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穆秋水的身世
“刀夫人说笑了，”男子淡淡一笑道，“有两位在，天下何人再敢自称第一？”
刀夫人挽着刀尊的胳膊，只嘻嘻笑着不曾开口，莫源几人在刀尊背后听得分明，自然也不敢插一句嘴，却不料听了这话的千城竟冷冷一哼，道：
“你的意思，单我师尊一人，还不够？”
男子双眸一冷，凝视着说话的人。千城身旁的心妍拽了拽他的衣袖，却被他挥手甩开了。
“千城。”刀尊开口，千城便立刻低下头，再不言语了。
“小徒无礼，勿怪，”刀尊说了句，那男子正待开口客套，却听他接着道，“某此来，一是借宝地行礼，广告天下收徒之事，二来……这几个徒儿手中无甚称手的兵器，某厚颜向天室讨点东西。”
男子闻言，倒也没犹豫，也没问刀尊所要何物，便直接大大方方地取出个口袋，递了过去。
刀尊接过口袋，向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刀夫人于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当她展开五指，莫源分明瞧见，掌心躺着一枚道符！
“喏，够了吧？”
男子望着这枚道符，眼珠定了定，却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小徒秦向刀既然拜入刀尊门下，这些小东西，权作束脩罢。”
这话儿一出口，刀夫人伸出去的手倏地便收了回来，看得男子好不尴尬。
“如此，多谢了。”
刀尊说完，正待转身走时，却听男子开口道：“且慢！”
刀尊摇摇头，道：“若是通天阁的事便不用说了，你们的事，我不想插手。
”
“我们的事？不插手？”男子面带笑意，话语之中却似透着不屑，“那一次，好像可不是这样的。”
刀尊正待举步的身形顿了顿，他稍稍偏过头，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男子似早有准备，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天室王朝，请刀尊代为诛杀一人！”
“可以，”刀尊连问这人是谁都没问，便笑着应道，“杀的时候，我会报上你的名号。”
男子的脸色变了，刀尊却一派恬淡：“不愿意？那算了。”
……
“穆兄……”
“风兄……”
晦叶峰顶，穆秋水同流云公子离去之后去而复返，两人一见面，就抢了个白。
风齐虽是心有疑惑，但眼尖的他发现穆秋水满面愁容，于是笑道：“你先说。”
“我那位莲依……师侄，之前去了西桓，听闻她是去寻你们一行的，不知如今……”
瞧着穆秋水脸上尴尬扭捏的表情，风齐顿时明白了个大概：“穆兄，你可是在莲依面前把我卖了个干净啊！”
“啊？”穆秋水闻言，涨红了脸，道，“我……我只是听闻她要去西京找你们，这才无意间提及同你相识之事……并非……”
风齐好笑道：“实说了吧。”
穆秋水袖中的双手一捏，在风齐面前局促不安，窘了好一阵儿，这才长舒了口气：“唉……”
风齐玩味地瞧着他，便只见穆秋水摩挲着双手，徐徐道：“我同她本是旧相识，当年初至榷场，兴建行客栈时，她也出过力，只是……萍水相逢，也不曾想到，她是天府山的人。
”
“哦……”风齐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一回生二回熟……我懂，我懂……”
“唉，”穆秋水叹声道，“也没你想得那般曲折离奇，只是旧相识罢了，你且告诉我，她……”
“放心，”风齐摆摆手，道，“只是刀尊来得突然，不曾告知莲依，这会儿两天没见我们，她也该离开西京回来了。”
“如此……就好。”
从未见过穆秋水这般忐忑模样的风齐也只是一时玩心忽起，很快，他便问起了另一桩事儿：“穆兄，你那东离一趟，可差点把我小命给玩完了，这事儿，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穆秋水脸色一沉，双眉微蹙，却是许久没再开口。
风齐倒也不急，便只在那儿左顾右盼赏起晦叶峰顶的景色来。
“我同炎朔帝父子有仇，这次去离京，本想杀了穆奂，却被你拦下了……”穆秋水开了口，却只这一句，便没再说下去。
见风齐仍是一脸疑惑、好奇之色，他便摇摇头，叹道：“今天，风兄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不错！”风齐淡淡一笑，道。
虽说自己同太子穆奂没什么交情，但事关云姐，自己还差点为之丢了性命，风齐哪里会这般轻易放过穆秋水？他心中已有打算，若是穆秋水不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个通透，他今天便拽着他不松手了！
“呼……”风齐这般执拗，让穆秋水好一阵头疼，他挠了挠头，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我……”穆秋水张了张嘴，眉间愁苦愈盛，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你应该早就想问我，这穆姓……”
