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言温松命令下达后,那汉子吓得鼻涕眼泪狂飙,牙关突突冒血珠,他凄厉大叫,便有同伴一起跟着求饶。
这已经打了五十棍了,再继续打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院落里,地面上,血迹斑斑,腥臭的血气着实有些叫人难以忍受,一些胆小的丫鬟怕得躲起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小厮,嫌恶地捂住口鼻。
言温松脚底踩上一滩血,他步子顿了顿,又跟无事人一样往前走。
他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抬手让冬子继续。
冬子忙应声。
就在棍棒要再次落下时,江瑜终于忍住反胃说:“停下吧。”
言温松望过来,眼里毫无意外。
他这小妻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善良,只可惜这善良总招人欺,他若再不狠一点,叫人怕了,将来迁往京城,他不可能把人天天关在府里,虽然他确实想这么做,但凡江瑜那张脸被人惦记上了,只怕这世上还会有第二第三个言继海。
他言二郎的手段总得叫人知晓一些。
他的小妻子也得慢慢适应才行。
江瑜摸不准言温松心思,微微低下头,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好歹是一条命,爷,你就饶了他们吧。”
“你可知,若爷再晚来一步,你面对的将会是什么?”言温松踏上台阶,拧起眉心沉声问。
他的夫人总这样善良可不行。
江瑜吓得往后一退,磕巴道:“不,不会到那一步的。”
“你以为就靠你那一簪子,真能杀得了人?”言温松揽住她的腰,高大的身形朝她对面一站,几乎就遮住了所有光亮,他陷入阴暗的面容对着她。
江瑜侧了侧面颊,只偷偷斜眼瞧他。
言温松说的对,她那一簪子顶多让言继海受点伤,上一世便是如此。
可当时事发突然,她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且对着言继海那张脸,她无法按捺怒气。
她张了张嘴,眼巴巴地望着他说:“爷想杀鸡儆猴我知道,但正如爷说的,我不希望爷为我沾了太多人命。”
“如果爷乐意呢?”他的询问愈发咄咄逼人。
江瑜掌心起了一层汗,“爷不怕影响声誉吗?爷不是说要参加科举吗?不值得如此做。”
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应该永远高悬如月,供人仰望,而不是为她手染鲜血,背负杀孽。
言温松稍微抬起手,江瑜以为他不高兴了,要打她,吓得垂下小猫眼,小手却悄悄扯他衣角,软了嗓子说:“爷,别打他们了好不好?错的是言继海,我不想爷为我滥杀无辜。”
其实那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言府,根本影响不到他,她只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言温松让她拽了一会儿,拿起她的手,放掌心里捏了捏,“刚刚躲什么?以为爷要打你?”
江瑜心虚地点点头。
上一世言二郎病发时,便会变得暴戾非常,一开始只是摔东西,后来东西没得摔了,就会去打人,她有一次不小心瞧见对方神志不清的模样,丫鬟被他打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翻白眼儿,不过好在最后人是救活了,言二郎清醒后给了丫鬟一笔丰厚的安置费,将人打发了。
言温松好气又好笑,他就算烟毒神志不清了,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这小丫头哪来的奇怪想法?
他在廊下徘徊,忽然靠近她,把人逼到雕花木墙边围住。
“你这个想法得给爷收起来,爷不家暴,以后也不会。”
江瑜有点不太信,可还是乖巧地再次点头,而后用指尖在他胸口轻轻绕了绕,央着嗓音说:“爷,你就放过他们吧?”
她只想言继海遭到报应,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终于,言温松受不住这样的厮磨,朝身后那群人望了一眼,让冬子停下了,而后神色凝重地俯视着她,“下不为例。”
江瑜松了口气,抬起眸,与他黑漆漆的瞳仁对上,他眼底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悄悄将掌心放裙摆上擦了擦,突然大着胆子,踮起脚尖亲了亲他。
一吻即离。
言温松脸上浮现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用指尖摸了摸她碰到的地方,当着她的面,将手指放口中轻轻舔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欢做这种孟浪事。
江瑜脸红得压根不敢去瞧他,听见廊窗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余光迅速瞥过去,看见宝瓶带着丫鬟们端着早膳走过来,她赶忙扯了扯言温松的手,“爷,我饿了。”
言温松将手臂从墙壁上收回来,顺意拉她往屋内走。
两人早膳结束,冬子跑进屋传话,说是言大夫人送了些血燕来,让二爷务必收下。
江瑜清楚云氏没有恶意,她上一世还暗中帮衬自己几次,但如非必要,云氏轻易不会插手府上的事情,名义上她是当家主母,却因膝下无子不受言继海待见,更糟糕的是,后来李氏诞下言瑫,母凭子贵,把她手里一半的中馈大权分走了,虽然云氏后面努力生了女儿言蓉,依旧改变不了权利分割的局面。
听府中一些老人说,当年李氏可是想做嫡夫人的,要不是老太爷在病中下了死命令,言继海不得宠妾灭妻,现在言府有无云氏立足之地还得另说。
好在云氏也是个明白人,这些年一直带着女儿深居简出、与世无争,是个明哲保身的主。
此举却一反常态了。
看着倒像是有心拉拢二房。
江瑜想到言蓉,正是云英待嫁的年纪,云氏这般做,多半是怕将来给言蓉择夫的事情上出什么乱子。如今言继海倒下了,按理说,他手上的一些店铺、庄子、织衣作坊都该由她这位正室打理,但李氏会乐意吗?
