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
也不知是不是韶汝霖临走时，把话放得太狠了，在那不久之后，齐国公府上芝兰玉树的小郎君，就在徽京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许多人私底下猜测，是宬玥长公主逼走了李开景，虽然齐国公府上的人嘴上没有说，但是自那时起，齐国公府与苍梧山的关系，确实变得不咋地。
阿兄与开景相继离开徽京了，如今也该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韶昱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一顿蜜糖加棍棒地唬他，“阿姊虽然不在十三身边，但是十三的功课不能懈怠，姒钺会替阿姊看着你！”
“我离开之后，徽京这边的一切，就麻烦棠棠你多加费心。”
韶昱一一向大家告别，然后独自一人踏上旅途。
路途艰辛，韶昱身边没人照应，自己又年纪尚浅，赶路比之旁人更辛苦。
匕首就一直藏在怀里，因为她要无时无刻警惕途中，靠近自己或者偶遇的流民，袖箭更是时时刻刻绑在小臂上，连睡个觉都是躲在树上。
她从初春走到盛夏，终于走到了北邶！
——这就是北邶，我梦里来了很多次的地方，山不让尘，川不辞盈！真正站上这片土地，才知它的壮美辽阔。
天空那么美，是由浅到深的蓝，风云变幻莫测，苍鹰在苍穹下高昂，用锋利的翅膀搏击长空，风里裹着青草味儿，雨像条细鞭不断抽在脸上，很疼！绵延起伏的山势，草浪一波接一波翻涌荡漾散开，几只牧羊犬驱赶着膘肥体壮的牛羊。
三三两两的摩纥女人，从讷乌河里挑起一桶水归家，男人们骑着骏马挥着长鞭，唱着外乡人听不懂的摩纥民歌，几匹小马驹撒腿狂奔，跑了一会，转了一圈，又一溜烟回到牧人身边。
波光粼粼的水面，即使天敌就在头顶虎视眈眈，还是有大胆的鱼儿喜欢窜出水面，表演一个空翻，才钻回水里，水鸟盘旋在水面上，突然就像响箭一样钻进水，然后又破水而出，叼着小鱼冲上天空。
守营的哨兵们，感觉韶小将军这几日很反常，吃过早饭后，没事就爱在军营口瞎晃悠，最后干脆就盘腿坐在营门口。
终于有哨兵忍不住好奇心，主动上去搭话，“小将军您每天在这，来来回回晃悠，是在等什么人？”
有人问，韶汝霖也不卖关子，大大方方地回答，“是我家最有出息的孩子，马上要到了！”
“啥？韶家又要来人了？”哨兵一惊。
“嘿呦喂！你告诉告诉我什么叫又？我们韶家的人是抢你的袜子了，还是在你的碗里抢肉了？”韶汝霖佯装生气，追着那个哨兵，就是一串无影脚。
哨兵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捂着屁股告饶，“小将军恕罪，小将军明鉴，标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躲得离韶汝霖远些，才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俺觉得韶家人各个都了不起，”说着还竖起大拇指，“你们都是帝都城里，金玉镶边的贵公子，却和我们这群大老粗一样在军营摸爬滚打，俺打心眼里的佩服！”
“佩服！”
“佩服！”
……
听完他的话，其他哨兵也纷纷附和。
“都少拍我的马屁，小心让咱韶老将军听见，又让我挨鞭子！”
话音刚落，就惹来大家哈哈大笑，军营就是这样，没有仗要打到时候，一群大老爷们有啥说啥，也没啥太多顾忌。
正当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韶汝霖还在心里惦记着韶昱，“哎！也不知她会从哪个方向来？”眼珠子时不时转向远处。
大家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韶小将军很看重这次来的亲戚，也就不再打扰他了。
又等了五天，韶汝霖今日把耳朵贴在地面上，终于听到马蹄“特特”的声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蹭地一下蹦起老高，吐出嘴里咬着的狗尾巴草，撒丫子就跑。
其他人也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韶让小将军心心念念多日，韶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人还远远的，韶汝霖就扯开嗓子喊：“妹妹！”
韶昱下马还未站稳身子，便被韶汝霖一把拉进进怀里，毫不费力又是举起来，又是在原地转圈，韶昱被他折腾的头都晕了。
