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过目不忘，我是天才！

束脩，原指肉干，你也可以理解为腊肉的意思。春秋战国时期，我们伟大的孔夫子规定，弟子拜师，就要送上十条腊肉的拜师礼，这也就是束脩的由来。随着时代变迁，到了如今的大明朝，束脩之礼从最简单的腊肉，逐渐演变为了束脩六礼。

        束脩六礼：肉干（谢师恩），芹菜（业精于勤），龙眼干（启窍生智），莲子（苦心求学），红枣（早日高中），红豆（宏图大展）。

        韩仲提着这六样礼物，牵着韩旭来到了村子东头的一处山神庙前，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内望去，只见山神庙里摆着四五张长约一米长的方桌，方桌边围坐着十三四个年约四五岁的稚嫩童子，而在方桌前面不远处的山神像前，有一面貌古板，留着一绺山羊胡须，年约四十许的夫子正在教学，闭目吟诵的，正是韩旭极为熟悉的《千字文》。

        还未及近，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就落入了韩仲夫子的耳畔，韩旭正在好奇的张望时，忽然感到小手一阵剧痛，忍不住地惊呼了一声“哎呀”。

        抬头望时，韩旭这才发现，老爹韩仲此刻面色隐隐有些惨白，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目光炯炯地望着山神庙里，神色中流露出一种韩旭从未见过的紧张与拘谨。

        韩旭讶然：老爹这是紧张了？

        正待细细追问时，忽然看到老爹惨白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容，他扭头看去，这才惊觉，他方才那一声未曾压抑的惊呼，已然惊动了山神庙里的夫子和蒙学生。

        夫子姓董，是一位老童生，在灵溪村教学已有二十余年，教出的学生，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韩旭的堂叔韩江，所以他对韩家情况非常熟悉，看到韩仲提着束脩六礼，牵着一个八九岁大小的男童来到庙前，董夫子心念动时，便已经猜出了韩仲父子的来意，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迈步跨出山神庙，施施然走到韩仲父子面前，拱手笑道：“仲弟，这是要把孩子送来蒙学了？”

        董夫子是个非常严谨的读书人，声音清朗，这一番拱手作揖礼，由他做出来隐然有一股儒雅的潇洒气质，看得韩旭一阵目光闪动，显然是心动了。

        来的路上，老爹韩仲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位董夫子的基本情况，董夫子为人古板守礼，虽然是个老童生，但学问却不差。据闻，堂叔韩江也曾感慨过‘董师学问百倍于他，便是做个举人进士也是行的’，只是这位董夫子有个很奇怪的毛病，那就是怯场，也就是韩旭前世经常提到的‘考前忧虑症’。

        这位董夫子一进考场，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冒冷汗，打摆子，流鼻涕，反正是毛病频出，所以至今仍是一个老童生。

        时间一久，眼见科举之途遥遥无期，董夫子便绝了科举念头，安安静静的在灵溪村做起了一名教书匠。

        “此乃吾之幼子，姓韩名旭，以后就拜托夫子了。”韩仲头也不敢抬，在此刻半弓着腰，闭着眼睛默默背诵着昨日向大哥韩伯求来的一句拜师古言，然后拱了拱手，大大的作揖一礼，把提着的束脩六礼恭恭敬敬的递了出去，待董夫子笑着接过后，他又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五串大钱交给董夫子，充当韩旭一年的蒙学学费。

        董夫子接过六礼和五串大钱后，先是礼貌的对着韩仲笑了笑，然后提着六礼来到韩旭面前，指着六礼中的芹菜问道：“此为何物？”

        韩旭赶忙乖巧的道：“芹，业精于勤。”

        董夫子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指着六礼中的莲子道：“此为何物？”

        韩旭道：“莲子，苦心求学。”

        董夫子：“此为何物？”

        韩旭：“红枣，早日高中。”

        董夫子：“此为何物？”

        问过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之后，董夫子最后指着一条腊肉干，笑着问道：“此为何物？”

        韩旭终于精神一震，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董夫子拱手作揖一礼，然后抬头来，目光清澈，朗声答道：“此为束脩，弟子拜谢师恩！”

        闻言，董夫子满面笑意的颌首点头，大声笑道：“善！”

        至此，拜师礼成。

        韩仲一直紧张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他憨憨一笑，默默注视着董夫子牵着韩旭的小手，慢慢的走进了山神庙中。

        ……

        进入山神庙里后，董夫子牵着韩旭的小手，低头望向他，笑着问道：“你可曾随大人识字？”

        韩旭摇了摇头，道：“未曾。”

        董夫子先是一皱眉，然后叹息一声，继续问道：“可曾自备蒙学书籍？”

        韩旭连连点头，拍了拍背着的小书包，道：“这个有，大伯把堂兄的蒙学书籍赠与了我。”

        董夫子笑着摸了摸韩旭的小脑袋，然后指着庙里位置靠后的一张方桌，道：“自即日起，你便坐与那里吧。”

        韩旭憨憨一笑，拱手一礼，道：“谢夫子。”说罢，便望着那个方桌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坐下，翻开书包，掏出三本微微泛黄的蒙学书籍，正是传承千百年的三百千。韩旭刚才听闻诸人正诵《千字文》，晓得董夫子为人刻板重礼，肯定不会因他的到来而半途而废，便很知趣的把《千字文》翻开第一页，抬起头来，望向了前面的董夫子。

        韩旭这般乖巧的模样，使得董夫子微微抚须一笑，暗赞：“此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思罢，他扫视了一圈庙里的诸蒙学生，轻咳一声，脸上恢复了那一幅永远平静无波的面孔，声音清朗的继续诵道：“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待过了小片刻功夫，董夫子把《千字文》全篇诵读完毕后，瞥了一眼韩旭，见其正皱着小眉头，翻书沉思着，不知觉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清咳两声，朗声默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听到董夫子又诵起了《三字经》，韩旭不敢懈怠，连忙翻开《三字经》第一页，比对着一行行书页上的古文小字，跟着庙里诸蒙学生大声朗读起来。

        一时间，朗朗读书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仿佛有百鸟齐鸣，响彻了这间破落的山神庙。

        在这一刻，无论是在山神像前，慢慢的踱来踱去，闭着眼睛默诵的董夫子，还是台下方桌边，佯装着大声朗读，实则小动作不断的蒙学生们。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此刻，就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那个今日刚刚来蒙学的韩旭，此刻正强自忍耐着一股狂喜，目光掠过《三字经》上的一行行古文小字，眸光越来越清亮，心血澎湃，忍不住在心里大声的呐喊道：“过目不忘，入耳成诵，……我竟然有了这种传说中的学霸天赋。哈哈哈，我是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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