她有儿子在,就等于手握王牌,江瑜可记得,言瑫很快就会回扬州城,到那时,依照言瑫的狠辣劲,云氏母女必遭欺辱,那么,言蓉的婚事就会被李氏攥在手心里。
江瑜身体打了一个寒颤,她才被嫡母算计嫁了人,不忍心看到言蓉步自己后尘,见言温松没有理会的意思,她连忙挺了挺脊背,拿起小夫人的架势命令:“收下吧,就说本夫人先谢过大伯母了,改日再前去拜访。”
冬子看了看二爷。
言温松竟难得对他沉下脸,“夫人的话就是爷的吩咐,还不快去。”
“是。”冬子摸了摸后脑勺,快速在两人间逡巡一圈,就跑出去了。
江瑜僵直的脊背缓缓松懈下来。
哪知下一刻,言温松的手忽然覆盖上去,一寸一寸,顺着脊椎线往下。
“喜欢大伯母?”他问。
她条件反射般绷紧神经,如实答:“大伯母待我很好。”
“那爷待你更好,夫人是不是该喜欢爷多点?”言温松指尖在她臀处捏了捏,又顺势圈住她腰,将人往怀里带。
江瑜紧张到汗毛都悄悄支棱起来了,她红着脸左右四顾。
“怎么不说话?”言温松收紧了胳膊。
江瑜脑中乱成浆糊,余光瞥见桌子上没吃完的饭菜,佯装冷静说:“爷,我还没吃饱。”
言温松缓缓转动眸子,扫视一圈珍馐,低笑,“正巧爷也没吃饱,夫人不如再喂爷吃点。”
他的手还在往下,慢悠悠探到膝间往里去了。
江瑜却突然站起来,弄得椅子哗啦几声后倒在了地上,她面红耳赤地,装不下去了,便开始慌不择言:“让冬子喂吧,我,我还有事。”
说完就快步踏出了门槛。
宝瓶瞧她模样,疑惑:“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急急地用手捂脸降温,一边心里嘟囔言温松的恶行,转移话题问:“之前那个挨打的小厮怎么样了?郎中看完怎么说?”
宝瓶回:“命是保住了,将养些日子,并无大碍。”
江瑜松口气,要是因为她与言继海的恩怨,牵扯上其他人命,她与杀人凶手有何区别?
“让人照看些,他有心护我,我也不能叫人寒了心,但凡昨日参与对抗言继海的,都发些打赏,”说着又问,“那小厮叫什么名字?”
宝瓶感慨于小夫人的仁义,便道:“春生,负责外院的粗活。”
“等他伤好了,来二爷身边伺候吧,就跟着冬子。”她说:“二爷身边人多点,我也安心些。”
宝瓶赞成地去安排了。
江瑜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消消食,回屋时,言温松已经不在了,她走到书房门口,从窗扉缝隙里窥见一抹茶白,他坐在画案旁,手里拿着本书,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言温松是真打算考科举了。
江瑜这么想着,放轻脚步,回到自己屋子里继续绣荷包。
与曾夫子之间的心结解开后,言温松便隔两三日就驾车去私塾一趟,曾夫子自从猜测到他当年突然发狂,也许与毒病有关,面对他时,心里总免不了几分内疚,于是想尽心弥补,便也倾囊相授。
言温松没有叫他失望,有原主的记忆加持以及自己前世的古文积累,理解起来倒也快。
这日,在他授完课后,特意将言温松叫到书房。
他看对方架势,就知有事。
曾夫子叹息:“温松,以你的才华做官并不难,难的是周全。”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顾忌。
言温松低眉顺眼地欠了欠身体,坦言:“学生自知此去前途未知,但若固守眼下,无进必退,当年家父为了护住言氏家业才进京入仕,是无奈之举,夫子,温松今日亦然。”
言浴峰倒下了,作为言家嫡出后辈,他必须支愣起来,将言浴峰没做完的事继续做下去,撑起这偌大家业,以及……
护住江瑜。
——那是他的命。
言谨两世都身在大家族里,因而对于家族延续与传承,他有比旁人都要深的执念与使命感,几乎已经成了他骨血里的东西。大丈夫,当如是。拼命也要护住家业、族人与妻儿。
他面色沉静、不见任何敷衍。
曾夫子微微一怔,几息后,说了句“罢了”,让小童关上书房门。
他从架子上拿起一支狼毫,沾了点墨,在宣纸上列下几个人名。
言温松正起脸色,走近点,听他道:“陛下年迈,如今这皇城的局势并不乐观,你若要去,为师今日便与你说道一番。”
两人一聊便是一下午,言温松与曾夫子道了谢,约定下次来私塾的时间后,便驾车往言府赶。
然而在半道,车子被人拦下,冬子不太高兴地回禀:“是江府嫡女。”
江南?
言温松对她没有多少印象,不打算理会,让冬子继续驾车。
冬子这回得意了,撩起马缰就要走。
江南的丫鬟急急跑到前方拦路,大喊:“二姑爷,小姐脚上受了伤,还请送一程。”
“不送。”言温松让冬子换条路走。
这江南当初不愿嫁进言府,与邓芸凤一起逼迫江瑜替嫁,江府的账还没算完呢,他哪有心情理会她。
冬子嘴角翘到恨天高,按照言温松的吩咐,调转马头,驾车的鞭子扬得比之前还欢腾。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车帘子因为马车转弯被风吹了起来,言温松隔着车厢壁看见了人群前方翘首望来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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