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锁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傻问题，北尔羞红了脸，一连几天都不敢正视任楠兮。
而随着十月走完一半，天气也彻底转凉，班上的同学都换上了秋装。
其中有跟侯楷森一样父母在外打工的，每逢换季都会穿上新衣。
北尔没有新衣服，穿的是妈妈做的旧衣裳，从小学刚入学开始，一直穿到六年级。
新了三年，旧了三年，如今有了扶贫，缝缝补补又三年倒是不必了，但最后一年还是要穿过去的。
除此以外，老师们也换上了秋装。
最典型的代表是任楠兮，穿了一件白色的薄款卫衣。
这是任楠兮来到村里后第一次穿这种款式的衣服，先前天气热，又是初当老师，为了能够镇住学生，特地穿了比较正式的衬衣。
而卫衣没有那么正式，布料也比衬衣棉柔，凸显出清俊眉眼的同时，多了几分温润与亲和，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这不，班上有好几个女生都看直了眼。
就连向来不注重衣物的北尔都坐在座位上，仰头望着讲台，呆呆地张开嘴巴。
似乎是感受到这灼灼的注视，任楠兮低眸看过来。
眼瞳清亮，蕴着点点淡金的光芒，和那晚带笑的黑眸完美重合，仿佛在说:好看吗？
当然是好看的，除了爸爸，北尔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只是这么好看的男人，不是想看就能继续看的。
北尔脸颊一红，赶紧低下头降低存在感，并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这样盯着老师看，不礼貌。
大脑却是不听使唤，浮现出任楠兮的模样，久久不散。
……
相比之下，侯楷森蔫巴巴的。
因为撞了数学老师，他被爷爷好生教育了一通，亲自上门道歉不说，还被没收了滑板车。
那可是滑板车啊！
轮子会发亮的单柄滑板车！
是爸妈送给他的国庆礼物！
结果还没滑几天呢，就这么被关进小黑屋了！！！
可爷爷的决定能违抗吗？
必须是不能。
侯楷森没那个胆量，也确实不对在先，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望着白刷刷的天花板，生无可恋。
早知道那天不出门溜达了。
不出门溜达，就不会撞到数学老师。
想到数学老师，侯楷森不由得回想起以前上课偷玩玩具，最后被逮了个正着的经历。
顿时觉得每次碰到数学老师都没好事。
前排，换了新衣的男生跑到走廊上，把玻璃窗当做镜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窗内的同学一脸看傻子一样看过来，他也毫不在意，整了整新衣服，精神倍儿棒，感觉能一口气跑十趟楼梯。
这么喜悦的事，不和别人分享太可惜了，男生嘿嘿一笑，对着玻璃窗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背对黑板，面朝侯楷森。
“侯哥！”
侯楷森:“……”
一点反应都没有，望着天花板，继续生无可恋。
男生:？？？
这是咋了？
很少见到侯楷森如此状态，男生一头雾水。再看侯楷森身上的衣服，新是新，但款式不是最新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难道……侯哥是发现新衣服比不上自己的，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不得不说，这一发现，让男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嘿嘿出了声。
隔壁的班干部瞥过来，他赶忙捂住嘴，两只眼睛略显慌乱地瞟向侯楷森。
只见侯楷森依旧一动不会动，像个没有生气的雕塑，男生心里一惊，到底还是叫了这么多年的侯哥，于心不忍之下帮忙打气。
“侯哥，侯哥，你真了不得！”
“……”
虽然还是提不起劲，但侯楷森终于有反应了，眼帘微微一低，以躺着的姿势斜睨:“你有病？”
“是你有病——不是不是，是我有病，我不该打扰侯哥休息。”男生秒怂。
好在侯楷森没那个心力计较，男生怂怂地偷瞄一眼，没看到预想中的发怒，庆幸之余，胆子又大了起来。
“侯哥，听说你得了一辆特别酷的滑板车，能不能给我滑一滑？”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侯楷森瞬间火大，抬起一条腿，猛地踹出去。
把课桌都给踹歪了。
“滑你个头！”
男生:“……”
不明白怎么突然踩雷了，抱住怂回去的脑袋，不敢出声了。
隔壁的班干部离数学老师家挺近，倒是知道一些原因。不过直接说出来侯楷森被逼着上门道歉的事，肯定会火上浇油，便改为顺毛。
“快上课了，你们消停消停，下节是数学课，竺老师不在，课还是要好好听，不然等竺老师回来可就不好交代了。”
对对对。
男生一个劲点头，十分感谢班干部的救场。
侯楷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除了英语课，其他课没什么好听的。
不过班干部这么一说，他倒是琢磨起来，数学老师不在，说明这几天办公室里的位置是空的。
