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光暗彷徨
他们从迪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刘道前感觉看到的一切还在天旋地转，平时看起来热闹的都市，这会儿觉得那么安静，简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跟做梦一样。在刘道前看来，迪厅和外面确实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人疯狂地摇头愰臀，外面的人平静地各行其是，连刘道前都觉得自己平时是太庸常了，人竟然可以有这样的生活，是他原来不能想象的。可是到底哪一种生活方式不是庸常的呢，他不知道答案。
第二天，上班时间刘道前总是心不在焉，因为他还沉浸在昨晚的“梦幻”当中，他感觉眼前所作的一切都没什么用，只是挣两个小钱混口饭吃而已，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到红番区正常消费一次呢！
看来昨天晚上在迪厅的见闻还是对他的思想造成不小的冲击。哎，生活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还有那样的活法儿！究竟还有多少他刘道前不知道的事情！他刘道前目光短浅，思想局限，如井底之蛙！他不停地自我批判，自我反省。
晚上下了班，刘道前一个人自顾自地走着，看起来失魂落魄。杨美兰追上他，问道：
“喂，怎么了，一天都像没了魂儿似的，连我都不理，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啊。”杨美兰委屈地看着刘道前。
“我没事，就是烦，整天过这样的生活，烦！”
“别烦了，人人都是这样的，改变不了的事。”
“我偏要改变！”刘道前恨恨地说，那语气把杨美兰也吓了一跳。
“你跟我发什么火啊，我也不想这样啊，可咱们又不是富二代！”杨美兰其实对现状也有怨气。
“富二代算个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刘道前一激动把背诵的古文都搬出来了，随口就说了出来，这话倒是正好能表达他心里想的。杨美兰也不吭声了，自己往前走着。刘道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就追上去，说：
“美兰，别生气了。”杨美兰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刘道前也不追她，他心里烦，心里烦的时候就特别思念于凤，他突然又想给于凤打电话了，他要联系上她，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那样能减轻他多少的痛苦啊。
“美兰，我想给于凤打个电话。”杨美兰听了这话，站住了，淡淡地说，
“好啊，我正好有个电话卡。”其实她心里不知道多难受了，他刘道前和自己好了这么久了还在想着家乡那个女孩！
他们两个找了个电话亭，刘道前拿起电话不知道往哪里打，他根本没有于凤的号码，或者说有，可是拨了100多次了没通过一次。可是今天他觉得必须要知道于凤的消息，他拿出电话本，拨了好几个同学家里的号码，都不知道于凤的消息。最后还是初中时的“情敌”吴乐告诉他，于凤辍学了。
刘道前挂了电话，心情更糟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用力僵直了双臂，呆呆地站在那里。杨美兰看到恋人这个样子，赶紧收起了自己的委屈和埋怨，问道，
“道前，又怎么了，你打了电话应该高兴啊。”
“滚！给我滚！”刘道前的声音歇斯底里。
“道前你怎么了，难受你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想办法。”杨美兰忍着自己的一肚子气安慰他。
“于凤辍学了！”刘道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辍学不是很正常嘛，说不定是好事呢，让她也来这边找你吧。”杨美兰心里想，自己算什么呢。
“你懂个屁，你走！”刘道前想发疯，眼前的任何人他都不会顾及。
杨美兰一句话也不再说，暗自流着泪走了，她要跑回宿舍蒙上被子，好好地大哭一场，看看自己爱上了一个多么伤她心的人！
谁也不知道刘道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其实打工在当时是一种潮流，但是于凤辍学怎么会给刘道前那么大的冲击呢。
刘道前坐在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心里面沮丧极了。他其实是怕将来于凤变成路遥笔下的刘巧珍，刘巧珍见到自己心爱的当记者的高家林时，只会说家里的老母猪又生了几个猪娃！所以他一再地告诉于凤，一定要上学！一定要上学！他认为只有上学才有机会让一个农村的女孩子不要一辈子捆绑在土地上。然而现在，于凤竟然辍学了！她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他给她说了多少遍啊，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上学！
刘道前真正地感到了自己的失败，不但自己失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想于凤辍学可能也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还有就是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在农村能上到初中毕业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他刘道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自己又没有钱，他有钱了就可以让于凤上学了。他这个窝囊废，来这里半年了，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他狠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看着昏黄的路灯，他该怎么办啊！
这天晚上刘道前回去得很晚，他找个了没有灯光的地方，在茫茫黑夜里漫游。也许，对他来说，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能给她归属感和安全感，能让他找到自己的内心，能让他真正地思考以后的路。对一个人的生活阶段来说，这也许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但他又是向往光明的人，摆脱不了这流水般的生活，他急躁，无奈，彷徨。
在黑暗里走着，他想起语文课本上海子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海子找到光明了吗，海子死了！他刘道前呢，除了会在黑夜里思考，他还会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也许海子用生命诠释了光明，他刘道前没有这样的勇气，又该用什么擦干净眼前的黑暗呢！他刘道前就是个思想的巨人，行动的废物！
落寞，自责，忏悔，无奈充斥着这个17岁年轻人的心，其实在他这样的年龄，能够去思考人生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相信，苦难和年轻的感情会使一个人快速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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