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半仙婆婆
香烛越是燃不起来，木李氏越是心焦。
突然一只燃着的火折子递过来，木李氏抬头一看，正是昨日里小叶子说的小金身边的另一个兄弟，辰安。
木李氏也不敢耽搁，赶紧将火折子凑到香烛前，平日里极易点着的蜡烛，此刻却像是块石头，怎么都点不燃。
她手上发抖，木峰赶紧接过火折子，用手护着，凑上去点，幸好，这次风没起，不一会蜡烛便燃起来了，辰安帮着护着。
半仙婆婆手上的香依旧没点着，只是被火焰燃着的地方已经黢黑，想是下一步便会红起来，亮起火星。
忽又是一阵怪风，卷着沙尘而来，吹进院子里。
木叶直眯着眼睛，可这沙尘依旧无孔不入，撞进她的眼中。赵清言倒是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
木叶收了手，揉了好几下眼睛，直将眼睛揉的通红，方才将沙子揉了出来。睁眼一看，赵家哥哥手中的焰火已然快要熄灭，她赶紧将掉在地上的火折子捡起，燃了起来为香烛添一把火。
“予我吧。”
木叶抬头，竟是昨日里与她同声的那个面目严肃的男人。
她怔愣了一会儿，那人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直接从她手中抽过火折子，一只手拿着火折子，一只手拦着风。
因着宋致先进了来，林一、林二带着兄弟们接连踏进了院子，围着这供台，总算是将这风里带着的沙子拦在了外面。
村里打算来做工的人本是站在门外，毕竟这祭祀之事，他们可不敢妄自插手，而且这外头不起怪风，单这木家院里起怪风总让他们心中有些惧意，但看到赵家文曲星先进了去，又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进了去，现在又是外头做工的人进了去，这下他们可按捺不住了，怎么说，这木家也是他们村里的人。
想着一方土地神、山神应也会应允吧。
想着想着便有人第一个踏进了院子，第二个便也出现了，第三个就也紧跟着，后面的便是摩肩接踵、纷至沓来了。
这怪风像是怕了这人多，竟起着起着愈发小了，连泥沙也静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香烛的火焰稳住了，半仙婆婆手中的香燃起来了，三点红色星火，青烟直直升上空中。
众人皆散开，半仙婆婆将这香稳稳插、进香炉之中，拜上三拜，又叫着众人皆拜上三拜，方才舒了口气。
“如今这香也点上了，山神、土地公公也收到了咱们的诚意，自然便可开工了。”半仙婆婆又从袖口摸出四枚铜钱来递到木叶手中，悄声说道，“这四枚铜钱分别放到灶屋、堂屋、卧房以及沐浴室，藏得严实。”
木叶点点头，当下便去了。
“礼成，各位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半仙婆婆背着手，又成了一位貌不惊人的老婆婆。
辰安最先走，朝着半仙婆婆点了个头，便速度极快地消失在院外。
林一、林二带着兄弟们也往出赶，他们也没想到这里祭祀竟如此简单，只香燃起来了就成了，还怔愣了一会儿，方才醒过神来赶忙去做工，毕竟时间可紧。
村民们看着给自己分配工作的人都走了，打了声招呼便急急跟上去。
院中的人一会散了个干净。
木李氏赶紧将钱拿出，往半仙婆婆手中塞去。
半仙婆婆掂量了一番，打开钱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铜钱来塞进自己的袖口：“这些便够了。”
木李氏接过剩下的，也不敢多说。
这是半仙婆婆的规矩，只拿该拿的，旁的便是再劝也不会多拿一个铜板。但要是少上那么一点，这半仙婆婆也能叫人第二日哭着喊着送回来。
“老婆子好久没见过小叶子了，今日午饭便在这里留下了。”半仙婆婆说着往沐浴室走去。
木李氏也不拦也不敢拦，便随着半仙婆婆去了。
赵清言紧抿着唇，平日里惯常带笑的嘴角，此时也拉成一条直线了，他看着半仙婆婆离去的身影，总觉着像是摸到了什么。
“婶婶可否让我看看钱袋？”赵清言收回目光，又换上带弧度的笑容。
木李氏将钱袋递给赵家小子：“正好你帮我看看半仙婆婆收了多少，这里有两百枚，我瞧着那一把可抓不了多少，你自数着，我去准备准备拾掇午饭菜，一会午饭记得喊上你娘亲一起来。”
木峰在旁边也点头。
赵清言却未答，只低头细细开始数来。
一枚，两枚，三枚……
直至袋中仅余下五枚铜板，赵清言的背后便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将铜钱又一枚一枚放进去，这一次比前一次数的更加慢与细致，在这有些冷的阴沉天气里，他的额头渗出一点点细密的汗来。
