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护短的简亲王妃
容恒和苏荣景谈话谈的很是简单,两个人只说了一刻钟左右的模样。离别的时候悄然来临,秦惜万分不舍的和苏荣景告别。
“别这样,都是大姑娘了,还掉金豆子不是让人笑话吗?”苏荣景面对她的时候面色总是最柔和的,刚硬的面部显得温和了许多,“我和太子大概要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回大景,接下来的时间寻到机会哥哥就来看你。”
“……好。”
几人告别,秋意也跪别了秦惜,她们主仆二人这一次一别,再见恐怕就难了。秦惜扶起她,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韩子玉,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以后回到大景要好好的。”
秋意声音哽咽,“小姐……”
“去吧去吧。”
秋意随着楚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韩子玉见秋意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他一眼,不由得愤愤然,“这臭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枉本小侯对她那么好!”
秦惜心中的伤感因为他一句话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没好气的白了韩子玉一眼,“韩子玉,你就接着嘴硬吧!”
大年初一的下午,容恒和秦惜才回到简亲王府。
两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就去拜见沈氏,可刚走进沈氏的院子里就听到前厅中传来沈氏大发雷霆的怒吼声!
容恒和秦惜对视一眼,慌忙上了前。
章嬷嬷守在门外,瞧见两人立马清咳了一声,屋子里激烈的声音顿时一顿。
章嬷嬷扬声冲帘子里轻声禀报,“王妃,二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了。”
屋里传来沈氏努力压抑怒气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秦惜走到章嬷嬷面前,挑眉问道,“嬷嬷,里面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还是别问了。”章嬷嬷叹气道,“您进屋看看就明白了。”
秦惜看了容恒一眼,推门和他一起进了屋。
进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此时沈氏的屋子的堂屋里坐满了人,沈氏坐在正座上,下面两侧的太师椅上分别坐了四个妇人装扮的女子,其中最前端的女子秦惜认得,是温婉,剩下的三个女子她却从未见过。
沈姨娘没有坐,而是静静的站在沈氏的身后,亲疏立显。
满屋子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子的最中央还跪着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小丫头此时满脸的泪痕,脸色苍白,面色惶恐不安。
沈氏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看到秦惜和容恒进了屋,还是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你们回来了?可用过午膳了?”
容恒仿佛丝毫没有发现房间里的气氛,扑到沈氏的怀中,撒娇道,“娘,今天我和媳妇在净慈寺吃了素斋,媳妇还给您求了平安符。”容恒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符纸,符纸用红绳子系着,容恒不由分说的就挂到了沈氏的脖子上。
沈氏摸着一直被容恒捂在怀里,尚有余温的平安符,刚刚还有些冷硬的面容瞬间软和下来,他含笑看着秦惜,“惜儿你有心了。”
秦惜摇摇头,有些惭愧。她给沈氏求这么一个平安符,完全是为了不让沈氏怀疑她和容恒去净慈寺的目的,没想到沈氏竟然这样在意,她倒是有些汗颜了。
秦惜眸子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大概也猜出了再座的女子们的身份,她眸子一闪,含笑看着沈氏,“娘,您这是?”
听到秦惜的话,沈氏一张脸又沉了下来,面色冰冷的扫着地上的小丫头,“给本王妃说清楚,流言都是哪里传出来的,否则本王妃饶不了你!”
小丫头浑身都在发抖,低泣道,“王妃……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沈氏冷笑,“不知道你就敢诬陷少夫人,你好大的胆子!”
秦惜听着沈氏的话不由得挑眉,这事儿还跟她有关?
“奴婢不敢,王妃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诬陷少夫人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了,今天一大早奴婢就听到一堆人在抄手游廊那里说少夫人,就上去听了两句。就听到他们说昨天晚上在皇宫的晚宴上,大景的太子爷亲自点了少夫人,说是要娶少夫人为正妃……都说……都说是少夫人勾引了大景的太子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奴婢真的只是听说来的啊……”
秦惜眸子瞬间一冷,她勾引楚容?真是天大的笑话!
“道听途说就敢来污蔑少夫人,谁给你的胆子!今日你若是说出个子丑寅卯也就罢了,若是说不出……就是大年初一,本王妃也要杖毙了你这碎嘴的奴才!”
