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带着束脩去蒙学
傍晚时分。
夕阳斜照，在天地一线间勾勒出最后一抹紫霞，照映得一个牵着小青牛埋头走在乡间阡陌小道上的男童背影，拉的很长很长，显得有些孤孤单单。
“这个小姑娘真有钱啊！”牵着旺财，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韩旭啧啧感慨着，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充分流露出了一抹羡慕。
虽然已经晓得红衣小女孩的身份不凡，但当他真正打开粉色荷袋的那一刹那，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震惊，耀眼的金光差点儿闪瞎了他的狗眼。
尼玛，真有钱啊！
小小的一只荷袋里，竟然装着六颗金豆子，十三颗银豆子，一个二两重的小银元宝，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加起来足足有四五两银子。你能想象这是何等的卧槽吗？与之相比，韩旭这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简直可以羞愧到一头撞死了！
这可不是金老爷子笔下的武侠世界，这里是大明朝，一个活生生的万历三十五年，像什么风尘仆仆的大侠吃一顿饭，喝一顿酒，然后随手一扔就是几十两的大银锭子这种狗血剧情，在大明朝是几乎见不到的，因为大侠一般都是穷逼，根本掏不出二十几两银子这样的巨款。
没错，就是巨款！
来到这个大时代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韩旭对万历年间的物价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就以韩家为例，韩家有二十亩上好水田，抛去耕种的时间，韩旭老爹、韩三叔、还有韩老爷子三个青壮年劳力，一年中还要负责做木工、打猎、捕鱼、挖野菜等闲散活计，家里的妇人也要做些女红绣活儿补贴家用。
就这样，韩家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十多两银子，这还是在韩旭大伯考中秀才功名，减免了赋税之下的情况。与之相比，四五两银子是不是巨款？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装的这么多银两，她又是不是土豪？
“嘿嘿，金豆子和银豆子我得藏起来。这个二两的小银元宝和这些散碎银子交上去就好了，估计以老妈的性子，她也会截流一些，剩余的，才能交到老太太手里。”这一刻，韩旭双眼贼亮贼亮的，像是偷吃了鸡屁股的黄鼠狼一样，贱贱的偷笑着。
回到韩家小院，韩旭偷偷瞄了两眼，看到院里无人后，把旺财无声无息地系在了院子里的大槐树旁，然后一头栽进了东厢房里。
夕哺时间快到了，他得赶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老妈李氏，然后让她向祖母提出蒙学的事情。
进到屋里，抬头一瞧，只见老妈李氏正趁着傍晚的最后一丝霞光，低头蹙眉绣着一个手帕，韩旭迈步走近，才发现这是一个绣着两个红梅鸟的图案，在江南地区，乃是新婚大喜时常会用到的吉祥物。
“娘，别绣了，您看这是什么？”韩旭一把抢过老妈的绣活儿，在老妈生气动怒之前，连忙往怀里一掏，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二两小银元宝以及一些散碎银子。
李氏抬起头来，满面含怒，正欲狠狠教训韩旭一顿，却不料眼前银光一闪，在儿子粉嫩的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圆嘟嘟的小银元宝以及三两块散碎银子，惊得她心肝儿一颤，连忙低声呼道：“哎呀，我的妈呀！”
话音一落，她又是一阵心慌，连忙抬起头来，朝四周望了望后，这才一脸嗔怒道：“小兔崽子，这是从哪里来的？赶紧给老娘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打断你的狗腿……”
“娘，回来的路上，儿子遇到了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他们把小牛给砍伤了，儿子急的不行，就蹲在地上大哭，后来遇到了一个美丽大方的小仙女，她问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就赔了儿些散碎银子……“韩旭一本正经的叙说着，滤过了虐待“小仙女”的真相后，也大致还原了事情的本质。
“停！小兔崽子，那个小仙女为什么会赔你银子？”说到一半时，老妈忽然眉毛一挑，满面寒霜的问道。
韩旭一怔，随即嘿嘿一笑，道：“因为那个小仙女是与那些公子哥一伙儿的，不过她骑术不精，所以落在了后面……”
