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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寿王邀贴


这日刚过午时,司空见顶着个鸡窝似的的脑袋返回客栈,一路不曾抬头瞧人,小二叫住她:“司空公子,有几封拜帖是给您的。”她也不理,只是摆手,径直上楼,门一闭又是两天。

        小二捧了个偌大的锦缎盒子去敲司空见的房门,在门外道:“司空公子,有客拜访。”司空见顶着俩黑眼圈,将脑袋探出去一看,嘀咕了一句:“这么重礼数。”小二见房门开了就将锦缎盒子放进房内,转身去请人。

        来人头戴帷帽一身清冷,抱了把琴,却是遥生。

        遥生进门先将门关上,道:“遥生冒昧到访,还请公子勿要怪罪,”说着将琴放在一边,将帷帽取下。司空见侧坐在窗边,抬头瞟了一眼,看到那包着的琴就知道是前几日借她琴的那人,说了句:“这么好看,”又将头扭回去了。遥生吃了一惊,他是吃这口饭的,从来好也罢坏也罢,都是这张脸给的,还从没有人初次见他反应如此随常的。慢慢走过去,见司空见搭了个架子,在上面铺了块板用来垫纸,只用一段碳笔,跃然出一幅旭日初升、红霞满天、云海汹涌之观,当下就忘了自己为何而来,静静伫立在旁,看着她一双素手,将那晨起高山之巅的景象描绘丰满,状似亲眼所见。

        司空见画好,将笔一扔,伸了个懒腰,看着遥生,笑:“你怎么这么好看,”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找我么?”遥生一愣,看向窗外,已是落日西下之景光,不觉黯然,道:“遥生两次给公子写了拜帖都无踪影,心知公子不便,只是事出紧急,所以不得不冒昧前来拜访。”司空见道:“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这几天在雾莲山等日出云海,没顾上其他,所以也没看帖子。”遥生虚空轻抚那画儿,喃喃道:“这就是雾莲山么?我出入不便,竟一次也没去过,当真是如这画儿般美吗?”司空见见他喜欢,随手取下卷成一卷,递给遥生:“若喜欢就拿去吧。”遥生一愣:“公子的心血我怎好收?”司空见又往前递了递:“这有什么,不过雾连山的日出当真壮观,婆娑山尖露在云海上,太阳升起时宛若仙境,画里终究欠了层意思,上下也就一天功夫,就是看日出得在山顶过一夜,我倒还想去看一次,你想去就一起吧。”遥生眼里的光瞬间即灭,轻轻遥了遥头。

        司空见也不多问,晃悠了一下,道:“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遥生默然道:“今日要赴一场约,想请教公子琴技艺事,只是现下再去也过了时辰~~~”司空见一听,也不问什么约,道:“过了时辰打什么紧,迟去总比不去好。”遥生一想,确实如此,便走过去将琴套解开,道:“请公子听我一曲,是不是少了什么。”说着左手压弦,右手起了个圈,慢慢拨弦轻弹起来。

        是一首《高山流水》,曲子平常,但要弹的这样行云流水着实不易,司空见闭目欣赏,不想‘噌噌噌’连断了三根弦,‘嗤’地一声还划伤了遥生的手。司空见过去看时遥生已将琴扶好,淡淡说道:“琴弦被人割了,”语气里却没太多情绪,仿佛对这些事已习以为常。

        司空见端详那琴,果然三根弦都断在同一处,另四根未断的也是在同一处有割痕,只是没尽力,是以还勉强连着。

        司空见道:“可惜了,”她弹奏过知道这是把好琴,琴主人也非常爱惜,虽说琴弦可续,那又是要磨合一阵的。遥生已将琴袋套好,又拿了帷帽在手,也看不出多少伤心之意:“物如主,我手上的东西,向来是谁都能要、谁都能毁的,也不算什么,今日打扰公子了。”说完便打算离开,琴弦已断,也就不再提赴约之事。