那么趁其他老师也不在，他偷偷潜入，不就能把以前那个被没收的战斗暴龙兽玩具偷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数学老师起码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到时候就算发现战斗暴龙兽不见了，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侯楷森精神一振，原本瘫掉的面孔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直觉自己是个小机灵。
看在男生眼里，却是古怪非常，忍不住发出弱弱的问号:“那个，侯哥，你今天吃错药了？”
不然怎么一会儿死气沉沉，一会儿神经兮兮的，怪渗人的。
侯楷森:“……滚！”
_
不知道侯楷森心里的计划，北尔和往常一样上课，听讲，做笔记，放学后整理好书包，前往办公室。
“任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走了？”
任楠兮指指臂弯里的资料:“明天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可能会备到很晚，就带回宿舍。”
“我说呢。”看着那厚厚的一大叠，卓老师想想都觉得辛苦，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又问，“对了，竺老师怎么样了？”
任楠兮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个礼拜左右应该能复原了。”
说完，他走出办公室。
臂弯很明显地鼓起来，却丝毫没有减损气质，反而稳稳当当，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北尔躲在角落里，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等任楠兮下了楼梯，离开视线范围，才整个拐出来。
好险，差一点就直接进去了。
但想到任楠兮那稳稳当当的背影，北尔抬手捧住脸颊，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
连背影都这么好看，不愧是任老师。
与此同时，卓老师出来上厕所，见自己的学生站在走廊上，颇为意外。
“北尔？已经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家？”
北尔:“……”
嗖的一下缩回手，晃了晃微热的脸颊，轻声道:“我……我来帮竺老师打扫卫生。”
“这样啊。”卓老师恍然大悟，想到学生和同事都在帮忙分担，自己却什么都没做，生出些许不自然来，“你有这份心很好，但打扫需要时间，到时回家晚了，父母会担心，还是交给老师吧。”
“没关系的。”北尔轻松道，“我家就在学校外边，很近的，而且我在家也经常帮爸爸妈妈做家务，打扫一张桌位而已，花不了多久。”
“……那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卓老师不好再多言，简单叮嘱了下，赶紧上厕所去了。
她想，这么优秀的学生，又这么懂事，真是其他同学学习的榜样，反观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再留下去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这导致，加快脚步的过程中，她不慎撞到了走廊上的围栏，身形不稳了一下。
北尔没有看见，也确实不是嘴上说说，是真心实意自愿来帮忙的，走进办公室，来到工位前。
数学老师的工位挺整洁，不大的一块办公地，座椅安插在桌底板下，上面是办公桌，放着一堆教学资料和用具。
北尔粗粗扫了一遍，发现有些资料和用具不是很齐整，应该是代课需要，被稍微动过，再加上放了一个国庆长假，显得有几分凌乱，便动手整理起来。
先帮忙一一归位，再擦掉桌上积累的细小灰尘。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
北尔撑着手臂站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重新把座椅放好，擦了把额头的细汗。
周围的老师已经离开了，暗暗的一片，几乎将所有工位的轮廓掩盖。
北尔心想这么晚了，得赶快回去了，转身走到门后，拧动把手。
嗯？
怎么打不开？
又试了几下，门还是纹丝不动。
很有可能是被锁住了。
“……”
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北尔有些心慌，拍了拍门板:“有人吗？”
天生嗓子软，又隔着一道门，求助的信号一传出去，就直接消散在空气中了。
北尔愈发心慌，想到大晚上的，学校里早没人了，新老师又远在宿舍，听不到自己的求救，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颓然地后退了几步。
咣当——