老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下一瞬又横眉怒视道：“别停下，继续说……这个小元宝又是怎么回事？”
韩旭翻了翻白眼，继续讲道：“后来啊，那个小仙女见你儿子聪明伶俐，懂事礼貌，就给了我一个银元宝，还说要当儿子的恩主，资助儿子读书。”
说到这里，韩旭忽然抬起头来，认真问道：“娘，你说她是不是不怀好意，想要找儿子的后账？”
“别胡说！”
老妈在听到‘恩主’这一词后，眉毛一挑，竟然露出了一抹震惊的狂喜，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猛地听见儿子不疼不痒的问了这么一句，顿时瞪眼斥责道：“小兔崽子，你懂什么！本朝科举取士，但读书一途又花费不菲，故而时有乡绅富商在那些寒门士子贫寒时予以资助，这些人就被称之为‘恩主’。”
原来如此！
韩旭恍然大悟：不就是最早期的投资人么，还扯什么恩主，欲盖弥彰！
在前世，他就在一些书籍文章里看到过一篇有关于明朝后期官商结合的记载，这些富商乡绅在寒门士子贫寒时予以资助，待其高中皇榜，官服加身之后，就携以恩情加以笼络，把这些官员当做他们保护伞，继续掠夺乡里，为非作歹，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当朝朝政，这种人看似恩主，实乃明之国/贼！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韩旭又继续听到老妈一脸希冀的问道：“然后呢？你答应了没有？”
摸了摸后脑勺，韩旭憨憨一笑，道：“没有。我怕她反悔找我要银子，就报了个假名……”
李氏闻言，脸色顿时一黑，冲上前就是一顿暴揍，一边踹着韩旭的小屁股，还一边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老娘揍烂你的屁股……”
……
没过多久，拴在大槐树旁的小青牛被人发现了背上的伤势，四婶子一边瞅着，一边大声惊呼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咱家的小牛被人砍伤了……”
东厢房内，正在狠揍韩旭的老妈李氏手中一顿，望了望窗外，一脸鄙夷地低声喃喃道：“真是个闲嘴乌鸦，哪儿都有她……”说罢，李氏又是踢了一下韩旭的屁股，低声骂道：“还有你，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韩旭揉了揉发痛的屁股，憨憨一笑，没有辩解。
夕哺时间，韩家主屋正堂里的大圆桌上，满座俱在，小声地吃着饭食，过了一会儿，韩老爷子忽然放下碗筷，抬起一张满是皱纹的苍老容颜，望着韩旭道：“旭哥儿，这么说，那个小仙女，额……小姑娘，是看出了你天资不凡，想要当你的恩主了？”
韩旭轻轻放下碗筷，神情恭谨的道：“是的，祖父。”
韩老爷子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老爷子那一双看透世间沧桑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丝睿智的光芒，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老二，你明天就领着旭哥儿去董夫子那里，记得带上束脩，咱们韩家自己的娃，咱们自己养，不需要靠别人家的恩惠。”
“那二两四钱的银子，也给老夫包封起来，谁也不许动。待旭哥儿再遇到那个小姑娘，就把这些银子还给她，我韩家的娃娃，还没到要靠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施舍的地步。”
韩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着，虽然语速不快，但是大家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定与不容置疑。
“远山，你……”老祖母神色一变，张了张口，刚欲劝说，就被韩老爷子摆手打断了，“你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哼……”老祖母闻言，气的猛地一摔碗筷，转身进了里屋，不再出来了。
于是，韩旭蒙学的事情，就在饭桌上一种非常尴尬沉闷的气氛下，悄然决定了。
翌日。
韩仲早早起来，就去买了六礼束脩，然后牵着韩旭的小手，来到了一处村子东头的山神庙前。
还未及近……
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就落入了韩仲父子二人的耳畔，那诵读的字句，赫然是韩旭十分熟悉的《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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