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人
恒亲王出来时，就看见九歌正扶着已经晕过去的少将军站在门口。
他走到九歌面前，安排心腹把陈驰抬进去，这才开口：“林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九歌跪下行礼：“九歌不敢撒谎，事情紧急，王爷，您要赶快想办法。”
端阳走上前，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说道：“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猜，皇帝一定是想在明天你们成亲时动手，所以，我们只要赶在天亮之前救出娘娘就可以。”
恒亲王沉思道：“父皇若真这样想，现下宫门肯定已经关闭，储秀宫一定是重兵把手，即使我们能顺利进宫，也见不到母亲。”
端阳点头：“对，除非可以调动大军闯进去，否则，就凭我们几个，绝不是御林军的对手。”
九歌忽然想起了什么：“可调动大军，必须得有兵符才行，这条路行不通。除非，除非宫内有人配合我们，里应外合，或许可以。”
恒亲王开口：“端阳姑姑本就是宫里的人，现在回去也合情合理，你带着林姑娘先去，争取能见到母亲，我看能不能去找哪位大臣，就说有事启奏，让父皇不要一直盯着储秀宫。”
听他这样说，端阳也反应过来，一边翻出自己的腰牌一边安排：“王爷说得对，但不是你去，你们可扮作太监和宫女的模样混进去，储秀宫与朝中一位大臣还有几分交情，我去找他。”
九歌看向王爷：“就按端阳姑姑说的办，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他们正准备进府换衣服，突然看见有人骑马朝王府走来，端阳赶紧让九歌和王爷先进去，来人到了门前下马，看见端阳，行礼道：“姑姑。”
端阳这才发现，是林里身边的小太监，于是她开口：“原来是何公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姑姑，师父让我来传个信，说淑妃娘娘实在思念恒亲王，务必请王爷在天亮之前进宫一趟，以表孝心。”
端阳明白了，笑道：“好，我知道了，恒亲王会去的。不过，王爷明天就要成亲了，我出宫的时候，忘记把娘娘给儿媳们准备的玉坠拿出来了，没有这个，明天的礼就行不成。还劳烦何公公，带着下人们走一遭，也算是帮王爷忙了。”
端阳说着，朝站在门后面刚换好衣服的两人招手，两人低着头走到何公公身边。
何公公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虽然他们穿着最末等的下人的衣服，但何公公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他们并非仆人，可由于是恒亲王府的人，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向端阳行礼：“姑姑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端阳看着他们走远，自己也赶紧往李府走去。
果然，宫门前加了好几道防线，即使是何公公，也要下马接受盘问。
问完何公公，领头的侍卫又走到他俩面前：“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九歌恭敬地拿出端阳的腰牌。侍卫看了看，又开口：“你们，是储秀宫的人？”
何公公见状，赶紧跑过来解围：“将军，他们是恒亲王府的奴才，明天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可端阳姑姑把娘娘准备的贺礼给忘了，因此特派人来取。”
侍卫把腰牌还回去：“既是恒亲王府的人，为何不敢抬头？”
“哟，将军，这两奴才生性胆小，若不是恒亲王府上下都忙着婚事，抽不出人来，这样沾喜气的事，哪能轮得到他们？您行行好，他们拿个东西就走。”
侍卫又道：“皇上有令，凡是和恒亲王与储秀宫相关，必须得禀明情况，待皇帝同意，才可进行下一步，等着，我去通报。”
何公公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威胁道：“哎呦，将军，您这是没有领悟圣上的意思啊！圣上说事无巨细，都得通报，可您若真把这种小事报上去，皇上会高兴吗？再说，这再拖下去，天可就亮了，耽误了准太子的婚事，你担当得起吗？”
侍卫迟疑了：“可这”
“这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吉时已定，谁敢耽误，这两奴才若是误了时辰，那小命可就没了。您就当行行好，救他们一命吧。”
侍卫终于松口：“既是端阳姑姑派来拿东西的，那就去吧，不过要快点。”
“好嘞，谢谢您嘞。”何公公凑近侍卫，挡在了他两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银子：“您受累。”
他们就在何公公的掩护之下顺利进宫了。
进宫没走几步，何公公追上来：“现在储秀宫外有御林军把守，皇帝已经下令，无论今夜恒亲王府谁来，通通拿下。”
恒亲王猛然抬起头：“那母那小的们拿不到东西怎么办？”
说着，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何公公像是没认出来一样，说道：“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再过一刻钟，御林军会换防，第一波完全离开后，宫中会有刺客，第二波会被调走，但皇帝不会知道，你们可顺利进入储秀宫，里面只有娘娘和皇上，万事要小心。”
恒亲王抬头行礼：“多谢公公。”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最末等的下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礼节。
