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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是谁 想要什么三哥争取买给你。


  有些话,  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打磨之后,再说出口便也觉得举重若轻。

  可有些事,于当下身临其境的难堪之中,  无论如何煎熬都必须捱过去。

  之后类似那样的‘泼脏水’事件上演过无数次,每次的时间、原因、场景都不尽相同,根本无法提前防备。

  令时温精疲力尽,烦不胜烦。

  例如因为朱玉兮给时温‘尽心尽力’地做了‘她爱吃的饭菜’,她不领情就算了,  还将饭菜‘倒掉’、碗摔在地上。

  因为陈悦为时温‘特别定制’了条独一无二的连衣裙,自己都舍不得这么贵买条裙子,  却被她‘撕烂’,  嫌弃这是烂货她看不上等等。

  相同的是,  最后无一例外都以朱玉兮哭的梨花带雨、陈岳怒骂她不识好歹、时温火冒三丈的摔门出去为收场。

  好在时温的适应能力很强,遭受这种污蔑次数多了,她就变得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义愤填膺。

  而是麻木不仁的避开他们,见怪不怪的做自己的事情。

  却又不知为何,让朱玉兮产生了新的危机感。

  借助时温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压抑事件,  朱玉兮以‘为时温好,  不想让她继续承受流言蜚语的伤害’为由。

  明里暗里撺掇陈岳,让陈岳将时温从江北弄来江南。

  好似就能以此谨防杜绝她与她们母女俩争夺财产的心思。

  却完全不了解,外公以前为她留下的那些财产、股份、不动产,加起来甚至比陈岳的资产还要多。

  她根本不需要去和她们争夺那些看不上眼的、可有可无的财产。

  暗存很大一部分想要逃避的鸵鸟心态,  时温那时自暴自弃地对江北的一切都觉烦心无望。                        

                            

  也疲于应付那母女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暗算。

  在艺考成绩出来,  确定自己通过了南江大学的学校线后,痛快地答应了陈岳让她独自来江南的要求。

  却没料到那女人还不知足,想将她赶尽杀绝。

  不知道又跟陈岳吹了什么枕边风,让陈岳连个稍微好点的高中都不愿意给她转,  只能被迫去最烂的三中。

  这些杂七杂八的肮脏烂事汇总在一起,不由分说地压在时温身上。

  再加上刚来江南人生路不熟,每次出门总能感觉有人在身后跟踪她,回去发现别墅大门有被强硬对待的痕迹。

  让那阵子以为自由解脱了的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所以才会一时冲动,想以结束自己生命为代价,获得身心的解脱。

  幸好在这里遇到了贺承隽,结识了这个面冷心热、坦荡真诚的男人。

  否则现在世上,可能都没她时温这个人了。

  时温诉说完过往后安静了很久,静到她依稀能听见中央空调呼呼制冷,以及窗外摩托车快速驶过的轰鸣。

  挣扎与颓唐埋葬在深夜,过往和回忆消逝于幽静,她是与黑貌合神离、与白格格不入的灰。

  她既坏的不纯粹,又好的不坚定。

  所以才异常痛苦。

  时温猝然毫无道理地想起,傍晚隐约看到电影《天气之子》中那句【是你让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很适合她对贺承隽表达自己现下的想法。

  她要白的发光,也要好的坚韧。

  “贺承隽。”

  贺承隽手臂绷紧,将她整个人重重揉进身体里,在她额角上烙下一个轻吻,胸腔震动道:嗯?

  “你是贺承隽。”

  -时温,我是谁?                        

                            

  -你是贺承隽。

  是让她找到继续存在的意义的贺承隽。

  贺承隽欢悦满足的闷笑,显凸诱人的喉结滚了又滚,厮磨出耳畔那暗哑勾人的字腔,诱她沦陷其中:“不和她们抢,想要什么三哥争取买给你。”

  时温骤然怔住,傻傻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被人哄过。

  父母忙于工作,最多只能在物质上娇惯她,至于心理上,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就没关系。

  小时候外公还在的日子,最多也就和她说过一句,我们温温只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

  久而久之,时温有很多片刻都会好笑的觉得,那些故意作给男朋友看,等男朋友哄的女生很矫情。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解决完不就好了,何必非要麻烦其他人。

  待今晚得到贺承隽如此这般耐心宠溺的哄她,时温才知道。

  原来那样漫长的时间里饱受过的委屈,只消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就能烟消云散。

  她也有了矫情的资本。

  时温藏好感动勾勾唇角,故意恃宠而骄地逗贺承隽,“那你努努力给我买栋别墅吧,就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院子里也要种满红玫瑰,这样我就不怕以后被陈岳赶出去没地方住了。”

  “然后要把它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在落地窗前面放地毯和沙发,这样我就能随时欣赏外面的玫瑰了;楼梯口旁边放一个超级大的月球灯,万一晚上睡不着下楼来也不用再开大灯;还有酒柜也要买……”

  讲到一半自己先蹙起眉头,恍然忆起早先被她忽略的细节:

  “等等,贺承隽,你晚上回来不是说没买吗?”

