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但凡是大金的贝勒,就没有几个害怕打仗的。
他们自幼跟着努尔哈赤,在马背上驰骋,为大金的建立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所以此次御驾亲征,虽然有几个大臣不同意,但大多数也都尊重大汗的想法。
何况他们大金,威望和战绩都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自满洲草原之上,他们就是这样的一贯想法。
多尔衮奉命跟着一起出征,他披肩带甲,银白色的铠甲透露着耀眼的光。
而更加夺目的,是浑身穿着金甲的皇太极,他一身金线龙纹,铠甲极为坚固,内里镶嵌铁叶,内里为柔韧的鹿皮,此时金光熠熠,衬得他如同是九州下来的金龙。
皇太极站在多尔衮身前,不少将士已经集结,老臣们躬身相送。
从高高的千层台阶往下望,队伍整齐,姿态端正,所有的士兵都整装待发,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只要一个命令,仿佛就能化成耀眼的火炬。
战车停靠在一旁,铁制的器具,上面载了不少刚造出来的红衣大炮。
而围绕在战车旁边的,是一脸肃穆,穿着重甲,骑着精神的高头大马的骑兵。
若是说大金最为厉害的,必然就是骑兵。
弓箭手、骑兵、步兵、车兵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亟待出发。
留着白须的老臣上前了一步,将装在托盘中的酒恭敬呈到皇太极面前。
他就是专门选出来掌管后勤的老臣,自从之前大金的粮食官在莽尔古泰的运作下,缺斤少两,日益渎职之后,他强势惩戒了那个涉事的官员,并一举提拔了这位老臣。
老臣颤颤巍巍,眼含热泪,琥珀色的酒液却稳稳地在酒杯中。
“臣提前祝大汗凯旋归来。”
琥珀色的酒落入喉咙,烧起一阵灼热,酒液的刺激从味蕾上炸开,如同今日的阵仗。
老臣铺满皱纹的手被一只微凉修长的手覆盖住,皇太极眼睛信任地看着自己这位提拔起来的大臣:“众位将士的补给就交给你了。”
出征在外,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若是如莽尔古泰一般在将士们的根基上做手脚,断将士们的后路,那可真是会寒将士们的心。
老臣花白的胡须微颤,重重地点头。
从雕着云纹的阶梯一步步下去,厚实坚挺的靴子踩在台阶上,踏出一阵阵清晰的脚步声。
副官仰着头,望着似乎从天上而下的神祇,这是他们的大汗,自幼就在草原上带领他们征战,与大明的战斗中也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
他身边,是给皇太极准备的汗血宝马,自皇太极开始南征北战,就一直用他专属的好马良驹。
此马通体雪白,是难得的血统纯粹之驹,如果极速赶路,几乎可以日行千里。
皇太极牵着缰绳,翻身一跃,落座在坚固而结实的木红漆马鞍上,他左手拎着缰绳,右手将一顶黑色作底,金银作饰,镶嵌了坚固宝石的头盔戴在头顶。
举手投足,气势汹汹。
“走。”他夹紧马肚,向副官下命令。
雪白的汗血宝马瞬间朝着目的地撒开腿奔驰。
一旁的副官得到示意,连忙也上了自己的马跟上。
整装待发的军队浩浩荡荡,朝着前线赶去。
如今大明与大金的战斗正在白热化。
前线的土地不光战火连天,而且满是残垣断壁。
朝着北吹来的风刮了一阵的黄沙吹到一个大金小兵身上。
他靠着帐篷,顶着一张灰不溜秋的脸,战火中的余灰让他的脸布满了一块一块的黑色。
他手里拿着半个馒头。
馒头也占满了灰黑和泥土,一半的馒头不复之前的雪白颜色,如今远处的战火还没熄灭,噼噼啪啪地响着,灼烧着灰黑的地面。
小兵啃了半口馒头,混着水囊中的热水灌了一口,差点呛到自己。
他身前坐着一位老兵,老兵绑着一条伤腿,鲜血在他的绷带上残留着,从家里带的烟斗被老兵拿在手里。
自打大明疯狂地派军队过来之后,他们就一直人员剧减,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少了不少人。
听将军说,援兵就在路上。
小兵又啃了一口馒头,几乎塞了整个嘴巴,他小心地挪动口腔,将馒头往下咽,又看了看搭着烟斗的老兵,劝他:“莫再抽了。”
老兵抖了抖烟斗里的灰,他上战场能带这东西来不容易,也就这会儿能偷摸抽上几口了,也就是他腿伤了,才有闲暇坐着抽:“疼,这烟哪,能解疼。”
小兵第三口已经将这个馒头吃完了,他舔着碎屑,低头看了下老兵的腿:“你这……”
