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回来了
这年头真是什么生意都不能拒绝啊！
我一边检查着一台老旧的主机，一边发出悲哀的感叹。网店生意进入了淡季，代练陪玩的单子也随着小孩开学急剧减少，正当我在为冬天的储备资金发愁时，便收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信息。
年初为了房东江海我深入敌军内部，在发廊结识了一个黑长直。后来因为林晓洁的关系，我和刘扬还“光顾”了她一回，为了方便联系，所以我们就有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她知道我很懂电脑，所以在某天下午正热的时候让我上门给她维修因为蓝屏而无法正常启动的老爷机。
“姐，你这台电脑的主板坏啦！”发廊的空调开得不大，门面还正好当西晒，热得我大汗淋漓。
黑长直并不懂什么是主板，她告诉我这台电脑只有两个功能，一是没客人的时候用来追剧；二是她的老相好独爱斗地主。
“那要怎么办，我可没钱修啊！”她的一句话倒把我给堵住了，她的电脑不出钱修，难道还要我掏腰包吗？再说了，来帮她修电脑还是义务劳动，要不是看在上次她友情客串只收了我们200块钱，我还不愿大热天出门呢。
“反正你们对电脑的需求也不高，我帮你淘一块二手的主板吧，花不了几个钱。”我打从心底里没想赚她一分，只是单纯的抱着能帮就帮的心态在做事儿。
她突然态度一转，扭着水蛇腰趴在柜台上，低胸装的尽头一览无遗：“哎呀，你也知道我这行饱一顿饿一顿，哪儿还有钱装电脑呀。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免次单，你帮我弄块新主板。”
呵呵，这女人真是够不要脸的，敢情好咱俩成了原始人交易，可哥哥我不吃这一套。
“呵呵，算了吧，我乳糖不耐受~”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再看了眼我，然后翻了个白眼：“切。”
叮铃——门口的风铃响起，黑长直甩过一对鲜奶对着门口的人就喊：“欢迎光临。”
“欢迎你个头啦！”
一个拉着红色拉杆箱，体态有些丰腴但没什么品位的女人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三妹姐嘛，你怎么跑回来啦！”黑长直故作亲热的把手搭在女人身上，一副谄媚的表情。
我抬头打量了一眼女人，她不就是江海之前谈的那个诈骗犯对象吗？！
陈三妹也看了我一眼，不过她并没有认出我是谁，毕竟我们相识于春天，那时候我的头发还十分茂密，自从我剪了次寸头就彻底爱上了那种感觉。
“这谁啊？”她不客气的问道。
黑长直摆摆手说：“一个修电脑，别理他。快说说你跟着薛威都上哪儿潇洒去了。”
陈三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提起薛威就来气：“那个该死的家伙说带我去旅行、搞消费，过好日子。结果拿着钱转头就去赌了，没日没夜的赌，连我都受不了啦！不过好在他有输也有赢，可我不能一直这样跟他耗下去，我就准备从他手上偷点钱跑回老家，没想到被他那个该死的兄弟逮住了。”
“然后呢，然后呢。”不知道黑长直从哪儿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听，感觉陈三妹这趟出去的经历，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还有什么然后，他们把我抓起来打了一顿，把钱全抢走了。我趁他们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的。”她话锋一转，用手遮住嘴巴，“幸好我聪明，夹了两千块钱在胸罩里，不然我都没钱回来！”
黑长直听得乐开了花。她除了关在这间十几二十平米的铺子里“做生意”几乎哪里都不能去，老相好偶尔会带她出去吃吃喝喝，也不过都是些街边地摊。说来都是可怜人，她们比我更可怜，我至少还有门手艺，她们只剩下身体。
“姐，你这电脑不换主板我确实没法修，我先回去帮你找找配件吧，价格合适再告诉你。”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发廊。
黑长直哦了一声不再留我。
推门出去，就听见陈三妹在对我打趣：“你请他玩儿一盘不就得了嘛，还给什么钱呀！”
黑长直阴阳怪气：“人家是纯情处男，瞧不上我呢！”
哎，女人，尤其是这种女人，惹不起，躲得起。
从医院出来那天，我就莫名其妙的跟刘扬和好了，我至今没问过他为什么生我气，他也没有主动提起，奇怪的是那个和他一起看音乐会的小矮子再也没来过光荣小区。
“诶，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扒饭的间隙，我丢出一个问题。
“蜘蛛侠？”他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嘶~我猜是钢铁侠。”他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是不是这两天看漫威看出毛病了？”忍住想给他邦邦两拳的冲动说，“你还记得我房东江海被骗的事？”
