考,听大猫这么问,本来不想说话,又觉得跟大猫聊天非常舒服,于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那个,感觉对我不太一样的?”
大猫说:“你记得那次跑山吗?”
“哪次?”赵晚星问道:“第一次去分水岭那次吗?”
那是开春一个周末,赵晚星前一天晚上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乡城找成路,但对方一直不回消息,打电话也不接。
赵晚星非常着急,不明白为什么中午还聊得好好的,这会为什么消失了,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她又打开聊天框:【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很担心你。】
对方很快回复:【没事】
【那为什么不回消息?】
【不想回,你很烦。】
赵晚星像被烫到一样,飞快退出微信,耳边一阵嗡嗡声,她的心很慌,她很害怕。但她觉得更可怕的是,第一时间涌上头的不是气愤,而是恐慌,想知道他是不是谁惹他不开心了,是不是店里有什么不顺?
她惊觉:这个人是谁?谁在这么想?
在她瘫坐在地上的时候,大猫来了电话,他问:“阿黄在群里艾特你半天了,怎么不回?”
赵晚星没有心思说这些,直接问道:“什么事?”
“明天他们去跑山啊,你去吗?”
赵晚星想了想,问道:“休闲骑我就去。”
大猫哈哈一笑:“行,那明天两点小寨集合吧。”
第二天赵晚星醒的很早,无聊地躺了一会,突然想换个心情,于是开始收拾屋子。洗了把脸,看皮肤干得不得了,敷个面膜,临到中午换了一件荧光绿的上衣,浅蓝的牛仔裤,化了个非常温柔的妆,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
赶到小寨集合点的时候,其它人都还没到,她就在街边的椅子上坐着晒太阳。
很久后听到大猫的声音:“星星还没来,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下。”
铃声在身边响起时,大猫猛地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摘下口罩。
荧光绿这颜色很灾难,一言不合就会显黑几个度,但赵晚星本来就皮肤白皙,被显得更白。三月的太阳很温和,照在她的皮肤上,要发光似的耀眼,像一只失落人间的精灵。
精灵开口说:“眼睛睁开再说话,谁没到?我等的都睡着了!”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大家调笑几句,各自分好挡泥板,准备出发,大猫一反常态地坐在一位男性朋友车上。
说好的休闲骑,刚上西沣路就不见人了,赵晚星把头盔镜片扣上,追了上去。
四点到山顶了,赵晚星痛骂:“说好的休闲骑呢?!”
几人大笑,问:“这难道不休闲吗?平时一个半小时的路走了两个小时。”
“你们一点也不顾及挡泥板的感受吗?你看大猫都快吐了!”
大猫忙抬手解释:“我可没有,这才什么速度啊,我好好的。”
一个骑gsx的摩友说道:“这也是今天上山车少,平时哪有这么快。”
阿黄:“就是啊,我看你刚刚压弯压的挺起劲啊,油门就没松过,把山路当赛道,不想要命了赵星星?”
赵晚星把头盔摘下来,漫不经心地用手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说:“我没有。”
gsx:“诶,你们谁帮我看看,这转向灯时灵时不灵,刚刚没急死我。”
这群人爱修车爱的不得了,尽管什么也不会,一窝蜂地涌上去指点讨论。
赵晚星坐在车上,对着镜子补口红,是一支偏玫的颜色,她涂得很厚,非常显白,韩国女团范十足。
她回头,看到旁边在喝水的大猫,问他:“新口红好看吗?”
两人认识很多年,经常一起出去玩,但大猫从没仔细看过赵晚星的脸。这一瞬间她在阳光下笑着问他,摄人心魄的白,这样的色差让她整个人充满了不真实感,仿佛随时要顺风而去,融化在阳光下。让他内存不多的脑子里出现一句诗: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
“好看。”他呆呆地答道。
初四家里。
“就这样?”赵晚星不可置信:“就这样?”
“这不够吗?还要怎样?”
“我以为你看上我丰富的灵魂,没想到就这??”
“这么多年我们能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不就是因为丰富的灵魂,当然是看到你外在的美才动心。”大猫摸着她的脸。
“那你后面还和孔仪在一起?”
大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这个,我,……是我不对,是我的错。”
“我记得,儿童节前,你说要送女朋友,问我要过一支口红色号,是不是那天那支?”
大猫:……
“你是喜欢那支口红吗?”
大猫:“……喜欢你!”
“你好渣。”赵晚星说:“以前怎么样我就不管了。后面你自己掂量着办,反正我人在这了,你知道的。”
赵晚星的话说的很零碎,但是大猫知道她的意思。
以前怎样玩都管不着了,怎么不上心怎么渣都是他的事,她不想计较那些。
现在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不管他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她都受着。
反正他已经那么了解赵晚星,如果忍心伤害她,那她也受着。
赵晚星说:“你其实不需要什么事都照顾着我,我一个人能行,你为我做太多,我怕辜负你。”
大猫闻言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没关系,我懂,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优先自由的。”
“而且我也没有为你做太多,只是男朋友该做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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