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平常市井
“爹，你让儿子死了算了。”当初杜伢子还清醒着的时候杜老头舍不得，看了一辈子的病，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是中了毁人神智的毒会有多痛苦，每天夜里听那铁链哗楞楞的响，心疼的就直打哆嗦，看着如今的儿子变成了这样心一横，夺过万俟槿手里的刀亲手了结了他。
万俟槿没再说什么，有些失魂的出了院门，刚走出两步，蓦寻便拉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光拽着袖子还不行，直接整个人摽在万俟槿胳膊上摇晃，“蓦寻不要变成这啊。”
“你吓唬他了？”万俟槿又没告诉蓦寻他中的噬魂散里头有这东西，那罪魁祸首就是阿槭。
“我……我就是单纯的告诉他一下。”
万俟槿拉住在自己身上乱蹭的蓦寻，“你好好听话，乖乖吃药就没事。”
“嗯，我乖，我可乖了。”瞬间就没了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眨着明亮亮的眼睛真是只妥妥的小狐狸，拽着万俟槿的胳膊也没松开任由他拖着自己走了一截，又回到了人烟聚集之处。
“弄脏了我的衣服，不赔钱今儿就别想走了。”糖水铺子前头一个蒙着头巾的妇人扯着嗓子拽着一个姑娘，头巾也遮不住妇人脸上暗红色的丑陋疤痕，和她一比那姑娘简直是天女下凡。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那脸蛋真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滑嫩细腻，却没人敢靠近，顶多是朝她吹个口哨吸引一下姑娘的注意力，普通人家的姑娘的手里可不能拿着两把月牙弯刀玩。
那姑娘不过是要了碗糖水，被那女人从旁边过时碰洒了，还正巧洒了她自己一身，就抓着这姑娘不放，要她赔衣服。
铺子老板当然得上前打圆场，“陈夫人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嘛。”
姑娘掏出身上的钱来数了数，“这点可不够”，不过是沾了些糖水，可陈夫人看着自己这件丝锦上那黏腻的污渍仍旧不依不饶，她可不知道那姑娘身上的流金缎子一条腰带就能顶她十套。
“那你想要多少？”声音虽冰冷却温婉好听。
蓦寻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瞧着那姑娘，阿槭凑过来啧啧两声，“哎哟，小蓦寻也喜欢看美人儿啊，都移不开眼了……啊疼。”耳朵已经被阿枫揪了起来，“看什么看啊！”
“我没有啊，阿枫最美了，在我眼里阿枫就是天下第一美女，谁都比不上阿枫漂亮……”
“别这么可怜兮兮的瞧着我，我可不是男人，不是你勾个狐媚子就能饶了你的，没钱就去我家里当苦工，什么时候还上钱了什么时候放你走。”说着就要拽走那姑娘。
“你这是欺负人嘛！”阿枫没工夫听阿槭在自己耳边唠叨了，径直朝陈夫人走去护在那姑娘前面，哼，不就是看人家小姑娘好看没事找事嘛。
“又来一个小丫头”看着阿枫气势汹汹陈夫人有些不敢惹她态度软了些，“我这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她弄脏的她总得赔吧。”
不就是件破衣服嘛，“我替她赔了总行吧，主人，拿钱。”
在一旁看的好好的万俟槿突然被叫过去付钱着实有些无奈，万般心疼的掏出银子递过去，出来之前小师叔可就给了自己这么一袋啊。
“小丫头别多管闲事啊。”陈夫人绕过阿枫，还是不由分说的把那姑娘拽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阿枫急忙也上前拉住她们。
往四周撇了撇，陈夫人这才松开手不似刚才那么凶狠，“小姑娘一个人出来可得小心着点，那老王八可在你的碗里下了药了，我瞧得真真的。”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围坐在糖水铺子里正往这边瞧的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姑娘拱手表示感谢，正欲转身离去，余光扫到了蓦寻身上，又转回头来瞧着他，清冷的眸子睁大了几分。
“让神医大人您见笑了。”陈夫人认得万俟槿，满脸堆笑的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瞧了瞧神医身边都是年纪不大肤白貌美的少年就更有些羞于开口。
万俟槿看出来陈夫人的表情是有话要说，“夫人可是要找玄参看病？”
“不是看病。”陈夫人招了招手让万俟槿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就是想问问神医有没有那种……那种药？”
“什么药？”万俟槿尴尬的猜测着陈夫人想要说什么。
“就是让我夫君吃了就……就能喜欢我的药。”这说得够清楚了吧，陈夫人一脸期待的看着万俟槿。
“没有。”回答的倒是干干脆脆。
貌似在疆地的巫蛊术里听说过有类似的东西，正统的医家怎么会有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
