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伤心人
“滚！”云汐气得都发抖了，她攥着拳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出手往这个混蛋脸上打一拳，“你以为你风齐是谁啊？”
云汐的这一声让这湖边小筑的气氛完全变了，似乎连吹过湖面的徐徐微风都为之停滞。
风齐呆住了，他没想到，云汐的反应会这么大……
云汐的出手相助让他误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毕竟，在他心中，云汐还是自己的朋友，虽然这种感觉连他都不知从何而来。
“云家满门，我的父亲、我的三叔，我所有的亲人，都……”云汐说着泪水便涌上了双眸，她哽咽道，“我知道也许你并非有意……”
风齐听到这终于回了神，云汐话里留有余地，风齐觉得，说不定她真的能就此释怀呢。
谁知云汐几乎嘶吼着道：“但对我来说，这有区别么？！”
“云……云……”风齐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云汐也没再多说一个字，而是狠狠地一甩手，把风齐关在了门外。
……
风荡起湖面的几轮涟漪，任这冬日的寒风透过破破烂烂的衣袍吹过自己的身躯，风齐也还是一动不动，他已经在这扇紧闭着的门外站了许久了。
也许是因为云汐的吼叫，也许是被风吹醒了，风齐终于重新审视了这个自己相识数月的女孩。
初见之时的生死相搏，三人相伴而行的西桓之路和之后的反目成仇……一切历历在目，就连当时连荒岭初遇云汐时她那散乱的长发都在风齐心中不断反复掠过。
一路上，除了最初的那几天，风齐还没见云汐这么激动过，是自己触动了她悲伤的回忆，还是这悲伤，从来就不曾消除过……
是啊，云汐只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孩儿。家门倾颓，一夜之间沦为世间最孤独的人，这些对她来说该有多沉重？可作为始作俑者的他竟然奢望云汐能如此简单地原谅自己……
风齐苦笑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好歹了？
风齐摇摇头，似要转身离去，门内的声音却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诧异地偏过头，听到的却只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风齐走开了，不曾再回头望，也不曾发现背后的门悄然打开过。
那是一道略显萧索的身影，背倚着门框用哭得发红的眼睛望着他远去，云汐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了。
“混蛋！风齐，你个混蛋……”
在云汐那儿碰了壁，风齐只好另寻他法了，只是一时之间他竟忽得没有了心情去做任何事。
风齐回到樊朝给自己安排的客舍，盘膝而坐，却也没有修炼。
他静不下心，因为那一声声悲泣还在耳边回荡。
“呼……”风齐仰头长处一口气，仿佛这样能将胸中浊气尽数排出一样，虽然他知道，这样不管用……
风齐甩甩头，脑中挥之不去的东西还是有关云汐的一切。
他只好什么也不做，关上门，把自己也隔离了开来。
夜色围堵着黄昏最后的一丝余晖，风齐所在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莫源的脸色很不错，如果是往日，风齐就算在他脸上找不出一丝笑意也能看出莫源心中的快意。
但此刻，风齐只懒懒地看了一眼莫源，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莫源走过去，纳罕道，“通天阁都被打退了，你怎么还这幅模样？”
风齐抬头强自笑笑：“无崖刀前辈可是要收你为徒？”
“没有……不过，前辈让我观他使了一路刀法，倒是真让我受益良多！”莫源好似没有发觉风齐再故意打岔，道，“其实，在拿到这把连陨的时候，我就觉得，用刀好像才更适合我！”
“哦？”风齐这下倒是真起了兴趣，“你要弃剑习刀？”
莫源肯定地点点头：“师父说过，修行之道，初时用刀用剑或是其他兵刃之间并没多大区别，但真正的高手大多专精一道，然而到底什么最适合自己，还得在与人对敌之时不断寻觅！更何况……道无高低之分，刀剑之间亦无！”
风齐耳边也似乎响起了杜青裳的声音，但杜青裳的话却与穆若尘所说大相径庭。
“齐儿，为师传你这滴血剑法便是希望你好好修习剑道，从剑招到剑意，一步步走出自己的剑道来！”
但这在当时那个无心修炼、不求上进的风齐看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师父，你这滴血剑法已经够厉害的了，我为什么还要‘走出自己的剑道来’？”