还是一百五十三枚。
他将钱袋扎紧，送进灶屋，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直奔到家中，连气都没喘匀。
半仙婆婆拿了四十七枚铜板。
正对着除了木家三口之外的所有人数。村民三十四人，王爷请来的十人，王爷的侍卫一个，他自己一个，外加上半仙婆婆一个，共四十七人，共四十七枚铜板。
若是旁人做这事他是半点也不会担心，正是因着这事是半仙婆婆做的才叫人心中直怵。
之前，娘亲担心他的殿试成绩，他倒是无甚想法，毕竟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自信的，可拗不过娘亲心忧，便随着娘亲去了半仙婆婆那边算上一算。
半仙婆婆先是推了一卦，随后笑眯眯地点头，他便知结果应是极好的。可不知为何半仙婆婆突然收了笑容脸色严肃地又算了一卦，摇了摇头说拔得不了头筹。
他还有些不服气，心下有些敷衍地倒了谢。
可后来，一切还是成真了，而这头筹竟是他主动放弃的。
入天子麾下，头筹不能得，他便真的将这头筹让了出去。
赵清言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迹，一枚铜钱一条人命，他们究竟欠了木家多少？
话说那头，木叶正将沐浴室中的铜板藏好，转身便看到半仙婆婆站在门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婆婆你怎么来了？”木叶赶紧走上前，挽着婆婆的手臂。
半仙婆婆不说话，只带着木叶往外走去，又溜达到木叶的房中，嘱咐木叶将门关上。
半仙婆婆坐在桌前，将手中的铜板一枚一枚排好放在桌子上。
“婆婆这是在做什么？”木叶撑着脸好奇地问。
婆婆排好铜板，方才抬起头：“这是你娘亲刚给我的工钱，你说我能否拿走？”
木叶看着婆婆的手点在铜板上，嘻嘻一笑：“当然了，不过我看娘亲可不止准备了这么点，婆婆怎生得不多拿些？”
婆婆摇了摇头，突然开口：“我当真要拿走他们了！”
这声音洪亮而震慑人心，木叶背后一麻，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撼动了了一番，她放下手，端端正正地坐好，也不再笑了：“自然，您可以拿走。”
婆婆点点头，又将铜板一枚一枚收下，方才露出慈祥的笑容：“吓到你了？”
木叶摇摇头。
“唉。”半仙婆婆叹了口气。
“婆婆你到底怎么了？”木叶紧紧握着婆婆的手，轻声问。
从小到大木叶都是怵这位婆婆的，不经意对上一眼总觉得背后发凉，可这次婆婆来后，她却觉得分外欢喜，和婆婆亲近后似乎全身都暖起来了。
“小叶子啊，那梦做着难受吗？”
木叶怔住了，一瞬间想要抽回手，婆婆却按住了，让她无法轻易逃离。
“早，早过去了……”木叶半天才扯出笑来。
婆婆抬着眼看她，眼里蓄满了眼泪，挂在眼底，要落不落。
半仙婆婆将右手贴在木叶的脸上，眼前瞬间出现一条狰狞的伤口，一瞬间又是光滑幼嫩的肌肤。
伤口翻开，红肉翻起，鲜血满脸。
手又贴上木叶的眼睛，捂着那眼，眼皮在她的手下轻颤，带着睫毛划过她的手心。
眼皮塌陷，眼眶无珠，了无生机。
婆婆将眼闭上，眼里掩着的泪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掉落：“不痛了，小叶子，不痛了。”她哑着声音自言自语。
她们欠小叶子一家的终归要还回去，逆天点香便是第一件事。
木叶将脸贴在半仙婆婆的手上，唇微微发颤，声音抑在嗓子里，连呼吸都不畅，但贴着婆婆似乎上一世的疼痛真的缓解了一般。
“婆婆，你知道了？”木叶哑着嗓子问。
半仙婆婆摇了摇头，双眼仍紧闭着眼角挂着泪却轻轻笑了：“婆婆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只是你的梦罢了，除非你说出来，否则谁能知道别人做的梦呢？”
“是梦吗？”木叶低头呢喃，疼成那样却没醒怎么会是梦呢？
“就当它是梦。”
木叶抬起眼，半仙婆婆闭着眼，可视线却像是落在她身上。
“叽叽！”小黄从梦里醒来看见的便是个老婆婆摸它娘的脸，那它能忍？果断出声打断。
半仙婆婆睁开眼，看向小黄的方向。
“山上带下来的？”
木叶点点头：“年前误入了一个山洞，大鸟被蛇咬死了，刚好遇上它们一窝出壳，想着那么冷，便带下来了。”
小黄看着那老婆婆还没丢手，更生气了，叽叽个不停。
“小黄安静！”木叶斥道。
“哎哟，”半仙婆婆笑出声来，“怎生得给取了个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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