小丫头面色顿时一白,痛哭流涕,她再不坦白就真的只有死的份了,小丫头不敢再隐瞒,指着坐着的一个妇人,“王妃,奴婢是听冯姨娘的贴身丫鬟絮儿说的。”
秦惜眸子一闪,看向冯姨娘,冯姨娘就是这府邸中最贵重的姨娘,倒不是因为她多受宠,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坐了世子的儿子。冯姨娘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臃肿,面容苍老,皮肤也不算白,透着淡淡的蜡黄,脸上的褶皱就是盖了几层粉依旧清晰可见。偏偏她还穿金戴银,头上的发髻上也不知道簪了几根金钗,藏在袖子下的手腕上也带着一个十分粗俗的金镯子。
秦惜移开眸子,说实在的,冯氏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简直被沈氏甩出去十几条大街。如果说沈氏的气质雍容华贵,那么这个冯氏就是典型的粗俗的富商小妾的样子,整个人毫无气质可言,并且品味十分粗俗。
冯氏和沈氏站在一起,不像是同龄人,反倒像隔了一个年轮似的。
冯氏的身后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大丫鬟,丫鬟一身紫色的大丫鬟装扮,听到大厅中小丫头的指责,她俏脸一白,怒目而视,瞪着小丫头低斥道,“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
小丫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絮儿姐姐,今儿个一大早明明就是你……”
“够了!”冯氏一拍桌子,厉喝道,“简直一派胡言!谁指使你冤枉我身边的人的!”
“冯姨娘……”小丫头吓的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看着冯氏。
沈氏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吩咐正走进屋的章嬷嬷,指着地上的小丫头,“轻信他人的谗言,肆意散播谣言给少夫人身上泼脏水,拉出去卖了!”
小丫头面色陡然一白,“王妃,奴婢不敢了,求王妃饶过奴婢这一回……”
“拉下去!”
章嬷嬷给屋里的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立马堵上小丫头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冯氏身边的絮儿面色也苍白了下来,紧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垂着眸子半晌都不敢说话。
“絮儿……”
“王妃,絮儿不懂事,您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冯氏忽然打断沈氏的话,面色淡淡的看着沈氏。
沈氏冷笑一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讥诮的看着冯氏,“冯姨娘的面子还没有这么大!今日别说是你,就是世子爷来了,本王妃也照样要惩治这不长眼的奴婢!我们恒儿的妻子也是她这等人能随意诬赖的?!”
冯氏面色微微一变,冷声道,“王妃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冯氏褶皱的眼睛满是冷厉,她淡淡的扫了秦惜一眼,冷声道,“难道昨儿个大景太子点少夫人做正妃不是事实?絮儿不过是随意说了两句,至于勾引大景太子……”她讥诮一笑,“这可不是我们絮儿编排的!昨儿个晚宴没出阁的名门闺秀那么多,楚太子怎么不选旁人,就非要一个成过婚的?王妃难道不该好好思索一番?”
容恒眸子里冷芒一闪而过。
秦惜也转眸看向沈氏,冯氏这样的诬赖,是个婆婆听了恐怕都要对儿媳妇产生几分不喜,虽然沈氏一直都看重她,可……她紧紧的看着沈氏。
沈氏昨日虽然去了皇宫,却没有参加宫宴,而是在太后的慈宁宫里陪着太后过了一个平静温馨的大年夜,此时听到冯氏的话,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愉悦的笑出声来。
“我们惜儿能让楚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只能说明惜儿有过人之处,换了旁人可没有这个本事!冯氏,这样意有所指的话本王妃下次若是再从你口中听到,别怪本王妃不给你留面子,直接就定你一个出言无状之罪!”
冯氏面色一变,捏紧手中的锦帕,“王妃,你这话未免太偏袒秦惜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本王妃不偏袒你岂不是心里更加不痛快!”沈氏从座椅上起了身,扶住秦惜的胳膊,警告屋里所有的人,“什么流言蜚语都是从女人堆里传出来的,今天本王妃就警告你们,他日若是再让本王妃从府里听到关于恒儿和惜儿半点不好的传言,本王妃直接记到你们的头上!本王妃就是一点,护犊子!你们谁若是想挑战本王妃的底线就尽管来试试!”