        要说遥生跟司空见也就第二次见,以司空见的性格,别说为别人出头,事情落到她自己头上也是能过就过,你走个路被狗叫唤两声、踩个玻璃、扭个脚的,不是很平常么,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这琴她确实喜欢的紧,也可能是遥生那丝落寞让她看着不痛快,她说:“谁断你琴弦也无所谓了,大约总跟你要赴的这场约有关,他既毁你琴,你便毁他这场约。”

        这间客房已算是通透的了,到底是木头建筑,太阳还未落山屋里已逐渐暗下来,遥生看着司空淡淡说话的样子,双眼如两簇火苗,只是很快又暗淡回去,摇头道:“算了,反正去也不一定就能成事儿。”司空见已当着他的面,快速将乱发重新抓了两下扎成个丸子,又洗了把脸,边接过他的琴边道:“走吧,我就当你的书童,”见他还犹豫也不理会,当先就去了:“几点的约?虽说迟到总比不到好,若你到了他们都散了也未免无趣。”遥生见司空见如此,便也就神差鬼使跟了上去。

        上了车,遥生绞着手指,状似平淡道:“我此番是接了寿王的贴,前去献艺的,这厢断了弦,只怕到了也是无用,或怪罪也说不得。”司空见撩着帘子看外头街边各色玩意儿,心不在焉道:“反正就此回去也是一无所获,何不前往找找机会呢。”遥生又道:“听闻寿王的喜好不能以常人解,有说他性格和荀的,也有说~~~我就怕得罪了寿王平白连累了公子。”司空见摆手:“左右闲着无聊,去凑个热闹哪里是去得罪人的呢。”遥生又咬了咬唇,见司空见油盐不进,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只得作罢。

        又坐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道:“我说有什么忘了,竟是忘了梳洗,”忙在车里东翻西翻,也翻不到有用的东西,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再找地方梳洗只怕晚到更不好交代。司空见问:“总不是凭衣服进入吧?可有什么凭证给你么?”遥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道:“这是邀贴,凭此贴方可进园,”司空见接过一看,是张浅色极薄的木片,四角上用黄金包边,正面一朵兰花栩栩如生,反面写着几个弯弯曲曲如蚯蚓的文字,整张帖子既显奢华又清丽可人,很是不俗,道:“可大方的很了,”又问,“这上面写的什么?”遥生道:“不识,听闻寿王年幼时就跟着太妃去了闽越,这很可能是闽越一带的番文。”见司空见又撩起帘子对着仔细审视这张帖子,解释道:“听说每张送出去的邀贴都由寿王亲手制作书写,收到邀贴的人,不愿赴约可将这贴留下,若要赴约就得将这帖子带回,骤时寿王会另安排一份厚礼回赠。”

        司空见将帖子递回,道:“这寿王倒是位雅人。”遥生动了动嘴,看司空见又偏头瞧外面去了,终究也不再相劝。

        马车停在内城一座硕大的宅子前,分明一路走来喧嚣热闹,到了这门前静逸非常,实在闹中取静绝佳之地。司空见下车候在侧边小门旁,见宅前正门上挂了两只通红的灯笼,两边分立着六个青衣仆人,大门敞开,只是幽黑一片不能窥探宅内观景。她知道这种大户平常不开正门,只在侧边小门出入,是以有些奇怪。一人骂她:“乱瞟什么?如此不懂规矩,小心挖了你的眼。”遥生拿出邀贴来,边陪不是,边塞了一把铜钱过去,那门童却不要,端详了邀贴,斜眉看了遥生,道:“面见寿王殿下可没穿成这样的规矩,你回吧。”遥生忙又陪不是,道:“实在是~~~”司空见接过话:“实在是殿下差人来送帖时特地嘱咐了,我家公子必得按惯常穿着才好,怎么?别个竟不是如此?”她见两个门童这样不拿正眼看人,若一味服软今儿怕是进不去,是以先这样唬一唬或者还可行,这种小事他们定然不会进去求证的。

