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离别
这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考的是英语。平时熟悉的英语单词这会儿对刘道前来说都陌生起来,他心不在焉,这儿的一切都令他愤怒!然而又能怎样呢?他还不是和这里的人一样继续苟且地失败!这“一切”便是四个字——误人子弟!这里的学生也可用四个字形容:颓废青年!刘道前烦乱地思考着,考试就要结束了,考得怎样管它呢,爱怎样怎样!你看,有人还在抄呢,左顾右盼,如坐针毡,一伸头一缩脑,看那丑态!在平时,刘道前也可能会那样做,但是这一会儿他是多么厌恶啊!青春是极其虚伪的,多少的败絮其中,多少的做作矫情!
考试过后,呼啦啦一瞬间学生们都快走光了,还没走的人情况和刘道前差不多,要么是父母在外打工,家里没什么亲人,不急着回去;要么是男女生互相等着,好再多聊聊,依依不舍。
刘道前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着对面的房间,学生们进进出出,他们推了各自的自行车,有说有笑地离校了,不管家里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回家,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刘道前却不是,他害怕回家,家里空无一人,连粮食都没有,他得自己买了粮,生火做饭,还没有在学校方便吃现成的。而且,院子里还长满了蒿草,房子潮气也很重,所以一般情况下,刘道前是不回家的。
不过现在好了,父亲在泉阳,他也要去泉阳上高三了,他这个暑假终于可以不回那个家了,这一点令他高兴。这会儿他不忙着走,他还有些事要办,因为路曲生没走,吴娜也没走,这是他三人的默契,每次长时间的分别,他们都要在一起好好谈谈,即便什么都不谈,也要在学校停几天,缓冲一下离别的伤感。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处理各自的琐事,到了晚上他们就按惯例去找个小吃店喝些啤酒,借助酒精松弛一下神经。不知为什么,每到节假日,他们三个都会非常紧张,长时间地无所适从,仨人就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借以寄托。然后回到教室,一谈就是一个晚上。虽说是男女生异性朋友,但是三人的友谊很好,他们都自觉没有其他想法,他们都认为如果在他们中间发生恋爱,那真是可笑,有时他们还拿这胡侃一番哩!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吴娜长得瘦小,表情阴郁,不苟言笑,刘道前和路曲生都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这种女生,但是这类女生的友谊是极其宝贵的,他们的友谊从来不拘束,所以刘道前和路曲生对吴娜都非常好。
晚上,三人坐在教室里,围着一根蜡烛说话。因为放假了,学校也没人管。
吴娜说:“你们俩都该回避生活中的琐事了,一切以高考为主,其他的一切都要等到高考之后再继续,包括咱们三个也可能会少联系了。”
“早都应该了,我回来是干啥哩,想当初我目的是很明确的,但总有那么多事缠身,这两年的时间浪费得真惨!,都怪老师让我当个什么破班长!”他们三个在一起,刘道前说话很随心,只求痛快。
“别装了,你从来都没想过当班干部?”路曲生堵他。
“哎,说到底还是自己沉不住气,不成熟,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想出风头。”刘道前检讨自己。
“当班干部没什么不好,我们这些平民还真羡慕你们呢,关键你是不想平庸。”吴娜这样说道前,她一直认为刘道前不一般。
“但在这个环境不行,干什么都不行,全是浪费时间,全是扯淡!这一点我和道前想法一致,是不道前?”路曲生恨恨地说。
“就是,在这里你再努力也别想达到某种‘高度’,奶奶个腿儿,这是个毁人的地方!”刘道前开骂了。
吴娜看他们两个又开始痛快地骂,就不再言语,听他俩说。
“哎,道前你知道不,伙上的老板是赵校长的亲戚。”
“真的?我说怎们闹了那么久学校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刘道前想了想又说:“不过这很正常,和学校没关系也别想在这儿赚钱,学校不剥削死他才怪!”刘道前一副看的很透的样子。
“鸟呗,啥玩意儿,猪不吃南瓜让咱吃!哈哈!”路曲生笑着说。
“看看把咱小苗都饿成麻杆儿了。”刘道前看着吴娜开玩笑,吴娜有一个笔名叫“苗儿”。
吴娜没有笑,却说:“你们俩说点中听的。”
“好好好,”刘道前又开始发感慨,“咱这儿的人,愚昧啊,不仅镇上人愚昧,连学生都愚昧,哎,愚昧与贫穷共舞!”刘道前老爱说这句话。
“举个例子。”路曲生等着听笑话。
“咱们那天不是发了一本小册子吗,叫‘青春期综合征’,记得吧,我班的杜鹃竟问我啥叫‘遗精’,我给她开玩笑说‘遗精’就是健忘症啊,这都不懂,亏你是高中生!”她想了一会儿,竟恍然大悟说:“哦,明白了,这个专业术语就是比较难理解。”刘道前本是说笑,但又想到那种愚昧,竟咬牙切齿,他恨愚昧!