文姨娘是皇上赐给容厉云的姨娘,已经三十岁出头,还没有一个孩子,在府上没有任何倚靠,王妃待她还不错,她自然不可能反驳王妃的话。而薛姨娘是沈氏身边出来的丫头,自然是敬畏着沈氏的,闻言连忙点头,“妾身知道了。”
沈氏把目光落在冯氏和温婉的身上。
冯氏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强行忍住,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刚刚生下念初,以为给王府立了大功跑来和沈氏炫耀,却被王爷重重责罚的事情。她有一个世子儿子,而沈氏只有一个痴傻的儿子。自古以来母凭子贵,论起地位,她除了一个正妃的地位比不上沈氏,还有哪里比不上她?!
可是偏偏,容厉云就是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就算她的儿子痴傻了,就算她无理取闹,全都由着她!
说来说去,她就输在了一个“情”字上,谁让容厉云对她丝毫没有情分可讲,但是却把所有的情都用在了沈氏的身上呢!
还有太后,那个死老太婆怎么就这么看重一个痴傻的孙儿,难道他的念初还比不上一个傻了五年的浑球?每次看到他的念初就没有一点好脸色。冯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冯氏咬牙忍下这口气,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等!
等到太后没了,等到她的儿子继承了简亲王府,等到她成为这府中最贵重的老夫人,到时候还有谁敢跟她叫嚣!
思及此,她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默默垂下头,“妾身明白!”
温婉不用看就知道冯氏在想什么,她这个婆婆什么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妄想成为这王府最尊贵的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到底什么样子,倒真是敢做梦啊!
感觉到沈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温婉咬着唇,久久无言。
她心里是讨厌秦惜的,极其厌恶!恨不得秦惜能从简亲王府消失了才好,想她孝敬了王妃五年,王妃都一直把她当成外人,而秦惜……才嫁进来不过几天的时日,就让王妃护了短。
还有容恒……
他不是最不喜旁人靠近他吗?这才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让秦惜走进他的心了?!那她算什么?她满心欢喜满心期待的做了她七年的未婚妻,从容恒十一岁,她九岁。七年时间,两千多个日子,她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两千多个日子,她每一天不在期待嫁给他的那一天。
她听说他又一次打了胜仗,她胸口小鹿乱撞,她的未婚夫是个英雄!
她听说他被皇上封为定安候,她面带骄傲,她的未婚夫是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了自己的天地。
她听说他容貌俊美,她曾经在九岁那年他还没有出边关的时候偷偷的看过他一眼,那时候十一岁的容恒已经初具英俊的模样,她一眼就认定了。
这个男人是她要过一辈子的男人。
她努力让自己变的更好,让自己能配的上他!
她努力的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甚至,为了能有在成亲后有共同话题,她甚至看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兵书。
七年时间过去,她成了十六岁的少女,当听到他从边关凯旋而归的消息,当爹娘告诉她,他们的婚事马上就要举行的时候,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期待着他们两个人的相遇。
可是一切都全毁了。
他受了重伤,她每日每夜的哭泣,祈求他能早日康复,她甚至哀求娘亲,让娘亲说服了爹爹,带着她来到王府看了他一次。
那时候的他还躺在病床上起不了身,他高烧卧床,重病不起。七年后的他比起七年前更多了英俊,脸上晒成了小麦色的健康的肤色,棱角比七年前更加分明,身形也比七年前更加壮硕有力。昏迷中的他眉头死死的打成结,她那么心疼,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却被娘亲硬生生的拉住。
“男女授受不亲,你来见他已经是于礼不合了!”
她无奈,只有含泪随着母亲离去。
她等待着他健康的醒来,每日每夜都是煎熬,她开始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可是菩萨和佛主都没有听到她的祈祷,他醒了,却傻了!爹娘都傻了眼,她是太傅府的嫡长女,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他们不可能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她哭泣,她哀求。她跪在爹娘面前悲泣,“哪怕他傻了痴了,我也愿意嫁给他,容恒是我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夫婿!”