何公公像是没注意到一样：“好了，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该走了，今夜是我师父值守，我该回去睡觉了。”
九歌也抬起头，拱手道：“何公公慢走，您和林公公的恩情，王爷永远不会忘。”
何公公没有说话，离开了。
即使不看王爷，九歌也知道王爷正疑惑地盯着她，于是她开口：“他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安心。”
王爷把脸扭回来：“林姑娘果然聪慧。”
九歌没有说话，王爷也没有再问其他。
一刻钟很快过去，他们掐着时间，估摸着两队正在换防，悄悄潜到储秀宫附近。
就在这时，林里朝储秀宫相反的方向大喊：“有刺客，快护驾！”
第一队已经出宫了，第二队刚刚上岗，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顺着林里指着的方向，一下子飞出去了五六个，谁不想抓住刺客得赏赐呢？
就在这时，林里看到了已经靠近储秀宫的王爷，但还有许多人侍卫在坚守岗位。
巧的是，这时，贤贵妃身边的宫女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公公，快让奴婢见见皇上，宫中闹鬼，娘娘吓坏了，请皇上过去一趟。”
林里不理她的哭闹，指着剩下的侍卫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看看，可别把娘娘吓坏了。”
“这”侍卫们有些犹豫。
“怎么，难道真的现在去请皇上吗？”林里拉长了声音。
“是。”
说着，侍卫们一个接一个也飞了出去，贤贵妃的宫女在后面跟着跑，好几次差点摔倒。
林里走到恒亲王面前，压低声音：“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被皇上遣走了，屋里只有皇上和娘娘，你们进去吧，奴才在外面守着。”
他们来不及客套，转身就进了宫内。
即使在正殿，也能听到寝殿内传出的淑妃惨叫声，并且由于四下无人，惨叫声在偌大的宫殿内还有回音。
一瞬间，恒亲王仿佛被钉在了那里，他偷偷跑进宫来见母亲那天晚上的情形又跑进了他的脑海。
也许是母亲也认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并不压着自己的痛苦，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恒亲王想，他是来救母亲的，他应该抓紧时间才对，但不知怎么地，他却走不动道了。
他在害怕。
害怕见到母亲浑身是伤的样子，害怕童年那些不好的记忆成真的样子，害怕母亲之所以要遭受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样子。
九歌也痛苦不堪，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把淑妃当作母亲对待了。她曾经为淑妃疗伤，深知那些伤口是如何来的，可她在宫里的那段时间，皇帝并未让淑妃添新伤，以至于她差点忘了，皇帝是如此残暴的一个人。
但九歌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用力拽了拽恒亲王的衣角，把他从记忆里拉出来。
恒亲王回过神来，九歌对他点了一下头，两人就分开了。
恒亲王闯入寝殿，但在手伸向帷帐的那一刻，他又犹豫了。
人就是这样，面对着痛苦的真相，只要不揭开，就永远有理由自欺欺人。可一旦揭开，却未必能坦荡面对。
但是，就在他收回手，扭过头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白绫。
以及，东海将领才能穿的战袍。
他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而且越烧越旺，终于，怒火压过了恐惧，他一把扯开帷帐，看到了正在施暴的父亲，看到了正在承受痛苦的母亲。
他伸出双手，用尽全力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叫做父皇的人摔了出去。
即使想象过无数次母亲要遭受的痛苦，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母亲强忍着痛苦爬起来，满脸泪水，在这泪水之中，他看见了母亲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更加心碎。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的恐惧，不是源于施暴者的残忍，也不是源于自己多年来的痛苦。
而是因为，一个母亲，最不堪的一面，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她的孩子面前。
这种在他眼神里铺开来的痛苦，要比父亲这十几年来所有施暴的行为加起来，还让母亲难受。
他不去管被他摔出去的人情况如何，他也不用管。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九歌从后面进入寝殿，给了皇帝一针。
她一直在给皇帝用药，这种情况下没当场废了他已经是温柔了。
即使有恒亲王挡着，九歌也能想象得到淑妃现在的惨状。
她想，她应该抓紧时间为淑妃上药。
但是，她又不忍心破坏此刻的情景。
她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恒亲王和母亲都没有说话，他解开自己还穿着的下人装扮，蹲下身来，披到母亲身上。
他们依然没有说话，恒亲王做完这一切，也没有起身，他挪到母亲怀里，母亲下意识地安抚着他。
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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