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实的谎言
下了12个小时大雨的周日，宣告暑假最后一天就此结束。小区外面发生了一场连环车祸闹得沸沸扬扬，同时也因为打雷的缘故导致小区停电2小时，所有人都短暂的陷入了原始社会的氛围中，还有于琴上门找过我，可我并没有搭理她。
这一切都是我后来听说的。
从于琴那儿不告而别后，我关掉了手机，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都充耳不闻。很久没有做梦了，我梦到小时候，还梦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比如我是一个足球运动员，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观众席站着一个穿着性感啦啦队服的女人在为我摇旗呐喊，那人正是于琴。
讽刺的是，我还梦到我成了那张婚纱照上的男主角。
后来的梦我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是哭着醒过来的，眼角挂着一行泪，它好像在庆幸我没有像梦里那样度过一段虚幻的人生，也好像在遗憾我没机会度过那样一段虚幻的人生，总之我自己也感到很庆幸，我终于醒过来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床上拉扯起来，相熟的快递员满头大汗站在我家门前。
“李澈，你怎么回事啊，给你打电话关机，你的货还要不要啦？”
他拉着一个堆满箱子的小推车，因为下大雨，还贴心的在上面铺了一层塑料布，水渍从电梯口一路延伸到我家门前，突然让我心生歉意。
“不好意思啊，昨天不太舒服一直在睡觉，手机忘充电了。”我从茶几上拿过一个卷筒纸递给快递员，他也毫不客气的扯了一大段来擦脸。一边抱怨今天的雨下得很大，一边帮我把货盘进屋子里。
一切都收拾好后我才发现季青儿站在门口盯着我看。
“你干嘛，像个鬼一样。”
“于琴敲门你不开，快递员敲门你倒是反应很快。”
“于琴来找过我？”我有些诧异，不过也是意料中的事，昨晚气氛正好，我突然走掉也没跟她打个招呼，换做谁都会上门来问问吧。
“不仅找过你，还找过我，问我有没有见过你，问你抽了什么风，问你是不是死了。”
“那你怎么说？”
小屁孩眼睛滴溜溜地转，还卖起了关子：“除非你请我吃干锅，不然我不告诉你。”
其实我没什么胃口吃饭，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在胡吃海塞。
“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难得我也有干不下饭的时候，看着小屁孩那么有精神，不免有些羡慕。
“明天就要去住校了，不多吃点怎么行，再想让你请一次客那就很难了。”
她要去住校比我听说于琴来找过我还让我感到意外：“你真的决定住校？”
“不然呢，每天待在这里给你做接线员？”
我叹了口气，心情又低落下来。刘扬莫名其妙疏远我，季青儿也要住校去了，林晓洁跟我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就连于琴也顿感热闹的生活又要回到寂寞当中，我就更加没有心情吃饭了。
“我只是去住校而已，又不是跑路不回来，你干嘛一脸我死了的表情。”她习惯了吃完饭抱着冰镇豆奶，顺带把吸管咬得嘎吱响。
“我并不是天生爱寂寞，却比任何人都多，就算把世界给我，我还是一无所有”兀的我唱起了一首歌。
“哼，矫情。”
感慨完后，还是把话题扯回到请这顿饭的主要目的上。据小屁孩说，于琴是早上来我家的，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她，季青儿就开门了，她见是于琴就跟她聊了几句。大概是问有没有见过我，知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季青儿统统用“不知道”、“不清楚”回答，两个人没聊上5分钟，于琴便悻悻而归了。
“什么嘛，啥也没说还要我请吃顿饭，你这是诈骗！”诡计多端的小孩，气死我了。
她一脸得逞的坏笑：“也不尽然，话我们确实没说几句，不过，我有另外的发现。”
“有屁快放。”
“她结过婚吧。”
短短五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脑子嗡的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屁孩调整了坐姿，好整以暇地凑到我面前说：“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我”
“还记得上次你给我看过她的朋友圈吗？里面有很多细节，不过那时候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没见过真人，直到今天早上她来找你，我才确定我的猜测没错。”
我立马翻出于琴的朋友圈，仔仔细细的阅读，依旧毫无收获。她到底是从那儿看出来的？
小屁孩夺过我的手机，快速下划到于琴两年前发的一条朋友圈上，那是她跟几个好姐妹一起拍的合照，几人都有着相同的熟女气质，每个人的手上都带着珠宝首饰，于琴也不例外。季青儿指着她撑着脸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明晃晃地套着一颗鸽子蛋般大的钻戒。
紧接着她翻到半年后的一条朋友圈，配着于琴美美的自拍，还是左手撑着脸，钻戒却没有了，文案写着：【于小姐，好久不见。】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会在什么时候称呼自己为“小姐”，那不就是离婚了重获单身的时候吗？”季青儿分析道。
“原本我以为只是我想太多，不过结合你们之间的异常，再加上她的小动作，我敢肯定她结过婚。”
“什么小动作？”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搓左手无名指。大概是以前带戒指留下的习惯，就算戒指摘掉了，习惯也很难改变。”