        果然,那两个门童相互换了个眼色,就让遥生进去了,却将司空见拦下,道:“一张帖只可进一人,”多余的话也没有。司空见要争辩,那遥生却突然回头将她手中琴接了过去,道:“无妨,你先回去吧。”他却不是过河拆桥,实在是这园子还没进,就已见识了寿王气派,单见这两个小小门童,颐指气使的模样,比县太爷的家眷还要骄纵几分,他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上的高低贵贱的,生怕司空见为自己鸣不平招惹出事端,还是不要让他进去的好。

        司空见可没遥生那些事故,兼之脑子不转弯,见他单独进去被里面的一顶小娇抬走,转身上了马车到繁华处,随便进了间成衣店,挑了身顺眼的穿了,又到旁边店铺挑了好些珠翠头饰,不会梳头发不打紧,现成的店小二就是手巧的,就着那些珠翠梳了个飞星逐月髻,鬓尾伶仃挂下一段橘色流苏,端得俏皮可爱。无视掌柜‘啧啧’之声,她已趁着间隙画了幅兰花,从裱画框上裁下片帖面往上一裱,那黄金镶边首饰店里就有现成的金箔,师傅做了个模子往上一套,严丝合缝!只是觉得可惜的很,劝道:“姑娘,这金箔价值不菲,如此糟蹋可惜的很了。”司空见已在另一面画上弯曲如蚯蚓的文字,付了银钱,边扇边往外走了。

        回到那园子,见大门已关上,侧门也只剩了一个门童,司空见斜瞥了他一眼,用食指与中指夹了‘邀帖’递过去。门童见司空见穿着华丽,满头珠翠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若隐若现闪烁着光芒,仰头高傲不屑的样子,亦不敢过于轻视,态度对比遥生好了许多,只说:“姑娘来晚了。”司空见‘嗤’了一声,道:“我既未到,便说不上晚,”说着便大摇大摆进去了。你道她的行径是向谁学的?若月引在,便能看出这是学足了燕寻那呆性。司空见跟在燕寻旁,最常见的便是他这副模样,且几乎是无往不利,是以现下搬了出来。

        那门童果然不敢硬拦,要跟上去这儿也离不了人,急得跺脚,幸而另一门童马上回来,他再进去看时,早不见了司空见的身影,虽有疑惑,又有事情来也就冲淡了。

        司空见一路朝里走,连廊桥阁只觉森森郁郁,隔一段才见一盏灯笼,罩在周围青黑色里更觉可怖。

        黑森森的林木与假山,墨魅魅的天空,如何也看不出去的小路,只能顺着灯笼走下去的连廊~~~~~司空见微觉怪异,每两盏灯的间距是27步,不管朝哪个方向走,27步上方就是一盏灯!她默记27步站在灯下,原路只用一半大小的步子回头走,站在27步处抬头看着上方通红的灯笼,背心似有微微潮意。

        司空见信鬼神,却不具鬼神,她只是觉得半点风都没有的夜里这么走了一会儿闷得有点难受。

        风?她抬头往灯笼看,再往那些树木看,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若在自然环境中,这样绝对的静止是不可能存在的,她想。设定她在一间大房子里,沿着连廊一直都走不出去,唯一可能就是不自知的情况下在兜圈子,若要出去呢?简单,离开她以为的‘路’就可以,不走对方安排的路,自然就出去了。

        司空见推开房门时,深吸了口气,一股草木清香、水润泥湿,属于广阔大地的味道,奇怪!在房间里走了这么久竟然没起疑。

        屋外灯火通明,与夜幕星辰相映成趣,潺潺水声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都流入面前这口小池,丝竹曲乐隐隐从灌木丛的另一边飘来,宛若世外桃源。小池的另一头停了一叶小舟,在夜幕中只能见着一个剪影,在偶尔的涟漪中轻微荡漾,这一头的池边坐了位三十上下的男子,锦衣长袍、头戴金冠,极不和谐地握了杆竹子在钓鱼,见一个盛装少女突然推门出来掩饰不住诧异。