“记得啊，不就是被一个知性熟女和□□大哥骗了13万那个嘛。”
“就那货色还知性熟女，我呸。”
“怎么，你今天见到她啦。”
“对啊，今天去黑长直的发廊帮她修电脑的时候见到的，听她说还是从那□□大哥手上逃出来的。”我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说我们要不要~~~”
刘扬放下手中的碗，用中指推了下眼镜：“我劝你少管闲事。”
噢哟！多管闲事甲这回居然让多管闲事乙少管闲事？
“你不对劲！”我用筷子指着他。
他也用筷子打了我的筷子一下：“有些闲事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不是每次我们都能遇到张志成那种法盲小孩。你房东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瞎掺和啦。”
刘扬的话不无道理，我也琢磨过告诉江海吧，可又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被骗财又骗色，半年过去了，警察也拿那帮人一点办法没有，我一个普通小市民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我好像真的有点多管闲事的大病，总感觉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身上的基因。
第二天中午我借着买菜的名义专门绕到馨康诊所，提溜着一袋准备送给江海的西瓜，还没踏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争执声。
“江海，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薛威威胁我跟他一起跑路，他拿着你的钱到处赌，后来没钱了还想把我卖掉还债，我这才想办法逃走回到海市的！”
能如此臭不要脸还声泪俱下的说出这番话的人，除了陈三妹，我想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这时，江海拉开了输液室的门不想再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你走吧！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骗了就是骗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如果你再不走，被警察逮到就是你自己活该了。”
还算你老小子有点骨气，我心里暗自表扬道。
陈三妹眼角挂泪，见他十分决绝便不再逗留，很快也从输液室走了出来。我躲在门口的发财树旁悄悄偷看，两人背对着观众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陈三妹小声嘀咕了几句，头也不回地出了诊所往发廊的方向走去。
我这才走进诊所，笑脸盈盈地朝着江海喊了一句：“江叔，干得漂亮！”
他抬头见我，并没表现出多高兴。装作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年轻人的时髦用语。”
把装着西瓜的口袋摆在柜台上，递给他一块：“干得漂亮的意思就是，在淫威面前不屈不挠，坚持原则，保持理智，不再上当受骗。”
“去去去，谁受骗了，少跟这儿胡说八道。”
我指着大门口不依不饶：“刚出去那女人不就是陈三妹吗，她还有脸回来找你。怎么滴，又想骗钱？”
饱受钱财伤害的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她也是个可怜人啊！明明有机会从良，却不知道珍惜。”
他的话差点把我给呛到：“你咋还同情起她来啦，再怎么可怜也不该用卑劣的手段骗钱啊，十几万呐，你不心疼，我都心疼，我得开多久的网店卖多少个鼠标键盘才能赚回来。你可别同情心泛滥再引狼入室啦！”
江海没再接话，我俩沉默地各自啃完一块西瓜后便离开了诊所，看着他好像很坚定地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担心。
刘扬破天荒地从公司提回了一箱海鲜大礼包，里面有大带鱼、大鱿鱼、小黄鱼、还有一盒鲍鱼味月饼。
“哟，刘老板这是中了彩票，给家里改善伙食？”虽然都是好东西，但除了月饼，其他的我都不会烹调。
他一边往冰箱里塞，一边解释道：“这是一家做海鲜的甲方送来的中秋节礼品，每个员工都有。”