不知什么东西被碰到，发出碰撞的声音，北尔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到的却是漆黑一片。
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在地上形成一块小圆，惨白的颜色，阴森又吓人。
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啊———
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恐怖场景涌入脑海，北尔大叫一声，抱着耳朵蹲到角落里，害怕极了。
别过来。
别过来！
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可越是这样，脑海中的画面越是清晰，北尔拼命甩头，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崩溃作用下，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睛滑落，打湿了膝盖，也烫得北尔浑身发抖，只能窝在角落里，抱腿蜷缩。
……
“尔尔，尔尔——”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女儿回家，北父北母焦急万分，出门前来寻找。
刚好任楠兮做完了准备工作，打算散个步放松一会儿。
三人在校门口相遇，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直接进入了主题。
“任老师，你知道尔尔在哪吗？”
太过焦急又太过害怕女儿会出事，北母的声音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便会晕过去。
北父帮忙轻拍后背，看任楠兮一脸不明所以，解释道:“放学到现在，尔尔一直没有回家。”
“一直没有？”
“对。”
这让任楠兮眉头一紧。
以北尔的性格，是不会大晚上不回家的，唯一的可能是回不了家。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回不了家？
不清楚。
现在也还不好说。
于是他安抚北父北母，让他们先回去，自己返回学校寻找北尔。
首先是教室，没有人在，北尔应该也不可能去其他班级的教室。
接下来是厕所走廊角落和楼梯这些地方，可能性没有那么大，但若是北尔在放学前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有可能躲起来的。
不幸运的是，这些地方都没有，甚至在女厕所外喊了几遍，又在男厕所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北尔的身影。
任楠兮越发着急，下楼梯时踩空了一脚。及时稳住后，他大步奔回宿舍，寻求卓老师的帮助。
“什么？北尔不见了？”
穿着睡衣站在宿舍门后，卓老师满脸诧异:“不应该啊，她说过打扫卫生花不了多久的。”
“打扫卫生？”
“是啊。”卓老师把门开大了点，“放学的时候，她主动过来给竺老师打扫卫生，那会儿我正要去上厕所，回来后看办公室里没人，就锁上门回宿舍了。”
任楠兮:“你确定没人？”
“确定。”可看任楠兮的眉头越来越紧，卓老师不禁产生了动摇，“我确定自己没有看见，但也有可能是北尔个头小，钻进桌底下去了？所以……”
不管是不是，任楠兮已经拿上办公室的钥匙，飞奔过去了。
一路奔到办公室门口，他气都没顾得上喘，一边敲门，一边扬声朝里喊:“北尔，你在里面吗？”
在里面吗？
在里面……吗？
太过害怕，北尔把自己关在角落里，挡住所有的入侵者。因此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没有回答，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过多久，呼喊再次传来，且更为清晰，北尔身躯一震，猛然睁开眼。
任老师？
真的是任老师？
任老师来救我了？
所有的害怕在这一刻轰然瓦解，北尔缓缓抬起下巴，哑着嗓子说:“我在……”
只是声音太小，任楠兮没法听到，索性用钥匙打开门，按下电灯的开关。
漆黑的办公室很快亮了起来，照亮了所有的工位，也照亮了角落里的小姑娘。
“别怕，老师来了。”终于把人找到，任楠兮狠狠喘了口气，大步走过去，“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北尔轻着嗓音回答，长时间处于黑暗的双眼受不了光线刺激，开了一下，又难受地闭上。
再度睁开时，任楠兮已近在眼前，挡住了大半光线。
北尔适应不少，揉揉微湿泛红的眼眶，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刚动了一下屁股，整个人就僵住了。
任楠兮:“怎么了？”
北尔:“腿……腿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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