        司空见绕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个人很是欣慰,上前两步打招呼:“兄弟,请问寿王邀约来献艺的该怎么走?”对方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回去看池面,司空见原想走开,可万一又走到什么奇怪的屋子里去呢?于是走上前去,道:“兄弟,寿王~~~~”那男子压下声音打断她:“你吵着我的鱼儿了。”司空见于是愣愣站了会儿,又压低声音问:“兄弟,寿王邀约献艺该怎么走?”那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一见对方有反应,欣喜地又问:“兄弟~~~~”男子抓狂,道:“谁是你兄弟?”司空见又愣住了,不叫兄弟叫大姐也不合适呀,留着胡子呢。见对方提起鱼竿看了鱼食又远远扔出去,不得将声音压得更低,问:“大哥,寿王邀约~~~~”男子突然狠狠扔了鱼竿,站起身来,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你谁啊?哪来的?知道这什么地儿吗就瞎窜?”司空见可乐呵了,好不容易碰到的人有反应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那个,寿王邀约献艺怎么走?”

        那男子顿住了,不知看门的怎生看法,竟让个傻子混进来。

        想到此自然不能再计较,便想叫人来带这傻子出去,不想司空见又开口道:“大哥,你横竖钓不到鱼,要不帮我带个路?我送你一条鱼,”说着从头发上摸下个物件,正是刚才在首饰店里挑的一尾小鱼,鎏金打造的鱼身可随意扭动,一点红玛瑙点缀的眼睛灵动可爱,特别是放在她嫩白的手心,更觉此物匠心独特。

        男子这才正眼看了司空见,见她眉若远山眼如星辰,肤若鹅脂唇如五月石榴,身量纤细体态风流,穿了身极艳丽的桃花水秀长衫搭了条紫色云披,头上钗玉流连,只觉满身的招摇却毫无艳俗之感,若说有七分的长相,那便是有十层的气质,观之可亲。不由问道:“你如何得知我钓不到鱼?”司空见笑:“这就不是钓鱼的地方,你这也不是钓鱼的样子,不是无聊就是避清闲,自然钓不到鱼。”男子突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感,随手将鱼竿一扔,道:“那就由在下为姑娘带路吧”。

        路上男子问:“姑娘如何称呼?既受寿王邀约,怎得无人给姑娘领路?”司空见走路极快,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又会驻足停留,以致于并没有发现两人走的方式有些奇特,男子领在先前,往往突然调头,又突然退后几步,且若大的园子,两人竟没看到其他半个仆人,她也不觉得奇怪,回答道:“哦,我叫司空见,进来时大约走岔了,幸而碰到你,否则这么大的园子还不晓得绕哪去呢。”

        男子领着绕过一座假山,往前豁然开朗起来:明亮的宮灯挂满枝角,曲弯水绕,婷婷绰绰,倚着假山、靠着水边、搭着木桥,有几个小巧的亭子,亭外披了几张纱幔,错落有致散在周围,所有的亭与一张张随意铺就在草甸上的地毯、花堆旁的小几,皆正对着一个两层高的戏台,戏台上一双人咿咿呀呀唱着,正是司空见在小池边听到的乐声,几个青衣小婢在期间穿梭,见着司空见旁的男子就曲膝行礼,也不多话。显然,这席面还在准备当中。

        司空见看着亭子里影影绰绰的身影,大多是些盛装纱衣、云鬓高耸的年轻女子,其间果然有一清雅单衣之人,正是遥生,他那亦男亦女之态,不看正脸也绝不会错,孤零零靠着亭子的边缘,偶尔吹起的纱幔裹了他一身也不见动弹。司空见很高兴,拉起带路那男子的手,将那尾小鱼塞在他手里,道了声‘多谢’,朝亭子蹑手蹑脚跑去。

        带路那男子,身着紫衣金冠,正是寿王燕央乐。他见惯了各种博他关注的伎俩,是以只认为司空见不过是其中一个,虽有些新意,但他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提不起这方面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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