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肖望从来没想过，乔沐芝会离开，或者说他不愿去想。
她在白云村待了两个多月，时间并不长，可他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习惯每天见到她。
可他忘了，她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她向往都市，习惯快节奏的生活。方媛的一通电话提醒了他，她的生活圈、朋友圈与他截然不同，她只是暂时待在白云村，只要她想，随时能回到“原位”，过她想要的生活。
村里是好，但也挡不住她飞翔的翅膀。
可是他呢？会被抛弃吗？
肖望开始怀疑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为自己的可有可无忧心忡忡。他害怕现在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更怕她毅然决然选择离开。
说什么还没想好，犹豫的结果多半糟糕，肖望不敢去想。
爱会让人自卑。
肖望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自食其力，比大多数同龄人赚的都多，可学历、工作在大众眼里并不体面，他一直很清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人生，很多东西不必强求，可唯独对她不行。
他第一次爱一个人，那么珍视一个人，想跟她度过余生，他不想轻易放弃，却也不想勉强她。
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肖望开始生自己的闷气，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自己躲了起来。
一连几天待在县城，没回村里，连她的联系也视而不见，能躲就躲。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直到一天，在外边偶然遇见谭畅。
“你怎么还在这儿？沐芝就要回首都了，你不知道吗？”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一下慌了神，仿佛丢失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彻底乱了阵脚。
来不得多问，肖望扭头就走，怀着满腔的愤怒与委屈，一路疾驰回村，他设想了很多场景，可真见到她却退缩害怕、黯然神伤。
连日阴沉的天气陡然放晴，他只觉得在阳光的炙烤下，太阳穴生疼。
乔沐芝就站在村头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肖望缓缓靠近，耷拉着脸，像一只惨遭主人遗弃的小狗。
“你要走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甚至不敢直视她。
“嗯。”她笑容明媚地点头。
他的话哽在喉头，良久吐出一句，“还回吗？”
“看情况吧。”
他的心沉到谷底，表情呆怔，“哦。”
“哦什么哦。”她上前牵住他的手，“我买了两张机票，愿意跟我一起吗？”
肖望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心花怒放。
乔沐芝原本回白云村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只提了个小行李箱，她的大部分行李还留在首都，这次是专程去收拾，准备将存放的物品全带回来。
事实上，她早就做出了抉择。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和爱人，留在本市这个决定不见得坏。
当时肖望问起她是否还要回首都，乔沐芝的确没想清楚，如果直接当方媛帮忙打包寄回行李，太麻烦，不如她亲自跑一趟，谁知道他误解了，还闹了这么久的别扭。
两人第二天启程。
明白她的心意，肖望一扫阴霾，变得更粘人了，坐飞机也要手牵手，盯着她不睡觉，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路途遥远，颠簸大半天，他们在傍晚抵达首都。
乔沐芝来到朋友家收拾行李，肖望全程陪着。方媛对他很好奇，趁机“盘问”了一番，一个劲儿地在乔沐芝面前夸他，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临走，乔沐芝听方媛说起陆沉渊。
“他来找过你几次，有一次喝醉酒还赖在门口不走，看着挺伤心。”
乔沐芝沉吟片刻，“我知道了。”除此之外没说什么。
回到暂住的酒店，肖望终于忍耐不住。
“想知道什么？”她问。
他说：“还是算了。”
“我跟他，早就是过去式了。”她换好一次性拖鞋，惦着脚尖环住他的脖颈，“如果你好奇，随时可以问，我不介意的。”
“你不用搭理我，我吃吃醋，自己就能消化。”
“听着怎么这么可怜？”她笑着捧住他的脸，“真不问了？”
“不问了。”
“可我想跟你说清楚。”她俏皮地笑，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跟他是朋友介绍认识的，交往三年，准备结婚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爱我，也无法接纳我的家人，所以后来分开了。就这样。”
她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肖望摇头，俯身将她牢牢抱紧，“他不懂得珍惜，但是我会。”
全新的环境，他们在夜里尽情述说爱意，温存过后，乔沐芝懒得没力气，肖望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出来以后，拥着她入睡。
安静的夜晚，肖望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好像长长了很多。”
乔沐芝说是啊，“已经快接近肩膀了。”又问他喜欢她留长发吗。
肖望：“我没关系，你自己喜欢就好。”
乔沐芝默了默，忍不住向他坦诚，“结婚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
我近期没有生小孩的打算，以后也不一定会有。先想想能不能接受这些再开口。”
