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曲往生歌,一唱天下和
“你现在改主意或许还来得及！”云汐目视着窗外晓光初现，淡淡地道，“本姑娘也没非要你管我云家的事……”
“云汐！”莫源神色一肃，低喝道。
“知道啦，莫大哥……”她此刻颇有些心神不定，便懒得再去关心风齐几人还要商量什么，自顾往坐榻上一歪，闭上了眼睛。
“樊兄，”风齐忽然问道，“说来……当初我等为通天阁追杀，你在人世城找我们的时候，曾拿着一幅我的画像，后来更是一语道出云汐身份……这些，你们人世城是如何知道的？”
樊朝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你们的消息是父亲告诉我的，让我前来助你们脱困也是父亲的意思。”
“无崖刀前辈可曾提及为何？”
“不曾，或许……”樊朝道，“当时父亲和师伯本就有意向天下昭示我人世城的存在，而通天阁向来同我们不对路，所以……就找到了你们吧？”
“唉，通天阁到底是哪里知道咱们这位大小姐的身份的……”从樊朝这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风齐只好苦笑道，“看来，小爷一战天下的日子，快了……”
“一战天下？美得你！”闭着眼睛的云汐口中似有喃喃，神情里却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喜色……
“如今，距刀尊驾临之期还有二十余日，这二十天，希望通天阁能把心思都放在林兄身上吧……”风齐无奈地叹了一声，便往云汐的坐榻上一倒，一样闭上了眼睛。
“滚开！”
“就不滚！”
……
“喂，小家伙们犯愁呢，帮不帮？”西京上空，俯视这座雄城的四人里，那胖子忽然说话了。
“帮？”内服锦衣，外穿裋褐的中年人道，“帮什么？”
“胖子，别说话了……”那沙哑的声音道，“我们这些年游遍天下，你什么时候见他出手救过一个人？他的徒孙他都不救……”
“樊朝就不是你的徒孙了？”
“儿孙——”
“儿孙自有儿孙福……”胖子学着此人的语调说话，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哈哈哈哈……”一旁的刀尊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只那穿着最是华美的男子仍是一副冷脸：“你邀我等来此，便是瞧这么一出的么？”
刀尊摆摆手，道：“我是来收徒弟的，你们几个不得来捧个场？”
“哼，捧场？通天阁要是见他露面，恐怕天下就乱不起来了……”那沙哑的声音哂笑道，“我们两个，还是死了的好！”
“不错……”
“唉……既如此，我不得受累多担待些？”刀尊耸耸肩。
“喂，姓樊的，这天下大乱，似乎你很高兴啊！”胖子开口道。
“不是我高兴，是他想要这天下大乱！所谓乱世出英雄，若是不乱，岂会有他想要找的英雄现世？”
“是啊……”那华服男子道，“七剑所示，其期将近，或许……就当应在这场大乱之中吧……”
“如此……”刀尊沉吟一番，道，“我便早几日现身吧，符合我的条件的人，或许……就是这场大乱中的‘英雄’吧？双叶之战，是该让他们见识见识。”
“你也去？”
“哈哈，百鬼、凤梧之战，那小子的灰翼亦在，又有你们，这般场面，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去看看吧……”
“百日之期当初可是你昭告天下的，朝令夕改，与我等初衷不一！”那胖子难得严肃了起来，只是一旁那华服男子却嗤之以鼻——
“改就改了，还能如何？”他瞥了一眼脚下的西京城，道，“若是连这点改动我等都承受不起，还要他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做什么？”
“可……”
“既然同是百日之期，我离了西桓之后走慢一些，花个几日的工夫逛一遍六朝京都，再去沧澜域便好！”
“喂，收徒三人，一个在天室，两个在西京，你跑到别地去做什么？”
“我喜欢！谁敢来管我！再说了……”刀尊微微一笑，道，“谁告诉你是这三个？”
“什么意思？”见这胖子脸上神情不善，刀尊终于没再捉弄他：
“我几日前去了南泽一趟……若我所料不差，短则片刻，长则十余日，其人当有两路刀法大成，这下，我要多一个归元境的徒儿了！”
……
西京城的西方，有一线火光迎着晨辉而来，在城外驻足。
这是一个削瘦的女子，似有双十年华，她长得不算美，但容貌清俊，生就有些男相，倒是有了几分巾帼须眉的英气在。
女子荆钗布裙，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她脸上虽有倦容，但神色肃穆，不显疲态，她紧紧怀抱着怀里的那个破布包袱，看形状，这应当是一柄长剑或者……一柄刀！
