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喜袋
“怕什么，她能在我门口把你毒死不成。”
魏临目送冯添芯携下人走后对尹洇儿打趣儿道。
尹洇儿看着他手中的梅花糕，又抬眼儿看了他的笑颜：“好吃吗？”
“你要不要尝尝。”魏临问道。
“与我做的马蹄糕相比呢？”
“梅花艳，却香而无味；马蹄素，但香且有味。”
魏临话中有话，先前一步从她身边掠过，沉香之味扑鼻，一下子让尹洇儿头昏脑胀起来。
……
明日就是阿苗要来的日子了，尹洇儿独处之时总有些紧张，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她总是将两手放在一起搓弄直至掌心出汗。
“这是做什么，干了亏心事不成？”明起与她都守在魏临门外。
魏临坐在屋里，一群人围在他身边搬弄个算盘噼里啪啦。今年他的商队和钱庄都收入了不少，正在合一合总账。
“没有。不过，过几日是不是侯爷要进宫参加年宴啊？”尹洇儿话题一转。
每年都有群臣和皇亲带着家人去参加朝廷年宴的习惯，今年应该也不例外，若不是她不能出门还真想过去尝尝山珍海味，看看争奇斗艳的美女与辉煌大气的宫殿。
“你想去吗？要不我这机会留给你，反正我也去腻了。”明起扬眉道。
尹洇儿睁大了眼睛：“这有什么腻的？一年就一次诶。”
“我见不得那些人的酸样。再说了我去了就是为侯爷挡挡酒，拦一拦过来说话的美人儿，无趣得很……”
“拦美人儿做什么？”
“我们侯爷这一表人才还至今未娶，这可是多么好的一块儿大肥肉啊？朝廷上的那些人都盯得紧紧的，带着家里的女戚来，碰碰运气看看哪个能入的了侯爷的法眼。”
尹洇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那……曾有过吗？”
明起刚要兴冲冲的接过话茬，屋里就传来了声音。
“那天是谁算的账？”
“回侯爷，那天福子回家了，是阿毛算的账本，满星在仓库里看着的。”
“将阿毛和满星叫进来。”魏临冷淡的声音从窗缝中传出。
尹洇儿走进去之时，只见魏临坐在榻上，一只腿微屈，左手搭在膝上。周围大致有五六个人抱着算盘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言语。
她看着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劲便没敢说话，默默的走到那群抱着算盘的人身后跪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叫阿毛的人便跟在明起后面过来了。二人立住后，明起直接朝他膝盖后方踢了一脚，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侯爷，阿毛实在是不知做错了什么，我未有半点儿偷懒啊，侯爷……”
魏临问道：“那日收礼是你算的账本吗？”
阿毛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是的，每一笔我都算的清清楚楚，绝无半点儿纰漏。”
“既然没有纰漏，那刘太尉的回礼呢？是被狗吃了吗！”
魏临声调逐渐升高，随着询问声的还有一生拍桌子发出的巨响，桌上的茶碗随着震动滚落，摔到地上砸碎成一块块瓷片儿。
尹洇儿有些惊住，打了个哆嗦。
她曾与魏临口舌之战过几次，不过那时他从未这样气愤过。自从她来到侯府也知道他平日性子冷淡，很少与下人发火。
“阿毛不敢，阿毛在侯爷身边待了这么久，侯爷知道阿毛手脚一向干净的。”阿毛的声音都发出了颤音儿。
魏临从榻上起来，绕过其他人走到阿毛面前，竟然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围跪着的人将头低的更深，按照这趋势额头都快要贴到了地面上。
“手脚干净是吧？拿账本过来。”
魏临话落，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动。
尹洇儿悄悄起身，弯着腰去拿魏临桌上的账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放到他的手里。
魏临接过来便将账本砸在了他的脸上：“手脚干净是吗？你自己看，你觉得做这个账本的人手脚干净吗？”
阿毛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将账本拿过来，然后一页一页的掀开。
魏临：“你告诉我，刘太尉送来的黑檀镇尺哪去了，被你吃了不成？”
“侯爷，我冤枉啊，真的冤枉啊，我实在是不知道啊，仓库里有什么东西我就记什么东西，没有看到的我又如何记啊？”
阿毛磕头哭喊道。
“当日在里面算账的也不只我一人，满星，满星也在里面，您问问她，我是清白的。”
尹洇儿突然被他一点名有些发愣，直到看见魏临眼神落到她的身上才反应过来。
“我确实是没有看到他拿东西。”
“不如，您再查一查，要是误会了好人恐怕就……”
尹洇儿这只是一句中规中矩的话，既不想得罪魏临，也不想得罪别人，可没曾想到魏临竟然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那就听满星的。搜，所有下人的屋子都搜一遍。”
明起应答道：“是，我这就去叫上刘尔搜屋。”
听到这话尹洇儿只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搜屋！若是搜到了那本压在床底下的起居录该怎么办，自己还怎么面对魏临，魏临会不会以偷盗之罪将自己扫地出门。
……
在明起走后的时间里，她的脸色愈加难看，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滴落，沾湿了衣襟。
“我又未怀疑你，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魏临冷不丁的发声问道。
尹洇儿胡诌一个理由说：“没事，就是忽然肚子有点疼……”
要不然你还是让我回房歇息歇息吧？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明起就带着刘尔回来了，刘尔小心翼翼的握着什么东西，这东西用着一个白色的汗巾抱着，呈现出四四方方的模样。
“侯爷，这是我在阿毛屋前的地里刨出来的，当时见着院里翻出来了新土，我就顺着挖了挖，便发现了这个。”
魏临将其接了过来，掀开这个粗糙的白色汗巾，只见里面包裹的是一个精美的黑檀镇尺，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魏临单手接过镇尺，素手抚在上面摸了摸那老虎的花纹。