实在是不忍看她乞求的眼神，“不过倒是有办法淡化夫人脸上的疤痕。”万俟槿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被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陈夫人体态丰腴，颧骨下颚骨肉匀称，若没有那块遮住半张脸的疤痕也是个美人胚子，这疤痕实在是倒人胃口，嫁给自己家老爷前，他说过不嫌弃自己，可后来还是娶了妾和别人生了孩子。
“真的吗？”
“不能保证平滑如初，但涂上些脂粉便可遮过去了。”
能治疗疮疤的药材倒是没带着，这儿也没个纸笔能开方子，便由陈夫人带着去陈家附近的小药铺子瞧瞧。
方才那姑娘就站着没动，此时又在后面远远跟着。
“那个姑娘怎么跟着咱们，还一直盯着这边看，他不会是瞧上主人了吧”阿槭脑袋上被来了一记爆栗，本以为是阿枫转过头才发现是蓦寻，“不要胡说。”
“难不成你真的看上这姑娘啦？”
“才不是呢，我就是觉得对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看这张脸确实丝毫没有印象，那种熟悉感是在哪呢，蓦寻又有些头疼。
“别找借口了，喜欢就去搭个讪嘛”
“都说了不是，哎呀，不跟你说了。”蓦寻躲开阿槭凑到了万俟槿身边。
转过了一个路口，冒出来个干瘦的小少年叫住了陈夫人，“陈娘在这啊，祖母喊你回去呢，父亲差人送东西回来了。”这孩子的眼神迷茫空洞说话也唯唯怯怯的，旁边站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蓬头垢面，一身衣服脏兮兮的，活脱脱像个小叫花子。
“行，我知道了”陈夫人看都没看那脏孩子一眼，轰着那少年快走，“陈鸿啊，你怎么又跟傻子玩呢，快回家去。”
陈鸿拉着那孩子跑了，陈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天天不学好，就会往外面跑，去找那个傻子玩，连饭都不吃，神医看看能不能也给陈鸿抓点开胃的药？”
陈鸿确实瘦的脱了相，正在长身体的小孩怎的会不爱吃饭，空洞无神的眼睛也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会有的，没有多问，万俟槿还是开了药。
出了药铺子那姑娘还站在远处，也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再往前走便是这个镇子上最高的建筑功臣塔，此处多是些低矮房屋，就算站在远处一抬头也能看见那塔尖，除了些外来的去观摩，平日里可没人去看，早都忽视了镇子里的这个摆设，今天底下倒是围了一圈的人，都仰着头往上看。
“孩子快下来！”
人声嘈杂，见着有人要跳塔，有几个老婆婆在劝阻，但多的还是些冷眼旁观甚至想起哄喊上一句快跳的，碍于大家都是熟人没好意思开口只能等看好戏。
高塔之上小乞丐死死拽着陈鸿，万俟槿给阿槭使了个眼神，两片枫叶镖从阿槭袖中飞出，万俟槿轻塔着上了塔顶。
“真的要跳下去吗？”看着陈鸿点了点头，伸手拉着这两个孩子一跃而下。
起初就发现这孩子的神情不对劲，“为何要跳下去？”
陈鸿的眼神依旧是畏畏缩缩。
“你知道吗？”万俟槿只能转头看向那小乞丐。
没等他回答，一个女人从人群里挤过来拉住陈鸿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倒是跳啊！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块死了算了！”
陈夫人见状也凑过来拉住那女人，把陈鸿护在身后边，“乔慧啊，别动手，再把孩子打坏了。”
“跟我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挣脱开陈夫人的手，拉着陈鸿穿过人群走了。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陈夫人驱散了人群，“多谢神医大人救了我们家陈鸿。”
“他为何要寻短见？”
“小孩子脾气大，跟她娘闹别扭了呗。”陈夫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娘管他管的紧，他就天天闹别扭不吃饭。”
“我看他似有结郁之症，再这么下去怕是……”
“哎，大人别说笑了，这么点的娃有什么可结郁的，就是脾气太宁爱跟大人对着干，今天您要不上去啊，他也不敢跳。”说罢转身走了。
人群也散了，只有那小乞丐还留在那呆愣愣的望着那塔，阿枫递给他块饼子，“你是他的朋友？”，小乞丐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从塔上跳下来？”
“他不想活着了。”声音沧桑沉郁完全不像个十来岁小孩儿能发出来的，倒像是个年迈老者，“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在人间受罪倒不如死了快活。”
听这话这孩子也有些厌弃这世间，说不准哪天也会去寻个短见，万俟槿伸手捏住小乞丐的腕子，心中一惊，这分明是年迈之人才会有的脉象，难不成这世间真有返老还童之事。
“我不想让他死，你能救他吗？”小乞丐看出来万俟槿神色的变回，刚才高塔一跃便知道这人肯定不是个普通人，“我确实不是个孩子，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我是从魑魍城来的，要去找一个人，途中遇见这孩子觉得有缘不想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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