  “果然男人的话…”                        

                            

  贺承隽胸腔震的更频繁,连带肌肉发达的肩膀也在颤,空气中细小的躁动因子都随他起舞,分散再重组,暧昧宣扬。

  掌心捂住时温停不下碰撞的唇,坏笑着压声威胁她,“睡觉,不睡就再来一次。”

  时温立马闭眼噤声,呼吸放到最轻生怕激起他的性致,装作自己已经睡着。

  夜深人静,蝉歇月昏,岑寂蚕食神经,释放困顿信号。

  本以为傍晚昏的早,这会儿肯定会睡不着。

  但大抵是因为身体实在太累了,催促大脑进入休息状态,时温一觉无梦,酣睡到第二天中午。

  是被外卖员摁门铃的声音吵醒。

  指腹揉弄仍睁不开的惺忪眸子,时温倦怠懒骨地从床上撑坐起身来。

  整个人由阴凉暗处镀上金色暖光,折射至彻响蝉鸣。

  那该是一个能晒太阳汲取正能量的正午,时温却被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空空如也的饥饿胃口刺激清醒。

  仅用不到三秒钟,便又重新瘫回床上,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柔软舒适。

  眯着眼从旁边床头柜上摸起手机,关掉静音给贺承隽打了个电话过去,但那头重复播放‘嘟嘟’声,没有人接听。

  时温再拨第二回  ,没响几秒就□□脆利落地挂断,卧室的门也被人自外面推开。

  闷潮浸透凉爽,新鲜空气更迭,贺承隽携满身炙热潮汗,手拎外卖袋朝她床边走来。

  细看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个细长条盒子。

  时温懒塌着眸子、口齿含糊地问他手中拿的是什么,贺承隽厚脸皮回,是药膏。

  他昨晚没把控好力度,伤着她了。

  虽懂他说的都是实话,时温还是没忍住嫌弃地冲贺承隽蹙了蹙眉眼。                        

                            

  喊他先喂她吃饭,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是时温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也是她自有意识以来饭量最大的一次。

  贺承隽中途担忧了好几次,生怕她把自己撑到。

  实际时温都没仔细品尝八宝饭的味道如何,只感觉自己再不填饱肚子,又该进医院了。

  风卷残云完午饭,时温没贺承隽脸皮那么厚,将他赶出去扔垃圾,自己按照说明书涂抹药膏。

  玻璃窗拦得住灼热,挡不住刺眼阳光,照在肌肤上,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暖。

  时温不由得想到,托马斯·布朗在《瓮葬》中曾写道,“生命是纯粹的火焰,我们靠我们体内一个看不见的太阳活着。”

  以前还不太懂,觉得太阳就是指心脏。

  后来阅历千帆,才懂字里行间的深意。

  调了个面趴到床尾慵懒地晒太阳,时温的指尖跃动欲翻开她最喜欢的《傍晚降雨》来读。

  还没做完的翻页动作被凭空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打搅,时温翘着腿摁开屏幕看。

  无甚意外,是最近逮空就来劝说她的陆夜白。

  【陆夜白:祖宗,您真就决定要在南江读了?不再想想了?国外的美术造诣要比国内好的多,您不是不知道吧?】

  【陆夜白:咱去巴黎吧?巴黎真的对您将来的发展有好处,很多东西都是在南江见识不到的。】

  【……】

  翻来覆去永远都是那句话,说者不烦听者都烦。

  时温没再看陆夜白下面又接连发来的消息。

  简单回了个‘不’字,摁灭手机继续手上翻页的动作,直到她看到一段:

  “我以为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当我疯子似地跑进雨幕

  脚踩着滚烫的石头,发现自己

  竟是如此的原始和容易受惊

  几乎身不由己”