她的分析让我哑口无言，搓手的动作，我以前也见她做过，当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她只是无名指不舒服，原来答案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没发现。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她和她老公的结婚照。”现在回忆起来，什么跟老闺蜜一起听音乐会，打实况足球，都是假的。老闺蜜就是老公，老公就是老闺蜜。
“然后你就不辞而别，灰溜溜地回来了？”
“那不然怎么办，我要留在那儿跟她打一架吗？哭诉她欺骗我的感情？结了婚还在外面搞来搞去，而且还对自己的小学同学下手？”
被一个女人欺骗的感觉真不好，何况我还真的为她动了心，就像我傻乎乎的以为下载到了破解版的3a游戏，玩得正起劲，电脑突然跳出一个弹窗说“试玩版到期，请到官网购买正式版”一样恶心。
“那如果她是离了才出来重新找对象，你能接受吗？”季青儿问。
“我”我不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可转念一想，于琴这条件就算离过婚也很不错啊，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可再转念一想，凭什么我要跟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纠缠不清啊，我可是童子啊！这年头还有几个童子，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伐啦！
“你为什么早知道了却不告诉我？”我抬头注视着季青儿。
“我告诉你了，她身上的妖怪你驾驭不了，是你要一头栽下去的，我可拦不住你。”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正被欺骗感情的又不是她。
“你根本看不到妖怪吧！”
对于我的发问，季青儿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傲娇状：“看不看得见，见仁见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的事都跟你无关。”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餐馆，留下我一人独自面对寂寞。
这场雨一直延续到星期一的下午还没停，我眼看着季青儿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离开小区，她没有跟我说话，甚至在电梯关门的最后刹那还送了我一记白眼就彻底消失了。
晚上，我端着一碗泡面坐在电脑前看着一部无聊的搞装修的电视剧，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喂？”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啦？”电话那头的于琴说话声音很憔悴，带着笑意可听着却很苦涩。
“有什么事吗？”
“你看到我的结婚照了，对吧！”
“嗯。”
“可你连为什么都不问，就把我给抛弃了。”
“是你欺骗我在先，你瞒着所有人以一个单身未婚的身份出现，给了我希望之后又让我发现原来你结过婚。”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既然是她自己打电话上门也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我不介意你结过婚，我是介意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什么老闺蜜，什么足球队的男生，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你老公吧！”
“于琴，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得满嘴谎话，为了掩盖事实不惜欺骗爱你的人呐！”
电话那头是一段久久的沉默：“你来我家一趟吧，我把你想知道的事实都告诉你。”
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泡面，这是第二碗因为于琴而浪费掉的泡面。
就算再高级的小区也抵挡不住暴雨的侵袭，花台里的泥被冲得满地都是，枯枝落叶也随雨水飘洒，我已经尽量绕着地上的垃圾在走了，可还是不小心踩中了一块“地雷”，溅得我的裤腿全是水。
于琴家的大门半开着。她独自坐在沙发前抱着一瓶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几上摆了几本装帧精美的相册，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和她老公的结婚照。
“你来啦~”她的状态已经有些微醺。跌跌撞撞走到我跟前，像没骨头一样挂在我身上。
“你好好说话。”我扶她站好，理智空前的坚定。
于琴指着那一大堆婚纱照说：“你不就是介意我结过婚吗？我告诉你，一年多以前我就离婚了！我是自由的，无所畏惧的，谁也管不着的，你知道吗，李澈。”
我不喜欢女人喝酒，特别是喝完之后发酒疯的，她们几乎都会变得很难缠，说话没有条理，行为也变得大胆起来，平日里还算小白兔的女人只要喝醉了就会变成疯狗，我实在招架不住。
“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讲清楚你的情况，或许我不会生气。”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何况是男女问题，这一点都做不到，还怎么继续下去。
“我也想告诉你，我每一次都想告诉你，看画展的时候想告诉你，听音乐会的时候想告诉你，晚上被噩梦吓醒我还想告诉你，可是，我真的能告诉你吗？我好害怕你会嫌弃我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酒精放大了于琴的委屈，她跌坐在地上放肆哭泣。
“你都没嫌弃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结过婚。”
这一刻，就像两个失败者终于要脱下了伪装已久的盔甲，决定坦诚相见。
“但是，我坚决不能容忍谎言。所以，于琴，我们以后还是别见了。”可就算我再失败，我也不想把伪装脱下来，至少不容侵犯的原则是捍卫我尊严的最后防线。