他既惊又喜，大脑转了转才厘清。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他没有问她不要孩子的原因，只是很认真地答复她的话，“现在就斩钉截铁回答你，你肯定觉得虚伪、不真诚，等我考虑考虑，再告诉你答案好吗？”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得到他落在她脸颊上密密麻麻的吻。
乔沐芝的心狂跳不止。
夜里，肖望心绪翻涌，每隔一阵就吻一下她的额头，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收拾好行李，乔沐芝和肖望在首都又逗留了两天，趁机逛了逛附近的景区，尝了尝各式美食。
愉快的旅途即将结束，最后一天却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时他们正在酒店附近挑选地方特色商品，没料到陆沉渊会来。
他只远远地唤了声沐芝，肖望就已经判断出他是谁。
“方便聊一聊吗？”陆沉渊一身西装革履，站在两人面前，目光掠过肖望，就此停留。
乔沐芝明白眼前的人不会罢休，于是跟肖望交代说：“你先回酒店等我。”
他牵着她的手不放，几秒后才放开，“早点回来。”
老朋友见面，比想象中平和。
他们选在一家咖啡店坐下，静谧的环境正适合聊天。
“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陆沉渊开口就道。
明白他意有所指，乔沐芝并没兴趣讲述她和肖望的故事，忽略他的高高在上，直接切入正题。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放下金属搅拌匙，低头自嘲地笑了下，“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忘记我，毕竟，我们在一起三年，不是三个月。”
乔沐芝：“跟时间没关系，只是合不合适的问题。”
陆沉渊：“你觉得我们不合适？”
“现在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总要给我一个结束的理由。”
分手时，很仓促，他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谁知会真的不告而别。
话已至此，乔沐芝不介意点明。
她说：“你应该清楚，你并不爱我，或者说你的爱附加了很多条件。”
“有条件的爱难道不是爱吗？没人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什么都不计较。大家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可是我不行，我已经委屈自己很久了，以后想顺着心意过日子。我希望有人真心爱我，不在乎我的家庭、背景，不是权衡之下的选择，只是单纯因为我是我。”
他顿了顿，忽地嗤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乔沐芝望向窗外，淡然一笑，“大概是因为我遇到了能包容我天真的人吧。”
半杯咖啡的时间，两人结束了对话。
当乔沐芝往回走时，惊讶地发现肖望还留在原地，刚才分开的地方。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她穿过斑马线，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他撑着伞，递到她头顶。
“我怕你半路淋到雨，所以回来了。”
一阵冷风吹过，她把手揣进他的外套衣兜，笑着说：“走，我们回家。”
当天，两人提前寄好行李，乘飞机离开首都，路上换乘两次，坐上了回村的公交。
崎岖的公路上，一辆老旧的乡村巴士摇摇晃晃行驶。车窗外，绿油油的再生稻遍布田野，风一吹，稻草翻涌，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细浪。车厢后排，两个年轻人手牵手，依偎在一起，沉沉地睡着。
颠簸两小时，白云村到了。
不过离开几天，就已经开始想念，下车后乔沐芝深深地吸了口空气，还是熟悉的清新。
到饭点，村里格外安静，路上几乎没见着人。
小径尽头，一只黄毛的小狗缓缓走来，似在辨认他们的模样，短腿迈近了猛地狂奔过来，一路狂叫，乔沐芝弯腰接住桂圆，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家伙又扑腾到肖望身上，撒娇要抱，激动地停不下来。
有狗欢迎他们回家，还有人念着他们。
一进院子，乔沐芝就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回来啦！快进屋，饭菜马上就好。”
院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果树繁茂，泥土里还有几簇盛放的花，粉的、黄的、白的清新灿烂。
“太阳花开了。”乔沐芝蓦地感叹。
桂圆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绕在她脚下，汪汪叫了几声。
肖望看着颜色鲜艳的花朵，笑了笑，“是啊！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这么久了！”
花是她刚回来那阵种的，种子还是他让她抽奖抽来的，距离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他们由陌生到相爱，回想起来太不可思议。
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肖望见乔沐芝转过头。
她说：“阿望，婚前我们在市里付下房子首付吧，再换辆车，能随时随地回村里，我这里有些积蓄，加上你的，应该够了。”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怔愣间又听她问：“你觉得好不好？”
砰的一声，他的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惊喜太过突然，他满心的欢喜都快从脸上溢出来。
肖望猛地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用行动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两个人的身体黏在一起，久久不舍得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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