  不禁失神,或许之前她也以为她的生命再也不会发生奇迹,可是当她在海边遇到贺承隽,融入他灼烫的爱。

  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那般脆弱又坚强不屈,能在风雨里飘摇。

  她是坚定不移地,想留在贺承隽身边的。

  抹完药又晒足太阳,时温感觉确实舒服了很多。

  又去折磨贺承隽,让他脱光衣服给她当模特,在画室将昨日未完成的那副油画填满色块。

  正是荷尔蒙欲与雌激素疯狂碰撞的年纪,贺承隽干坐着看她总起反应,她一瞅贺承隽那样心神也飘忽。

  时温实在没办法,把读了一半的《傍晚降雨》塞进他怀里,让他念给她听。

  那幅画才得以顺利完成。

  蹲在地上刷完油,时温分外满意地对贺承隽说,这一定是她近十年来最得意的一副作品。

  被他摁着后脑勺亲了会儿,间歇时温温声软气地用双手推拒贺承隽道,想去学校街里吃小吃了。

  贺承隽向来难以拒绝她,耐心等她上楼换衣服打扮,护着她去人杂拥挤、气味混杂的学校街里闲逛了逛。

  排队给时温买了份她想吃的章鱼小丸子,被她心满意足地投喂两颗,两人又悠散去了那家桃花面馆。

  时温因那日中午的不礼貌,真心实意地向跛脚阿姨道歉。

  跛脚阿姨不好意思的念念叨叨,说自己年纪大了记不住人,如果那天能记起时温就是贺承隽带来的姑娘,也不会追出去问她要钱。

  说着还把时温给的一百块原分不动的还给她,反倒是收下贺承隽递过去的十块。                        

                            

  毫不夸张的说,跟贺承隽来这里吃桃花面的两次,碗里满满当当全是烧肉丸子,快比面条还要多。

  唯独她自己来的那次,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分量。

  前两次因为意外频出,时温没能尝到贺承隽口中的‘好吃’。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心境加成,反正时温觉得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汤汁浓郁烧肉肥而不腻,丸子充分浸满汁水在口腔中爆开,面条细长不失劲道。

  时温称心如意的连汤都喝了不少。

  回别墅的路上,时温将憋在心中的疑惑道出,贺承隽简单给她概括:

  跛脚阿姨的丈夫有外遇了,儿子又是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

  某次儿子在他们第一次经过的深巷里跟人打架,跛脚阿姨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惜让那些人用棍棒将自己的腿打瘸,也不肯让他们动她儿子。

  是贺承隽跟黑子经过‘顺手’帮了个忙,黑子摔利了手里的啤酒瓶,冲进去收拾那些混混,他则是带阿姨去医院治疗。

  那群人下手只管发泄不知轻重,阿姨无奈落下残疾。

  贺承隽接阿姨出院的那天,正好看见她儿子还在烧烤摊上和人吹嘘装b。

  他心头冒火,不由分说地揪着她儿子的领子,将人拎回桃花面馆,强硬的让她儿子给阿姨跪了一整天。

  她儿子被贺承隽收拾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却没想到那一跪是母子俩最后一次活着相见,贺承隽第二天才在台球厅听说,当天晚上跛脚阿姨的儿子又出去鬼混,没想到这次惹到了不要命的。

  对方随身带刀,双方对峙不下时,气急败坏地掏出刀子捅了跛脚阿姨的儿子两刀。                        

                            

  在急诊室里抢救了一个小时不到,宣告死亡。

  贺承隽怕跛脚阿姨悲痛欲绝,和黑子交替着,在她儿子死后连着来这吃了半年的桃花面,直到最后俩人看见桃花面这三个字都反射性想吐,才停。

  但仍习惯性的,每晚回家前都要在面馆门口看跛脚阿姨一眼。

  久而久之,跛脚阿姨也知道他俩的好意,惦记着他俩在巷子里帮了她们母子俩,又如此关心她,便也以自己的方式回对他们好。

  跛脚阿姨从不收他俩的钱,却每次都被他俩以压在碗下,或强塞进手里的方式被迫收下。

  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原价8块一碗的桃花面阿姨只收他们5块,还会给双倍分量的烧肉丸子。

  时温觉得又心酸又好笑,哪有人能连续半年吃同样一种食物的,再好吃也得吃伤。

  贺承隽梨涡浅浅,轻描淡写说那阵子真是捏着鼻子硬往下灌的,实在不行就加醋加辣椒,反正最后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黑子才是最惨的,那阵子不间断让他吃到对猪肉反胃。直到现在也是,什么肉都吃,唯独不碰猪肉。

  “贺承隽,你有没有数过你救了多少人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你这少说得有三十五级了吧?”

  时温觉得自己无论再对那件事有何置评,都是为了显示自己毫无意义的‘善心’的马后炮,还不如不说。

  出乎意料的,贺承隽想也不想道,“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

  “如果你们真不想活,我也没办法,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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