从来都是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第一次责罚了她,罚了她跪了三天的祠堂,娘泪眼婆娑的求她放弃这个念头。她在重罚中昏迷过去。
她昏迷了整整三天。
等三天过后,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痴傻的容恒已经不能再做简亲王府的世子,他被剥夺了世子的身份,世子的位置被他同父异母的庶出哥哥容念初夺走,而她……也从容恒的未婚妻变成了容念初的未婚妻。
她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嫁给容恒之外的男人,她不甘,她绝食,坚决不嫁!可是爹娘铁了心,她绝食就硬往她嘴里塞东西,她不喝水就硬生生的往她嘴里灌水。
她的婚事很快就确定了下来,她如愿的嫁到了简亲王府,成了简亲王府的世子妃,可是新郎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容恒。
成亲的头一天她看到了容恒,在她的心里他并没有痴傻,只是一只傲然的雄鹰,不小心被折断了翅膀,等他的翅膀恢复如初的那一刻,他一定会继续遨游天际!
可是所有人都不给她时间,也不给他时间!
容念初对她很好,甚至算的上极好,温柔体贴,细心呵护,圆房的那一晚她害怕的浑身颤抖,他温柔的安抚她,最后不顾她的害怕,强硬的和她融为一体。
那一刻,她是恨他的。
恨他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和容恒再和好的可能。
兜兜转转五年过去,她以为能让容恒的身影从她的脑海中散去,她尽量的深居简出,尽量不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几乎都以为她成功了,可是当听到容恒要成亲的那一刻,她立马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她永远都放不下他!
秦惜嫁到王府,她和容恒恩恩**,她备受沈氏的重视,她被太后视如己出……这些,明明原本都该是她的,都该是她的啊!
“小姐、小姐……”绿珠压低声音,唤醒温婉,“王妃看着您呢!”
温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到沈氏锐利的眸子,她不禁哑然。
“小姐……王妃让您保证不散播关于少夫人的流言。”
温婉垂下头苦笑不已,她抬起头看着沈氏,“母妃,您还信不过我吗?”不等沈氏开口她已经叹息道,“您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
沈氏点点头,吩咐章嬷嬷,“把絮儿拖出去,大年初一就别见血了,赐她白绫!”
章嬷嬷点头应是。
絮儿的脸色却是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王妃您绕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氏给章嬷嬷使了个眼色,章嬷嬷知道沈氏心意已决,同样让两个粗使嬷嬷把絮儿给拖走了。
絮儿挣扎着,“姨娘救我,姨娘救我啊!”
冯氏眼睁睁的看着絮儿被拖走,手中的帕子几乎被她捏的变了形!她满心的愤恨。
她知道,沈氏是故意找她下手,故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故意要让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谁才是简亲王府真正的主子!
她好歹是世子爷的生母,可沈氏半点颜面都不给她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绝不!
“从明天开始,你们这些姨娘开始轮流到本王妃这里来立规矩!”
沈氏不耐的瞧着底下的姨娘们,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们,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让姨娘们立过规矩,但是现在她必须这么做,否则这些人就不知道正室夫人到底是谁了!
文姨娘没有孩子,巴不得能接近沈氏,和她多拉拉关系。
薛姨娘原本就是沈氏的丫鬟,也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事儿,十分顺从的就应了下来。
沈姨娘抿唇一笑,娇声道,“这个好,妹妹都觉着每日里瞧不见姐姐心里难受的紧。妹妹明儿个要第一个过来。”沈姨娘对其他的姨娘们眨眨眼,笑眯眯的道,“诸位姐姐可不能和我抢啊。”
“算你第一个还不行吗。”文姨娘好笑,“那我就第二个吧。”
薛姨娘也符合,“我第三。”
只有冯氏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论起资历她是入府最早的姨娘,她在府中都待了二十多年,以前受宠的时候都没有被立过规矩,现如今,她的儿子都做了世子,竟然要让她立规矩!
冯氏愤愤不平,她都一把年纪了,如果没有意外,她都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了,现在却让她立规矩,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沈氏瞧着她的不情愿,冷笑,“怎么,伺候本王妃你还委屈了?!”
“妾身不敢!”冯氏咬唇,“妾身服侍王妃是妾身的福气,只是这府中的人嘴碎,若是传出去妾身生怕会对世子爷名声有影响……”
秦惜叹口气,这个冯氏也不知道是不聪明呢,还是这么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呢,竟然敢拿容念初来压沈氏。
岂不知容念初对着沈氏的时候也必须恭恭敬敬的!