“愚子！”杜青裳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什么叫‘已经够厉害了’？剑之一道博大精深，便是我也只是参透些许罢了！天地万道本无高低之分，都是天道的一部分，而剑道，便是一条指向天道的大道！”
“既然道无高低，为何一定要修剑道呢？用刀用枪不也一样么？”风齐不知就里，习惯性地和杜青裳抬杠。
谁知杜青裳没有再责备他，而是无比认真地说道：“齐儿，记住了，道无高低不假，可至少，天下强者之中，皆是以剑道为先！这是前人所走过的路，是用无数人的血验证的，绝不会错！其中缘由还不是你能知道的！”
风齐半信半疑地看着杜青裳，嘀咕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风齐至今都记得，说完这番话的杜青裳转身离去时嘴里犹自念叨着什么，风齐只听得只言片语。
“齐兄？”
“幽幽……血海……黄泉路……”
“齐兄？”
“幽幽？血海？黄泉路？”风齐喃喃念道，“师父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源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齐兄！”
“啊？”风齐恍然道，“怎么了？”
莫源无奈道：“是你怎么了！嘴里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风齐一手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忽然抬头问道，“源兄，穆师伯有和你说过关于剑道的事么？”
“剑道？当然说过，师父用的就是剑，且门下弟子有一半是用剑的，当初我刚入师父门下的时候，也是先习剑的！”莫源不解道，“你是问……”
“我是说……关于至境高手中用剑的人！”风齐盯着莫源，一字一句地道。
关于至境之事，杜青裳从不曾多说，毕竟，过分的好奇心可能会让这些实力低微弟子惹上大麻烦！
“至境高手之中用剑的？”莫源摇摇头，“这倒不曾，我才天行境而已，师父曾说过，现在还不是知道‘那些东西’的时候。”
“唉……”风齐用手扶着额头，“这两位都是一般说辞，不就是至境么，一个个讳莫如深的……”
风齐又道：“那你可曾听说过有关‘幽幽、血海、黄泉路’的话么？当初师父教导我时曾说过几句话，应该……是几句诗，但我当时便没有听全，如今也只记得这几个字了”
“幽幽血海……黄泉……路？”莫源苦思一番，却仍旧没得出什么结论。
“唉……罢了，这些事情你我知道了也没多大用，”风齐摆摆手，神情轻松地道，“不去想他了，你要弃剑习刀也没什么，无崖刀前辈是此间高手，能得他指点也是源兄你的机缘！”
莫源嘴角扬了扬，做出一个他自以为是笑的的表情：“不错，这是我的机缘！”
“对了！云汐之前怎么了，为什么半路离开又去而复返，而且……”莫源语犹未尽，但风齐却也听明白了。
若是云汐只是去而复返莫源也许不会发现什么，但风齐与云汐之间的龃龉莫源却都看在眼里。
风齐长叹一声，只好将莫源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什么？”风齐屋中忽的响起一声惊呼。
“源兄，当时情形紧迫，我毕竟有愧于云家，更有愧于她，通天阁杀手又不知何时会来，我……不想再把她牵扯进这件事里……”风齐黯然道，“后来她去而复返，我还以为她能就此……唉，我想得太简单了，云家满门被灭，而我们这一路却只字未提，她又怎能不恨我呢？”
“这么说，你是自己一个人背下了整件事？”
莫源眼中的不善风齐看得很清楚：“本来就是我为了治萦琚师姐的病才拿出了万灵清露……”
“混蛋！”莫源咬着牙道，“当初是你我一同发现的万灵清露，一起调查的飞仙门，后来也是我们一起决定的瞒着她的，什么叫‘源兄为了帮我赎罪’？我亦有愧于她，如何能让你一个人背下这件事情？”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多一个人只不过让她多一分恨意罢了……”风齐轻叹道，“至少现在，她不会恨你，这不是挺好的么，否则，让云汐知道她唯一还能相信的你，也不过是在和我‘同流合污’……她岂不是更伤心？”
风齐说完，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莫源说不一句话来……
两人此刻俱是心神不定，便都没有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他们口中的“伤心人”……
（今天晚了点，呃……好像这章应该是“昨天”的了，下一章尽量白天码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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