想起当年我还在国企上班的时候，逢年过节也会收到礼品。春节有购物卡和长辈慰问金，夏天有清凉饮料，端午中秋有礼品券，母亲节有鲜花，就连三八和六一都有半天假期，不过仅限于女性职工和有孩家庭。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一个女人而且还已婚已育小孩正是能过六一节的年纪，岂不是每年都有多一天的假期。可为什么父亲节啥表示都没有，高低发个剃须刀也是一种仪式嘛，所以说男人才是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根本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
最后一袋大带鱼实在塞不进去冰箱里，刘扬建议今天晚上就把它给消灭掉。
“我可不会做带鱼，你自己来吧！”把围裙脱给他，难得享受一次张嘴就吃的晚餐。
在我们搭伙吃饭之前刘扬基本上都是吃公司的食堂或者点外卖，据他说要不是因为前任食堂承包商合同到期公司不续约，后来的伙食口味一落千丈他也不至于跟我达成一起吃饭的共识。
动手之前，他拿着手机研究了快半个小时的短视频，没想到带鱼都有七八种做法，什么干烧啦，香煎啦，泡椒啦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口味我都可以接受，就是不知道他的完成度怎么样了。
经过一番激烈角逐，最后我们决定做香煎，因为其他口味不是没有配料就是过程太复杂，从七点挨到八点半还没吃上晚饭，我已经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刚沿着锅边丢下去一小块带鱼，刘扬就被瞬间溅起的菜油逼退足足三米远。
“你也太夸张了吧，是不是个爷们啊？？？”我站在旁边看得直翻白眼。
他举着个锅铲不敢靠近，闭上眼睛伸进锅里一通瞎搅和，把菜油荡了出来，轰的一声灶台上直接串出一米高的火舌。吓得他毫不犹豫地躲进了我的怀里。
“你在搞毛线啊，到底是炸带鱼还是耍杂技。”服了这个老6，他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笨蛋帅哥”吧。
我快速拿起锅盖扑灭了火势，关掉燃气之后再看了眼那一坨可怜的带鱼，不出意外的焦得它亲妈都不认识了。哎，这个刘扬，除了凹造型和打算盘真是一无是处。
场面控制住之后我才发现他一直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臂，表情狰狞又带着些不好意思。强行掰开他的手，才发现他被烫伤了，整个手臂上布满星星点点的印记，我拉着他不停冲冷水降温，不过已经没啥意义了，七八个水泡蹭的冒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奇怪的x病
“家里有烫伤膏吗？”
他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哎。”
馨康诊所。
“怎么又是你俩，又打架啦？”原本准备锁门走人的江海，在最后一刻被我叫住了。
我挠挠头不好意的说：“没有打架你别瞎猜，是这个家伙非要做炸带鱼，结果搞得家里乌烟瘴气，自己也被炸伤了。”
我忽然有一种带着傻瓜儿子四处求医还被嫌弃的悲凉感。
刘扬一脸委屈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做饭还偏要吃炸带鱼。”
我？？？：“诶，大哥是谁带回来的带鱼，是谁说非得今天吃掉的，你要是不情愿做我还不情愿吃呢，你怎么每次都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哎呀，你们俩烦不烦！每次来了都要斗嘴，要吵回去吵，闹得我脑瓜子嗡嗡疼！”江海打断了幼稚的争执，给他的手消了毒，包扎好，顺便开了支烫伤膏就把我们从诊所里赶了出来。
出来之后我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几句：“要不是小区附近就他一家诊所，我还不乐意来呢，什么服务态度啊，跟欠他似的，糟老头子。”
正准备转身走人，刘扬却拉住了我衣角：“嘿，你看那儿，对面烟摊站着的那个人。”
我朝他说的方向看去，那儿站了一个弯腰驼背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社会闲杂人等，小腿肚子上纹着一条刺眼的大虫，假模假式的在买烟。
“咋了？你喜欢这款啊！”
他撇我一眼说：“刚刚我就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那儿盯着诊所里面看，不知道想干嘛。”
这时，江海收拾好了铺子，拉下卷帘门上了锁准备回家。
“你俩还不走，站这儿干嘛。”
“马上就走了，马上就走。”我故意推着刘扬朝前挪了一点，江海不再管我们往他家的方向走远。见江海离开了诊所，马路对面那个小赤佬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他该不会是在跟踪江海吧？”我啄么着端倪。
一直望着两人走远，直到他们各自转入一左一右的街角再也看不见，我才放下心来，也许只是刘扬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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