秦惜转眸看向沈氏,果然看到她已经沉下了脸。沈氏冷笑不止,“冯氏,名义上本王妃才是容念初的嫡母,你立规矩和丢他的脸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冯氏顿时一噎,她习惯性的把容念初当成自己人,却忘了,名义上她只是个姨娘,沈氏才是他的嫡母……
“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了,你若是觉得不服气,可以去找王爷理论,或者是找世子给你说情!”
冯氏咬牙,找王爷理论,王爷二话不说直接让她来伺候王妃。至于念初……他还没有坐稳世子的位置,还没有继承简亲王府的一切,他还需要处处看王爷和王妃的脸色,她怎么能给念初找这样的麻烦!
“妾身不敢,妾身一定好好在王妃跟前立规矩。”
沈氏冷笑,衣袖一挥,“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相继离开,等人都走光了,沈氏才皱着眉头叹口气。
“娘,因为我的事儿让您费心了。”
秦惜十分抱歉,她也算看出来了,沈氏对王府后院的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大权都放给了下面的管事们做,遇到什么问题才会来问她。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容恒的身上,现在……又多了一个她。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情,王妃肯定不会故意把这些姨娘们叫到这里,还特意痛批了一番。
沈氏揉揉眉心,摸摸秦惜的脑袋,“说什么呢,既然你嫁给了恒儿,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娘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护短。自己家的孩子怎么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秦惜心中微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章嬷嬷搬了几个凳子放在大厅的火盆旁边,三个人围着火盆坐下,比方才那种高高在上的坐法不知道要舒服温暖多少。沈氏拉住秦惜和容恒的手,“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娘什么都愿意做。惜儿,过些日子你就来娘这里,娘要着手教你掌管中馈了。”
秦惜一愣,她敬茶那天王妃就把府中的钥匙交给了她,可是这些日子一直也没有任何动静,她还以为王妃做出那副举动只是为了给府里的下人们看看,为了震慑他们一番,哪知道她竟然真的要教她中馈。
秦惜头皮一阵发麻,她最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了,可是又不得不从,沈氏也是为了她和容恒好,而且她不能老是靠沈氏护着,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在府中立足。
思及此,她点点头,“好,明儿个惜儿就来!”
沈氏一笑,显得十分慈爱,“哪里要那么着急,今儿个才大年初一,明儿个就要开始走亲戚了,咱们府中的亲戚不多,但是要来咱们府上拜访的人却不少,娘还要忙一阵子呢。”
秦惜挠挠头,她忘了这一茬了。
沈氏宽容的笑笑,“等过了正月十五娘再教你。明儿个是初二要走舅舅家,恒儿的舅舅们都不在京城,惜儿,你明儿个就和恒儿一起去苏大学士家吧,年礼娘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秦惜不得不感动于沈氏的细心,连连道谢,“娘,您考虑的太周到了……”
“你们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娘当然要考虑周到一些,”沈氏微笑道,“到明年你就自己着手准备了,等你接手了中馈,娘也能好好歇一歇。”
秦惜重重的点头。
“娘您放心,媳妇肯定会帮你的。”容恒窝到沈氏的怀里。
沈氏推开他,含笑道,“恒儿,你都成亲了,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往娘怀里钻了,让人看到了会笑话的。”
容恒委屈的嘟起嘴巴,眼眶微红。
沈氏心一软,“没外人的时候可以。”
容恒咧嘴一笑,眼睛里哪里还有泪痕,他“唰”的一下又钻到沈氏的怀里,用力抱住她的腰身,咕哝道,“媳妇不是外人。”
秦惜瞧着母子二人的模样,但笑不语。
沈氏无奈的摇摇头,她含笑看着秦惜,“惜儿,还有一件事儿,你身边的秋意不是走了吗,娘给你安排了一个丫鬟,也是个有功夫的,今后也能贴身保护你和恒儿,你瞧瞧看顺不顺眼,不喜欢的话娘再给你换一个。”
秦惜诧异的看向容恒,容恒在孙氏的怀中对她眨了眨眼睛。
章嬷嬷很快就领着那女子进了屋子。不知道容恒用了什么办法,简亲王妃给她选的贴身丫鬟竟然真的是容恒鹰羽卫中的那名女子。
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大丫鬟的装束,明明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寒风呼啸,她却穿的如此单薄,偏偏一张小脸红润又白皙,半点都没感觉到冷的样子。因为练武的缘故,女子的身形十分纤细婀娜,尤其是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有种令人一折就断的错觉。
秦惜也听到了女子的名字,她的名字叫做青翎,一个十分飘逸的名字。
进了屋,青翎也不四处打量,她没有垂头,背脊挺直,比一般的丫鬟要多了几分傲骨。瞧着倒不像是个丫鬟,反而像个江湖女子。
青翎瞧见他们,在看到容恒窝在沈氏怀中的时候,眸子微微闪烁,很快就恢复正常,她福了一礼,给众人行礼。
“参见王妃,二公子,少夫人!”