他没说出下面的话,战场上,死亡和哀嚎都让他听了个遍,如今老兵伤了这条腿,恐怕难正常走路了。
小兵不知道是悲悯还是哀戚,自己转移了话题:“听说这次援军,大汗要过来。”
老兵还在抽抽搭搭烟,他眯着眼,看远边又燃起战火,红色的火焰烧遍半边天。
他深吸一口:“是哟。”
小兵高兴了点:“那我们肯定能胜。”
啪嗒。
烟斗被老兵敲在小兵头上,“对面的崇祯皇帝,诺,那个老皇帝,也在对面呐。”
皇太极要御驾亲征,崇祯怎么坐得住,便也不躲南方了,而是自个儿跑过来,虽然不会打仗,但是躲在后面指挥也是好的。
小兵摸摸脑袋,目光放远,想往远处对面看去,但乌天白云,对面离得远,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听到耳边残留的战火啪啪作响的声音。
老兵笑了笑,刚要嘲笑这小子傻,就见小伙子激动起来。
小兵虽然没有看到对面的崇祯皇帝,但他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大军,大军前面的骑兵穿着重甲,在乌色的天空下也泛着冷淡的光,马蹄泛起灰尘,灰在地面肆虐扬起,似乎是沙尘纷飞在天空里。
他眯了眯眼睛看前面的大旗,扯了老兵的手臂,难得有些结巴:“看,是大军……是援军。”
老兵的手臂被扯得生疼,把烟斗夹在咯吱窝里,也眯起眼看:“哪儿呢?”
“在那。”小兵的视线的确比老兵要清楚一些。
老兵眯着眼睛,此时军队越来越近,他猛地用力拍了下咧咧笑着激动的小兵,这力道大得拍的小兵几乎脑袋朝下。
“还坐着做什么?不去禀报?”
老兵自己扶着一条伤腿站起来,被腿上的伤势疼的龇牙咧嘴,动作拉扯间,鲜血在灰黄色的绷带上又晕染了一片。
小兵连忙扶着老兵,将他扶稳。
“那我先去报告将军。”
他一路蹦过去,将军的营帐他熟,与门口的近卫也熟。
烈烈的风刮在皇太极的身上,此时的灰黑土地,仿佛是一场野火下的残留,几乎焦黄一片。
马蹄奔驰,带起一阵风,尘土扬起又落下,在焦黄的土地上,看不到一点绿色,几乎寸草不生。
他看到远处有扎着的营,最显眼的是中间一顶灰色的大帐篷,帐篷门口守着一堆士兵。
此时位于他身后的副官甩了把马鞭,凑近皇太极,向他解释:“前方就是我们的营地了。”
“嗯。”皇太极再次夹紧马肚,他已经能看到帐篷被人掀起,露出老将军那张粗犷的脸了。
白色的汗血宝马嘶一声,扬起后蹄,顿时翻起一阵尘土。
皇太极朝着目的地赶去,偶尔侧身往南看一眼,他知道,崇祯就在对面的阵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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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内。
乌雅为兰珠梳好了发髻,将一个碧绿玛瑙的簪子插在了头上。
乌黑光滑的头发堆成精致的发髻,乌雅满意地凑过来看了看兰珠的脸。
一旁的案桌上摆着一把宝剑。
此剑是皇太极离宫之前给她的,是可以调动宫城所有守卫的钥匙。
宝剑上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却是难得遇见的珍宝,里面的剑削铁如泥,由当世的名匠精心打磨,外面的剑鞘也由工匠专门打造。
而且,这把宝剑还是皇太极的佩剑,凭借此剑,可以号令所有宫内的人,几乎是将宫城都交给她坐镇了。
乌雅为她配上最后一个首饰,看了眼澄澈的碧绿耳坠,心中高兴。
顺便将今日娜木钟来找她的事情说了:“今日,住宫里的蒙古林丹汗的那位大福晋,来找福晋您了。”
兰珠微微侧头,刚好听到乌雅接下去:“但是当时她来得不巧,您还未醒,奴婢就让她回去了。”
兰珠心中奇怪:“她找我干什么?”
皇太极走的时候,专门特地定了娜木钟与大贝勒代善的联姻,娜木钟没有直接反对,代善也是答应了。
娜木钟也大抵在工作过几天就要去大贝勒府,她找她做什么?
乌雅微微想了想,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她一贯不怎么关注娜木钟,只关注自家福晋以及与福晋相关的人,她与娜木钟见都没见过几面,自然不关心。
更别说自从知道娜木钟要入大贝勒代善的府邸,她就更加不关注了。
她问:“那奴婢请人喊她过来问问?”
“不必。”兰珠制止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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