于是，使劲儿在他肩上打了几下，“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头晕！”
“哈哈，妹妹想没想我？”韶汝霖听到韶昱感觉头晕，才讪讪的将她放下来，但还是很激动的没忍住，在韶昱的脑袋上好一顿揉搓。
“想，每天都想！”韶昱重重点头。
“我也想，每天都想！”兄妹两人能在这重逢，韶汝霖难掩面上的激动。
若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看两人现在你侬我侬的模样，当真会误认为是小情人见面。
当大家瞎琢磨，韶小将军怎么跑出去这么久，还不把人带回来？正在纳闷儿，终于见到韶汝霖的身影，手里还牵着一匹马，身上背着一个小郎君。
“这是韶家的哪位小郎君，怎么还是让小将军背回来的？”
一个哨兵猜“莫不是受伤啦？”
立刻又有人站出来，反驳他，“那不是有马嘛，为什么不骑马？”
还不等他们吵出个一二三，韶汝霖远远的就一嗓子喊过来，“傻愣着干啥呢？赶快去通报大将军，说人已经接回来了！”
哨兵被韶汝霖这么一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去报信。
人已经走到跟前，大家伙才瞧出来，来的是一位小女郎！女郎？
军营里都是一群大老粗，何时出现过娇滴滴的小女郎，还是这么小一个的女郎！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模样还怪好看滴！
虽然他们之前也听说过，在北邶最艰难的时候，韶家女眷也上过墙头，浴血杀敌，但是把这么小的女郎送进军营，这应该还是头一回。
韶昱看出大家对自己的局促，便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打招呼，动作丝毫不扭捏，“诸位将士辛苦！日后我与大家就是同袍，大家叫我韶昱或者阿昱都行！”
受了人家女郎的礼，他们这群人手脚都不知放哪好了，心想这以后可咋处啊？
韶汝霖也看出，他们这群人的尴尬，便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大家互相都认识一下，这是我亲妹妹连云韶昱，人美心善武艺好！但她现在是大头兵，大家以后一个锅里吃饭，平日该怎么想处就怎么处，彼此叫名字就行。”
他不说还好，经他这么一说，大家的头皮就麻了，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连云”是国姓，姓这个姓的，哪个不是皇亲国戚，韶小将军在帝都是靖王，那眼前这位不是公主也会是郡主。
终于有人缓过神来，慌乱的向韶昱行了一个军中的甲胄礼。
面前是久经沙场，为大历出生入死，立下战功的勇士，自己尚未建功立业，哪好意思在这里受他们的礼。
韶昱悄悄扯了扯阿兄的袖子，韶汝霖一低头就看见妹妹，递给他一个求救眼神，示意他赶快带自己走！她怪不好意思的，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当韶汝霖终于把自己带出来，韶昱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兄长，十七八岁上下的年纪，脊背挺拔，麦色的肌肤，长眉斜飞入鬓，眸子亮如寒星，英挺的鼻梁，薄薄的两片唇，一张棱角分明的轮廓，被一对卷翘的长睫毛淡化了两分。
“阿兄变了很多！”
“是吗？”韶汝霖摸摸下颌，眉眼弯弯的浅笑，“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是更好了，阿兄成为了自己更好的样子。”韶昱眸子亮亮的看着韶汝霖，一字一句的认真答复他。
今非昔比，现在的小靖王，与在徽京时简直判若两人。
曾经，华冠丽服的小靖王，日子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纵恣肆……打破兵部尚书小儿子的脑袋，用墨汁染花太师的白胡子，装鬼吓病御史的种种恶劣行径，已经罄竹难书。
就是这样一个街头混混见了，都吓得掩面逃跑的“混世魔童”，进了军营，历经战火数次淬炼打磨，鲜血的次次洗涤，从最初的寂寂无名，到如今的战功赫赫，他真的让他自己成为了更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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