“起吧。”沈氏挥挥手,示意她起身,“抬起头来让少夫人瞧瞧。”
青翎顺从的抬起头。
其实秦惜方才已经把她给打量了一遍,此时忍不住再仔细看过去,女子容貌其实很是出挑,不是大远朝常见的柔弱女子,她的眉毛又黑又浓,带着一股子英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瞧着都觉得很是顺眼。这女子的气质比起容貌更加出挑。
秦惜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昨天的她包裹在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里,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此时瞧着也很是顺眼。
她点点头,“娘,就她吧。”
“好。”沈氏吩咐青翎,“以后少夫人和二公子就是你的主子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护着他们,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辱他们,你只管打,凡事都有本王妃给你撑腰。”
青翎眸子里笑意一闪,福了一礼,“属下知道了。”
沈氏眉头一皱。
容恒立马知道沈氏的不满,看着秦惜状若无辜道,“什么属下属下啊,媳妇,她们不都是自称奴婢吗?”
青翎立马改口,“奴婢知道了。”
事情都安排好了,沈氏也累了,让容恒和秦惜回去歇着,顺便她自己也歇会儿。
两人带着青翎回了自己的院子,远远的梅蕊就迎了上来,“二公子,小姐你们可回来了。”
秦惜这才注意到梅蕊对她的称呼还是小姐,皱眉让她开口,“以后都叫少夫人吧。”
叫她小姐,叫容恒二公子,弄的他们两个跟兄妹似的。
梅蕊也是叫习惯了才没有及时改的了口,知道小姐也不是真的生气,她伸长脖子也没看到秋意回来,“小……少夫人,秋意姐姐真的走了?”
“嗯,走了!”秦惜把身后跟着的青翎介绍给梅蕊,“这个是青翎,以后会跟着我和二公子,你和含雾跟她多熟悉熟悉,以后院子里的事儿就交给她了,你和含雾以后凡事儿和她多商量商量。”
梅蕊面色一僵,很快就遮掩过去,垂下眸子道,“奴婢知道了。”
容恒和秦惜就进了屋。青翎和梅蕊擦肩而过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等三人都进了屋,梅蕊还站在院子里,冷风一吹,她蓦然打了个寒颤。
屋里的含雾看她久久没有进屋,就寻了来,瞧见她傻傻的站在院子里,不由得拉着她到了屋檐下,疑惑的问道,“你干嘛呢,站在风口里多冷啊。”
“含雾……”梅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少夫人她……带了个丫鬟回来。”
含雾点点头,那又怎么了?
梅蕊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蹙眉,“少夫人还让我们凡事跟她多商量,含雾,这是相当于让她直接就占了秋意姐姐的位置啊。”
“秋意姐姐走了,她的位置当然要空缺出来,肯定要有个替补上来的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含雾依旧没弄明白。
梅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秋意姐姐是跟着少夫人一起长大的,她统领着这个小院子我不说什么,可这个青翎,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少夫人的贴身丫鬟?!”
最重要的是,盖过了她和含雾。
秋意姐姐走了,她知道必然要提上一个丫鬟领着小院子,含雾为人太过老实,不懂得圆滑,所以少夫人肯定不会选她。她都几乎已经料定了少夫人会让她管着院子,可哪里想到少夫人竟然直接把那位置给了青翎!
含雾哪里懂梅蕊那弯弯绕绕的心思,安慰她道,“我瞧着少夫人和二公子是从王妃的院子里出来的,想来是王妃选出来的人,既然是王妃选的,肯定是信的过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小姐要喝热水,你快去厨房弄些热水过来,别让小姐等久了。”
梅蕊跺跺脚,怒瞪含雾一眼跑远了。
含雾挠挠头,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梅蕊看着这么生气的样子?
