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知所终
炎朔十八年十二月末，得知战报后一天之内，东离国再调五万精兵由平南侯风懋勋统率，开拔向东离南泽两国交战处赴援。不知就里的人只知道战事有变，平南侯领军赴援，只有为数不多的朝中重臣才知道，这次，东离国派出了一位至境。
一般来说，两国交战不可能有至境参与，因为至境强者实力通天，万千兵卒也不过是至境强者的覆手之敌，而一旦有至境强者参与战事，另一国必会同样派出至境，到时候两国战事必将升级为至境的血拼，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承担这样的战争。
可这次，看着自己之前在苍社祭上见过的那位至境于点将台上安然立于平南侯之侧，风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风懋勋在点将之后才真正开始安排起各路兵马的调度来，毕竟点将台上的一切只是形式而已，虽然一国出兵这般形式必不可少，但和其他将领一样，风懋勋更看中之后对各路兵马统帅面授机宜的机会，尤其是这次，他要先于五万大军上路。
“齐儿，大军开拔后你跟我一起到南城门外，到时候由黄前辈带我们先行赶赴宣城。”风懋勋很是严肃地道。
看着面前这位负手而立的至境强者，风齐由心底生出一股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次劳烦黄前辈了，还要带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风懋勋恭恭敬敬地向这位黄姓至境强者行了一礼，“二弟重伤，我们……”
“无妨，前线战事糜烂，还需平南侯速速前去主持大局，你们担心风逸将军也是人之常情，老朽多带一个人也不妨事”他拈须一笑，又转向风齐，道，“风齐，你既已入我东离门，便唤我一声师祖吧。”
风齐忙将手中折扇一收，一样恭敬礼道：“见过师祖。”
其实论起师徒辈分来说，这位至境已三百余岁，比杜青裳要高好几辈，但对于至境强者，门内皆称师祖，风齐入门未久，但如此称呼还是知晓的。
那位至境言罢转身离去，风齐这才有空问起：“父亲，逸叔怎么会……”
风懋勋摇头叹息道：“这次也是你逸叔时运不济，遇上了至境强者！”
“至境？怪不得皇帝派了这位黄前辈相助……可是至境不得参战，这不是各大王朝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么！”风齐惊道，“难道，南泽国竟有把握灭我东离？”
“说什么呢？！”风懋勋瞪了风齐一眼，“都是有万年底蕴的王朝，谁又敢说有把握灭了对方？”
风懋勋紧蹙着双眉，道：“这次，南泽门派出襄助军队的门中高手里，有一位修为已达归元境巅峰的炼气修士，本是一小门派的散修，后来投靠南泽便被派上战场。你逸叔设计引他偷袭中军，他还真带着一批天行境夜袭中军军营。被你逸叔杀得大败，最后只剩一人苦苦支撑。此人虽然实力极强，但万千劲弩加上你逸叔和军中十余位归元境高手围攻，眼看就要毙敌斩首，取得一场大胜了，可谁承想……”
“他突破了？”虽然已经猜到这结局，可风齐还是有些不相信，但风懋勋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生死关头，竟被他悟透通玄之境，成功突破至境，”风懋勋眼中满是忿忿的之色，“他竟不顾各国至境之间的约定，只一招，掌毙六位归元境并千余兵卒，军中大将阵亡十余人，你逸叔也身受重伤。幸得他突破之时境界不稳，没能继续追杀下去，你逸叔才在昏迷之中被部下救回。”
“这次我东离损失惨重，六位归元境高手毙命当场，你逸叔身为主帅重伤昏迷，连同阵亡的十余位大将，我东离军可谓是一片散沙，大军只能放弃之前刚刚收复的失地，退回边境坚城——宣城，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援兵。”
“至境强者，那可是至境强者啊……”风齐听着不禁为逸叔感到后怕，至境强者之威，恐怖如斯！
平南侯说完，原先早已平复的心情突然又起了波动：齐儿说得对，那可是至境啊！即使是刚突破的至境，先前被围攻许久，含怒一击……二弟他不是炼体，虽于空间之道上颇有小成，但以至境强者之威，所谓一力破万法，岂是他能接得下的……二弟……一定要撑住啊！
看着父亲的神色，风齐轻声唤了他一声：“父亲，逸叔不会有事的，是吧。”
“废话，”平南侯忽的大喝一声，引得四处将士纷纷侧目注视着他们二人，“你逸叔和我生死数百仗，哪一场不是浴血而归的？！你老子我现在照样活得好好的，你逸叔也一样！”
平南侯说完转身便走，到各路将领那儿安排去了。
风齐知道父亲这话与其说是在教训他，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在风懋勋安排各项事宜的间隙，风齐突然凑上前去，低声问道：“父亲，那位‘黄前辈’是炼体还是炼气啊？他姓黄，应该不是皇室中人吧？对了，看他样子不过中年，其实应该活了好几百年了吧？”
风懋勋其实对这些至境强者大多知之不详，但这位至境强者却是东离国最常露面的一位至境，而风懋勋当初恰恰还听穆若尘说过有关这位至境的事迹，心慕之下，记得深刻，此刻见风齐问起，倒一反常态地满足了风齐的好奇心：
“这位黄前辈本名黄简，年纪应该是三百来岁，一样出身东离门，和皇室据说还有点关系。他修的是炼体，而且他成至境前喜欢徒手对敌，人称“鬼手”，据传他六十余岁的时候就突破至境了，如今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风齐很认真地听着，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对这些强者的事迹充满了好奇。