“不错，穆姓乃是东离国姓，但我在离京城呆了十几年，认识皇亲国戚不知凡几，却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你……”
“我的确是东离皇家血脉，祖上与平北王同出一支，”穆秋水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身世，语调平淡，无波无澜，“只是皇族偏支，已然无甚余荫可享，即便当初在离京，我也就是个一文不名的寒门子弟罢了。
”
风齐听了，不禁点了点头。
东离皇族穆家，统治了东离王朝千万年，是东离王朝最高贵的家族，自然也是东离最大的家族。
这千万年传承至今，已不知有多少穆家后人遍布东离各地……而其中王侯将相有之、贩夫走卒亦有之，像是平北王、穆若尘、穆秋水这样还能待在离京的，已经算是其中地位较高的了，但比起皇族正宗穆奂等人，却差之千里。
要知道，虽说平北王乃是东离王朝最有实权的王爷之一，但平北王的王爵，可是实打实靠战功打出来的，单论其出身，同穆若成等也差不多，不过是皇族穆家无数分支之中无足轻重的一家罢了，后因战功赫赫，祖上又是皇族，有穆家血脉，这才封了王爵。
而穆秋水当年在离京的尴尬处境，风齐不用多想便能明白个大概了。
“家道中落，徒有国姓，从曾祖那一代开始，家中便只是为东离门打打杂，混口饭吃罢了，过得贫寒，倒也平安喜乐，但……到了我这一代，”穆秋水微微眯起眼睛，道，“父亲心气儿高，一直念念不忘族中从前是如何富贵，虽然他从未见过……他没见过，也注定再见不到，所以，他就想着让自己的儿女能见一见……双亲育有一子一女，我行二，从小，他就想着让我们拜师东离门，他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即便是他临终之前，也念念不忘有朝一日重现家门荣光，叮嘱母亲要带我二人去东离门试一试……”
风齐神色一肃，他知道，关键之处到了！
“长姐修行天赋一般，同我一样千恩万请才勉强入了外门，但为了助我拜入东离门内门，她找到了当年还在东离门内修行的彧太子，也就是……炎朔帝！”
风齐吃了一惊，关于炎朔帝的往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是东离的当朝帝王，闲着没事儿平南侯也不会同他念叨皇帝的事情，没想到，炎朔帝竟也师出东离门！
“彧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是拜得东离至境为师，不过……姐姐同他相识之时，适逢皇帝病重，正是朝中动荡的多事之秋，彧太子便回了宫……”
“半年之后，我凭借家里一本残破的典籍，迷迷糊糊地引起破体，又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天行境的门槛，但……在我去东离门正式拜师入门的那一天，有个人来了……”
风齐眼珠儿一转，心中却暗暗想到了一个名字：“穆奂！”
“来人是穆彧之子，穆奂，”穆秋水低低一笑，道，“后来听母亲说起，穆奂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姐姐的事儿，便趾高气扬地来了我家，当着母亲的面，羞辱了姐姐一番，说的，无非是些‘自不量力’、‘一心想攀高枝’的话。”
“我不曾亲耳所闻，也不知穆奂说的都是什么，总之……”穆秋水凄凄地笑了声，道，“总之，那天回家，姐姐已经自尽了。”
风齐猛地一瞪眼，穆秋水所言之事，本还寻常，却倏地急转直下，让他一时有些承受不来。
只是穆秋水说得极是平淡：“母亲本已是积劳成疾，不过月余，郁郁而终……我那年不到十岁，孤身离开京城，直至今日，二十年了……”
接下来或许才是穆秋水这三十余年人生之中最为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故事，但……风齐听到这，便已然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趣。
他低着头，道：“所以，你一生求索，为的，就是报仇？”
“一命抵一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穆秋水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杀了穆奂。”
“穆兄……我……”
穆秋水倏地抬手，打断了风齐的话：“风兄救我一命，穆秋水感念于心，但有所情，穆某万死莫辞，但……此事若风兄一意相阻，请恕穆秋水不念旧情。”
穆秋水神色忽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些许愤怒和怨气，风齐闻言，只好无奈地笑笑：“太子妃……是我儿时的玩伴，就算是为了她，我也没办法不阻你……”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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