梅蕊一个人跑去厨房,一路上都有些愤愤不平。
少夫人怎么就这样把院子里的权利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身上了,那女子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以后她和含雾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偏偏那含雾也是个傻的,竟然连争取都不晓得争取一下!
寒风凌冽,梅蕊缩着脖子小跑着前行,快到厨房的时候忽然听到几个婆子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她听到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微微放缓了脚步,藏了起来。
就听到几个婆子正在议论她们院子里的事儿。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王妃赏了个奴婢给了少夫人和二公子呢。”
另一个婆子接话,“当然听说了,这事儿现在都传的阖府皆知了。”
“你们知道什么啊,你们那晓得这其中的玄妙关系。”第三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
“哦,你给我们说说这中间能有什么利害关系,不就是一个小丫鬟吗?”
“什么小丫鬟。”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咱们王妃是什么人,她赏的丫鬟能有什么用处你们还不知道?咱们世子爷没有子嗣,二公子也没有子嗣,冯姨娘都要急死了,马上就要给世子爷安排纳妾了,这个时候王妃能不急?我瞧那丫头明面上是丫头,背地里……呵呵。”
“不至于吧?如果要选通房老早就选了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有动静!”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真真是蠢的!王妃是什么人,多注重规矩的?大户人家哪有不娶正妻就给安排通房的?现在好了,二公子成亲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而且少夫人年纪又小,还不到十五岁呢,她懂什么啊,王妃给安排了人,还不是兴高采烈的就接受了!更何况,就算是少夫人知道王妃的用心她能说什么?她年纪小,这种时候生孩子有风险啊,多少女儿家这个年纪怀孕生子不是过鬼门关?等发育好了再生才安全。这种时候王妃给二公子安排通房,她只有接受的份儿。”
一个声音疑惑的响起,“可是……既然要安排通房的话,为什么不从她的贴身丫鬟里寻呢?我瞧着少夫人贴身丫鬟里一个叫梅蕊的姑娘生的又白又嫩的,倒是个有福气的。”
梅蕊躲在廊柱后,听到众人提她的名字,胸口忽然“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
就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说你们傻你们是真傻!就是因为那梅蕊生的漂亮,所以少夫人才更不可能让她做二公子的通房啊!薛姨娘不是血淋淋的例子吗!当年她不就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后来王妃有孕了就提了她做姨娘伺候王爷,一个丫鬟被抬为姨娘那是何等的尊贵?!少夫人能容的下自己的丫鬟和自己共侍一夫?而且二公子又是个傻的,万一那丫鬟得了二公子的欢心,二公子犯起混来你们也不是不晓得,真的要休妻抬了丫鬟为正妻都有可能。依王妃和太后对二公子的宠爱,只有依他的份。那少夫人能不防着点儿?”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嬷嬷您看的比较深。”
梅蕊死死的咬住唇,悄悄从廊柱后探出头来,看向那几个婆子,可几个婆子刚好围在一棵青松后面说话,她根本就看不到容貌。
就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夫人这算盘打的当真是叮当响,你们瞧见王妃给二公子安排的那丫鬟没?生的还算是漂亮,但是一看就是块木头,不解风情的。这样的女子肯定讨不了二公子的欢心,这样的话就算这女子怀了身孕,今后孩子生下来肯定也是养在少夫人的名下的,她什么都不损失,自己的位置也坐的稳稳当当的。多好?”
“少夫人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大的城府?”有人提出质疑。
那声音继续道,“哼!说你们傻你们还不信!少夫人如果没有城府能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的女儿嫁到咱们王府?可得了吧,我瞧着那少夫人就是个会算计的。”
“哎,王妃刚刚罚过嚼舌根的,咱们别说了,被人发现了要赶出府的。”
“散了吧,赶紧散了!”
等人群都散光了,梅蕊才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从廊柱后走出来,她愣愣的盯着前方,眸子有些涣散。
原来竟然是……这样?
想起小姐平白无故对青翎的好,梅蕊有些确定下来。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她们说的那样!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不可抑制的想,以她的容貌,如果她真的得了二公子的欢心……
这念头仿佛野草一般疯狂的在心里扎了根,迅速的蔓延开来。
梅蕊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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