望着高悬城墙之上的“西京”二字，她开口了：“西京城、西桓宗！终于……”
她的声音如钝刃擦过磨刀石般沙哑，和这副清俊面容大不相配。
自通天阁再立通天卫以来，除了天室王朝，其余五大王朝的都城每到入夜之时都会关上城门，而此刻，她面前的西京城亦是城门紧闭，于是，女子便只望了一眼，就朝西城门外的西桓宗而去了……
……
金殿之上，当皇叔林泉登上玉阶，俯视众臣，万木真人便很快走开了，他在金殿之外站定，便没再举步。
身后是朝会之上众臣上奏的声音，他闭着眼，细细听。
这一日，西桓青芃帝被刺身亡的第二日，再有什么大事都得往旁边放一放，群臣所言，离不开新君之选。
但没有那个傻子会直言该选谁为新君，只是……和肃王交好的几位翰林被举奏玩忽职守，同林岚走得近的礼部尚书也被弹劾了……即便两王一个重伤未愈，一个也称病在府，但朝堂上的两派攻讦却早已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书生王爷、肃王爷，希望……通天阁的那些都只是做给我看的，你们，千万……”万木真人自语之时拳头忽地狠狠一捏，至境之威让他身后的金殿都似乎颤了颤，“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你和通天阁有了交易，却让我西桓的王爷洁身自好，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这个声音在万木真人耳边响起，他神色一凛，脚下轻踏，身影霎时不见了……
短短数息，原本尚在西京城中的万木真人忽然出现在了西桓宗内、眉池之畔！
“素清，你……”万木真人在篱外说话，却没踏足这屋舍外竹篱范围之内，当然，没有主人的意思，他也走不进去……
“多年前我便说过，你若舍得下这世俗虚名，同我一样在宗内清修，既是你的机缘，亦是我西桓之幸，而今不过再立一新君，你便这般紧张，何苦呢……”
万木真人微微摇头，道：“你可知道，通天阁再立通天卫，百鬼剑斩南泽千军，东离平南军蠢蠢欲动，天室、北襄、氐国混战，二十余日后，双叶又将一战，这般天下乱局，我西桓岂能独善其身？要我舍下世俗虚名？我若舍，便是舍弃了我西桓王朝！”
屋内人默默，万木便又道：“你曾道，若非生死存亡之际，你一生不离此地，而今，岂非你所言的生死存亡之际？”
“生死存亡？”屋内的人不禁发笑道，“你说的生死存亡便是为通天阁拼命？怎么，他们给的好处当真那么大？”
“非我一人，素清，你可知道，通天之路，可登仙途！”
“活了千百年还不够么？成仙？若是通天之路当真可通天，他们又岂会争这俗世之权？”
“我亦不知通天何意，但手掌七剑又愿意相助的人，只有叶天瞑！”万木真人顿了顿，复道，“至境已然是万灵之长，你……当真不想知道天外之天么？”
“叶天瞑？哼，生来不过百多年的至境，也敢妄谈成仙？”
“通天阁世代传承百鬼剑，对七剑、对这天下的把握，除了天室，无可出其右者！我，自当一争！”
屋内的人又是许久的沉默，万木真人便这么静静地等着。
过了足足有盏茶工夫，这人方才开口道：
“成仙之途不过虚妄，世俗之争何甚零露，西桓国祚亦无人断得，此生，我是不用出关了……今日叫你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王朝的事情，自有帝王、朝臣在，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莫要过多理会了……”
“你……”
屋内的人厉声道：“通天阁所为，祸及天下，你助纣为虐，于我西桓亦是遗祸不浅！走吧，我隐居眉池之畔，只求清静，没的再来烦扰！”
本是这木屋中的人叫万木真人来的，此刻却说他扰了自己清静，着实有些不通情理了，但万木真人微一蹙眉，神情却忽变得坚毅了，他没说话，转身而去……
……
待他走后没多久，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个女冠，她样貌不过三十余，头发却白了一半。
这女冠出门后，抬头望着天际，轻声道：
“前辈，你的吩咐，我照做了！方才万木的话你也听清楚了，通天阁的条件，看来便是七剑之秘了！他若一心相助通天阁，前辈……”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洪亮的声音于此间回响：“百鬼剑……一曲往生歌，一唱天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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