吴娜笑了笑,没吭声。
路曲生看道前没笑,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他想起自己班里以前转学过来一个女生的事,因为班里其他女生都不戴罩,甚至还穿紧身衣把胸部束平,而这个女生可能是从城里的学校转来的,她戴着胸罩,把**托的高高的,这本来很美,可是班里学生少见多怪,男女生都盯着她看,还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开始,这个女生没觉得什么不妥,但过了不久,她也害羞起来,就把胸罩摘了,可她没有束胸装,只穿个t恤,**看得很明显,同学们就更加狠命地看,就连男老师上课也一直盯着看,常常走神。后来那个女生就又转学了。路曲生把这件事说完,刘道前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三个人就沉默了一阵。
等换上一根新蜡烛,谈话才又继续。吴娜说:“我想高三时你们俩肯定都走了,我就不和你们联系了,以免影响你们学习。”
“还是联系一下吧,你也是一种动力啊,怎会影响学习呢,你们有电子邮箱不,咱们有时间了发电子邮件。”刘道前笑着说。他其实也是不久才学会的,就拿出来卖弄一番,他知道他们俩都不会。
“没有,我不会发。”
“没关系,明天我帮你申请一个,很简单我教你。”刘道前很殷切,他其实怕和吴娜失去联系。
“也帮我申请一个。”路曲生也没碰过电脑。刘道前点头答应,路曲生又说:“吴娜,我看你也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生存。”
“我不走,我不像你们那样有凌云之志,我考不上大学,和你们交朋友只有这一点让我惭愧。”吴娜有些伤感。
路曲生想,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我必须离开这儿,道前走了,我也得走。
“你说的啥话呀,我先声明,我不是有大志,我是现实,我选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刘道前想谦虚一下,但他其实很喜欢吴娜这样看待他,他希望自己的形象能在吴娜的心里高大,这是不觉间形成的奇怪心理。
“你也一定能考上大学,而且咱们都能上重点!”路曲生坚定地说。
“我上不成。”吴娜强调地说。
刘道前看出来了,就说:“不说这个了。”三人又开始沉默。
蜡烛的火焰时高时低,发出的光也忽忽闪闪。月亮升到中天,月光如练。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想,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后来,烛火燃尽,教室暗了,只有月亮洒进一些冷辉,是不够擦净他们三人身边的黑暗的。此时,他们和所有人一样,都在黑暗中熟睡,但天一亮,他们比谁都醒得早,他们要赶快处理完一些事,然后各奔东西,不能让离别裹住了前行的脚步。
第二天,刘道前的父亲给班主任罗老师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刘道前在去泉阳之前回老家一趟,拿几件厨具,他们的小吃店开业了用得着。
放假后,刘道前在七高待了三天,这三天刘道前看到两件令他难受的事,第一件是“蓝校服”从丁主任的屋里走出来,第二件是他看见一个男生骑着摩托带着惠子,惠子抱着他的腰。刘道前气氛之余,决定走,不能再呆了,父亲告诉他,泉阳二高根本就没放假,那里的三年级已经开学了。可不知为什么,真的要和吴娜分开了,刘道前才觉得像丢了什么东西,依依惜别。待刘道前送路曲生上了班车,他又给吴娜留了封信,才推上自己的破自行车,赶往他的老家——流清村。路上刘道前心里空荡荡的,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他竟然对吴娜产生了依恋,和她交往了那么久他都没想到这点!现在他才发觉那种依恋是一点一滴的渗透的,等你发觉得时候,已经摆脱不掉了。吴娜比他小三岁,他一直都觉得她小,不适合谈感情,可现在他竟然先困惑起来,看看他给她写的信吧。
吴娜: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但是你没走这是我唯一留恋的,然而我必须走,因为我厌恶透了这里,一件小事都足以使我发怒。我知道一个人为多大的事发脾气就说明他的心胸有多大,可是我的心胸越来越狭窄,那些不合理的事常常使我牙齿打颤,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总以为自己从社会上见过“世面”,对学校的一切都会漠然视之,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我忍受不了周围的一点瑕疵,只不过不愿伤害人,就不表现出来,自己却长时间地心痛如刀绞。我妈对我说,你对别人比对自己都好,我听了马上就哭了,我想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糟糕的环境足以使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变成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我就是,在这里,我时常恼怒得不想动,就连走路时想起来某些事,我就想立马倒地永远不要起来了,我的愤怒已达极点,甚至不想再呼吸,这些我只能对你说。
意志消磨殆尽时,便会觉得人生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不想再拼搏,不想再进取,再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我怕自己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必须走。
你能感受到我的矛盾吧。别了。
刘道前
7月4日晚
对刘道前来说,重新恋起一个人时极其不易的事,不是摆脱,就是背叛。他觉得自己还是深深地爱着于凤,他的爱从来没有变过,即便那种爱是不成熟的。然而她们整整四年都没见过面了!四年间,有时候,刘道前会恍惚觉得小凤就是梦中的人,是一种虚幻,可他对于这种虚幻又是那么执着。他也想过了,结束这个梦吧,但是思念就像韭菜,越割越旺,他对她的思念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减少。也许,深埋于内心的爱积得久了也是要溢出的,刘道前对吴娜产生了感情。
刘道前骑自行车到流浊镇南边的水渠时,看到了四年前和于凤分别得那片杨树林,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当时,他觉得他们的爱是多么热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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