天色已暗，大军即将开拔，这时的风齐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原本正习惯性地打着自己那把玉骨折扇，忽的一愣，扇子险些掉在地上。他来不及和平南侯说一句，合起折扇，便向辰府奔去。
军队出行，街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但也只有一旁为风懋勋父子送行的李氏看到了风齐的举动，正待追去，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风齐已经忘了京都禁空的规矩，运气御空飞行起来，穿过几条人流如织的街道，直向平南侯府和辰府的所在飞去，他不知道此去要说些什么，也没想过昨天的一番波折会引起他们之间什么尴尬，他只是单纯地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辰雨，再跟她道声别。
京都的风在他耳边吹过，吹得他原本炽热的躯体越来越冷，当他终于看到了辰府的高门庭阶，看到了辰府的深院檐角，当他轻声落地，在那扇他走过无数次的大门前停下脚步，正待抬手叩门时，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路狂奔之中无暇想起的一切，辰雨的泪水和那一记水刀，昨日的一幕幕再次重现眼前。冷静之后是一阵阵的慌乱，在经历了昨日之事后，他们又该如何再次相见，或是辰雨根本就不会再见他？
风齐在辰府门前踌躇不前，抬起的手也在空中凝滞住了。京都人称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公子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害怕，他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风齐闭目长叹一声，转身黯黯离去……
风齐对辰雨的这份情不知所始，如今，也不知所终……
风齐拖着略显疲态的脚步，默默地回到大军集合处，正看见一行数十人走来，为首者青袍长须，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风齐只当没看见他，径直走向正做着最后调度的风懋勋。
“齐儿……”
“齐儿拜见师傅，”风齐见实在躲不过了，才向杜青裳行了一礼，说实话，风齐对自己这位严师一向缺乏好感，此时就更没心情了，见面敷衍两句便转身就走，让杜青裳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色彩，“这小子……”
“青裳！”
杜青裳转头一看，发现是黄简正在唤他前去。
黄简道：“穆若尘派你前来作甚？可是信不过老夫？”
“师祖何出此言，师兄只是想让小弟带着这批弟子去战场上历练历练，这次有师祖在，必能保得这些弟子周全！”
“嗯，也好，那你们便随大军一起上路吧。”
杜青裳和身后一众天行境目送着黄简慢慢踱着步走远了，莫源也在其中，风齐无暇顾及他物，也就没看见他，他也碍于杜青裳和那位至境不好上前攀谈。莫源看到那位至境和风齐走到一起，风懋勋也随后到了，他知道自己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
落日西沉，本不是军队出征的好时机，可前线岌岌可危，炎朔帝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急令大军开拔。其实，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风齐一行三人，当然，不包括他这个纨绔子弟。黄简作为东离一直示于人前的至境强者，一到前线便有震慑之力，也让南泽那位新突破的至境不敢再行屠戮之举，而风懋勋更能一统大局挽回颓势。所以，黄简以大神通带着风懋勋父子二人直奔宣城，以他的修为，即使不以神行见长，也远比那位传递战报的归元境快上许多了。
莫源看着黄简挟着风齐二人腾空而起，身形一闪之间早已不见踪影。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天，心也跟着飞向天际，人却还是与杜青裳身后一片天行境一起，踏着京都城外坚硬的土地，向南方行去……
莫源看着的那个方向，风齐正感受着他从未感觉过的极速，风懋勋正看着前方，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风逸的情况和前线的战事，而风齐此时却转过头，望着越来越小的京都，那里有翘首以盼的他的家人，还有……
辰府后院，辰雨独自一人坐在纱窗前，身前小几上，是一杯新滤的茶，没人去品，也就渐渐地凉了
“他终究，没有来……”【本卷终】
（第一卷完结了，东离南泽也终于干起来了。至于辰雨和风齐到底怎么了大家会看到也会看懂的。第二卷将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11点前更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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