“这汗巾是你的，我识得。”魏临道。
阿毛跪着挪到魏临脚下，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
“侯爷，您饶过我吧，是我一时糊涂，因家中老母身体抱恙我才如此糊涂，便是临近年关我也不敢回家歇息，想着再给老母多挣些医药钱才好。侯爷……您就绕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明起走过来将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的阿毛拽到一旁，尹洇儿看着魏临，发现他眉毛几乎要皱成了一团。
魏临道：“我从不留手脚不干净的人。既然你跟随我已久，便应该知道如今我在都城是如何处境，若不是我今日核账本发现的及时，你便将我推入陷入不忠不义的地步了。”
阿毛一个接着一个磕头，将额头上撞出了淤青与血迹也没有停下来。
不忠不义，区区一个账本，区区一只黑檀镇尺，怎就能给魏临一个皇帝亲封的临安侯安一个这样严重的罪名？
尹洇儿不懂。
“刘尔，按照市场价将这东西折算成银两送到刘太尉府中。”魏临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阿毛，继续说道：“你跟着刘尔去后房，将这个月份的例银结一结。”
“侯爷！您看在我老母的份上，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吧……”阿毛抬头哀嚎，渴望着魏临见他可怜的份上重新给她一个机会。
明起对着跪成一排的下人们说道：“眼睛都瞎了不成，跪着做什么？将他拉出去。”
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屋子里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净，魏临坐在高处，尹洇儿与明起站在他左右。
尹洇儿颇有眼力价儿，看到魏临桌上的茶盏已然空掉，便端起茶壶为他续上茶水。
魏临忽然开口道：“明起，见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事还没说？”
尹洇儿原本松了一口气，但是看见明起从袖中取出的本子，心中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她未找到时机归还于书房的魏临的起居录。
魏临接过那本起居录，用袖子擦了擦：“这不是我早些日子丢掉的本子吗？”
尹洇儿咽了一口口水，死死盯着明起，明起顺着尹洇儿的视线瞧了她一眼。
魏临将本子对折了一下，握在手中。
“你看过吗？”魏临道。
明起摆摆手：“侯爷，我可是不敢看您这么私密的东西的，就算给我一千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看的。”
“那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尹洇儿想起刚刚阿毛偷拿走礼品被赶出门的惨状，手心不停地冒汗。
如果她现在就承认的话，会不会被从轻处罚。
尹洇儿捏住衣襟搅弄起来，她想：若是魏临真的对自己有意思的话，对待自己应该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的吧。
“回侯爷，这是我从偏殿外面的墙头上找到的，我想兴许是某日被风卷走了，恰巧卷到偏殿了吧。”
尹洇儿刚想要向魏临认下此事，未曾想明起竟然帮她圆了谎。
魏临紧紧抓着本子的手指终于松了开来，眉头疏解，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无妨，一个本子而已。”魏临道：“凡是在府里过年且干了半年有余的人都由你领着下去拿红喜袋。”
“是。”
尹洇儿刚来侯府，虽然也留在府中过年但是时间不足，因此也没有机会拿魏临准备的红喜袋。
她见到明起走了，只留下魏临与她在这偌大的屋子里，不免有些尴尬，因此也想退下。
哪知临走之前魏临却叫住了她。
“过年了，你想家了吗？”
说想是想的，因为那里有值得她想的人；说不想也不想，因为那也不算是她的家乡。
“你过来些。”
魏临从兜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囊，放到尹洇儿的手心上。
小巧可爱的锦囊在手中，分量不重，轻如鸿毛，尹洇儿问道：“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吗？”
“那就现在打开了？”
“回去再打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
她揣着锦囊踱步走出魏临的主殿，迫不及待的找了一个墙角想要打开看看。
“快点感谢我。”明起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身边说道。
尹洇儿立即将东西收了回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等你报恩。今天我算是救了你一命，所以明天阿苗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拒绝我我就告诉侯爷这本子是我在哪里找到的。”明起靠在墙上一只手撑着头。
尹洇儿被抓住了把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些事情不大明白。”
明起：“你说。”
“为何一定要把礼物折算成银子还回去，若是收下这礼不还回去也就略微显得有些无礼，侯爷为什么要动这么大的气。”
“因为怕皇帝心中有芥蒂，若是还了所有人的礼却独独不还刘太尉的礼，这不摆明了侯爷有作乱之心想要勾结臣子才留下了刘太尉的好。”
“侯爷举步维艰，旁人只知他享尽荣华富贵，却不知他迈错一步就会跌落深渊。侯府这样长的时间没有进来过新人也是因此，所以，你不要负了侯爷。”
明起走后，她打开粉红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中。
这是一条红绳，一条与她原来编法同样的红绳。
那天他丢了一根，今日便还给她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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