她停止了啜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瞪着我：“为什么所有男人都一个德行？！不就是一个谎言吗？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你们一定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忽然转变的态度让我不知所以，她在说谁？
于琴站起来，嘴里不停念叨一些我听不清楚的话朝卧室走去。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几盒药片，胡乱地塞了几颗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你在吃什么？”我夺过她手上的药盒，上面写着‘百忧解盐酸氟西汀’，一排小字清晰的解释了这种药的功效——适用于抑郁症、强迫症、神经性贪食症。
“你有抑郁症？！”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活泼开朗的于琴居然有心理疾病。
她摇摇晃晃地样子看起来十分渗人：“于琴，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她一把推开我冷冷的笑道：“我就是一个满嘴谎话的女人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为了满足私欲不择手段的女人怎么了？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好大学，进了大公司，当了官，凭什么就要被你们指指点点！”
她的发难不是没有缘由的。可原因都是我后来才听说的。
她歇斯底里的朝我发泄，我感到手足无措，她喝了酒，又吃了药，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一概不知。
她背负了很多我看不到的压力，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我选择跟她撇清关系。在我始料未及的瞬间，于琴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急诊室长椅上。与我并肩坐着一位英俊的男人，他就是婚纱照上的另外一个主角。
男人说他叫祝琪，是于琴的大学学长，两人是在校园足球赛上认识的。从大学谈到毕业，他们的爱情令人称羡。直到于琴也毕业参加工作，她发现社会跟校园天差地别，因为有依靠，所以她打起了考研的念头。
祝琪的家境并不太富裕，赚到的钱不仅要给家里一份，还要支付他们俩在海市的开销。起初祝琪想游说于琴现实一点，先找一份工作有了稳定的来源再考虑考研的事情。可于琴却钻进了牛角尖，说什么都要考，两人也因为这件事第一次分手了。
见考研无望，于琴只好收拾心情找了份在千达地产的销售工作。她很能干，也愿意吃苦，才一年时间就小有收获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一年后的校友活动上，祝琪和于琴再次相遇，他们的变化都很大，也成熟了不少，在于琴主动挽回下两人又重新再在一起。
当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决定结婚。为了让以前的同学都能羡慕于琴嫁给了爱情，祝琪下了血本给她买了一颗钻石戒指来承诺他们矢志不渝的誓言。
刚结婚那会儿连空气都是甜的，可没过多久祝琪发现于琴变了。她对现在的生活很不满足，她想要往上爬，想要赚更多的钱，想学那些原本就累积了很多资产的人混圈子，每天流连于各种聚会，张总、王总、李总，左右逢源。
经常宁酊大醉回到家还对祝琪在设计院的工作指指点点，瞧不起他累死累活一年才一二十万的年薪，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之后，跟圈子当中的一个大佬搞起了外遇。
一个贪恋美色，一个追逐名利。于琴通过大佬的关系在千达地产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售楼小姐一直干到了部门经理。对婚姻不忠，对虚荣渴望，对平淡生活的不满最后让她得了人格障碍的精神病。
祝琪没有等到于琴回头跟她提了离婚。生活变成一滩烂泥，于琴还没有悔悟过来，她把罪责都转嫁到祝琪身上，她认为是祝琪不理解，不体谅，甚至不如她有本事，他们的才会离婚收场。
后来的一年多，于琴也纠缠过他，但祝琪的态度很坚决，说了绝对不再复合的话她才消停下来。直到家里人撺掇她跟一个小学同学相亲，于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大献殷勤，而那颗稻草就是我——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李澈。
于琴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面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幸得我反应够快，在她跳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臂，废了好大劲才把她从死亡的悬崖边拽了回来，送进医院洗了胃。
当时的场面我不太想回忆，实在过于刺激，以至于我的手到现在都没停止过颤抖。
作为小学同学，把她送进医院，联系跟她最亲密的人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祝琪陪她进了病房，我也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雨，还没停。
刚出医院门口，一辆停在路边的褐色保时捷降下车窗。
“李澈！”刘扬的脸上泛起和煦的笑容，朝我喊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出现让我感到意外。
“青儿说你可能有麻烦，让我来搭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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