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宫
裴澜瞧着小郡主娇羞可爱的样子，原本镇静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害羞。
他顿时失了分寸，和他平日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眼珠微颤，望着纪云微不知所云，许久后逗弄着问到:“郡主还年幼，因何恨嫁呢？”
纪云微歪头冲着裴澜浅笑着，温暖的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光亮挂在她卷翘的睫毛之上，显得格外灵动可爱。
在裴澜看来，如果不是立场相左，他也可以放肆地真诚地去喜欢这个明艳的女孩。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他只得克制自己内心的悸动，为了复国的家国大业，他必须做出抉择。
美人和江山，他要江山，他要复仇。
纪云微向前更了几步，鼻子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起伏，手扳在身后，望着裴澜深邃莫测的双眸。“萧公子是聪明人，绝不是妄图大隐于市的世外高人，对于一些事情，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只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裴澜颔首，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大开，拱手道:“在下当然，唯郡主之名是从。”
“当真吗？”纪云微故意拖着长音，“公子可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政敌了，因势利导，然后过河拆桥，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裴澜非常镇定，没有半分波澜，不慌不忙地说道:“郡主年纪轻轻，思虑是否太多了。”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纪云微唇角微动，眼角含着些无奈和少女独有的闺怨伤春之色，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没办法啊，我有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公子不也一样吗？”
“那我们的理由一样吗？”裴澜问。
“目前看来似乎并不冲突。”纪云微答。
看着这个今年不足十六，身量不高的少女，裴澜心中的疑问渐渐多了起来，刚见面时明明是一位仗义执言的人，怎的几日不见，就开始绕弯子了。
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起对方的动机，原觉得她小，或许真是调皮，可如今却昭然若揭，一副蓄意靠近急于求成的样子。“才短短几日不见，郡主似乎是变了。”
纪云微没有回答，转身指了指对面地山坡。
那里正开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绿叶衬着鲜红的花朵，妩媚动人，可在裴澜看来，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那边山上离这里大概十里远，你看呐，杜鹃花都开了，每每日落，红艳艳的一片好看极了。”
“是啊。”
她拍了拍裴澜的肩膀，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公子明白吗？”
裴澜垂眸抿嘴笑道:“郡主真是聪明伶俐。”
两人相视一笑，冥冥之中油然而生的默契，让两人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一个暗藏心思，一个图谋不轨。
纪云微:“乐安！”
“郡主！”
乐安和长舒两人在不远处趴墙角，却一句也听不清楚。
“把那喂猪的东西给萧公子留下，我们回府吧。”
乐安:“是！”
纪云微点到为止，在相谈甚欢的时候突然说要回府，她知道裴澜的性格，只要这一步步的来，想要的结果总会来的。
“对了！”她转身才想起要贺一贺裴澜的高中之喜，“云微还未恭祝公子金榜题名，往后必定一帆风顺，前途无量！”
说罢就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郡主何时入宫？”他在身后喊到。
“后日。”
“郡主今天这身衣服分外明艳可人呢。”
“多谢公子！”转身后纪云微忍不住地偷笑。
收拾好行装，接纪云微的宫车已经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琉璃黛瓦下热闹的红墙，却有着无可言说的悲凉，气势磅礴、宏伟壮观，却总有人埋没在这精美的牢笼之下。
金丝楠木雕梁画栋，藻井蟠龙威严肃穆，就连这四方天地望出去的天空，都让人觉得落寞而清冷。
这是纪云微撒手人寰之地，也是裴澜追逐了多年的梦想。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皇后，小年夜宫变那日，她带着宫中女眷誓死不从，最后也非是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皇后高高兴兴地扶纪云微起身，她一贯喜欢纪云微。
“快起来吧，妹妹同本宫说活，要让你进宫历练，私下你是本宫侄女，你今后就跟着晨月住在凤仪宫，好好陪她念念书，这个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玩去了。”
魏晨月是当朝三公主，中宫嫡出的二公主，是皇帝皇后做亲王王妃之时，吃苦养大的孩子。
登基之后，赐了封号慧宁，是众皇子公主中最多宠爱的。
她和纪云微年纪相仿，因此少时两人经常一起玩耍，只后来峰回路转，一个成了公主，一个成了郡主。
“表妹在……”
还没等纪云微把话说完，门外就传来了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在内宫如此放肆的，也就只有魏晨月一人了。
“母后，云微来了吗！”
她比纪云微更跳脱，虽有公主的金尊玉贵，却一点不娇气，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小女子的柔情可爱。
“晨月，过来，以后云儿跟你一起住，陪你学习念书，以后不能再懈怠了。”
魏晨月一听是来陪自己学习的，瞬间泄气，这些天她一直没去上学，只因为口无遮拦气坏了先生。
“只是来陪我学习的吗，没意思，我还以为是来陪我玩的呢。”
有些时候，她和纪云微也很像，她们同样生活在一个女子谦卑柔顺的时代，可女子越是饱读诗书，越是开始审视这这个阴阳不调的环境。
想要有所作为，又碍于身份，也只是无可奈何。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连女儿也没时间多关心，搞得魏晨月现在愈发没规矩。
“你先歇歇，过两日同月儿一起去念书吧，过阵子是寒食，你表现好的话，便同本宫一起去负责宫宴的事吧。”
纪云微:“是。”
皇后:“月儿，你带云儿四处逛逛吧。”
“好！”
皇后嘱托完，就要去忙宫中的琐事。
她一走，魏晨月立刻原形毕露，原本在皇后面前还有所拘束，人后就立刻变了样。
拉着纪云微的手说个没完，“早听说姑母要你入宫了，我等了好多日，今日终于来了，这下我们可以有好多时间去玩了！”
皇宫在如今的纪云微看来是牢笼，是枷锁，可对现在的魏晨月来说，却是自己最后任性的避风港。
她知道，她的身份尊贵，做了什么事情，都有父皇母后撑腰。
“我母亲一直不放心，吩咐了好久，有些耽误了。”
“你带乐安了吗？”
“是了，一起来了！”
“嘿嘿，我最喜欢她，有趣极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吃贪玩。你也好久没来了，我带你去御花园逛逛，那边的花都开了，正好看着呢。”
纪云微比从前稳重多了，并不想是十五六岁小姑娘的心境，“还有好多日呢，你急什么？”
“我听说你在宫外的事情了，你胆子也太大了！”魏晨月是打心眼里羡慕她，“不像我，母后管的太严，我好几年没出过宫。”
宫墙挡住了视线，也折断了她的眼界。
纪云微逗她:“将来嫁出去自然就能常常出门了。”
她猛地摇了摇头，她害怕极了，并不敢奢望和夫君举案齐眉，只相敬如宾已是万幸，若如嫁的不好，还不如老死闺中，还能得个贞洁烈女的好名声。
“我没想过嫁人的事情，虽然父皇母后恩爱，哥哥们对我也好，可你知道，后宫里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正的舒心快乐，我见得多了，没想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那些官眷小姐，生孩子死掉的，跟婆母的矛盾，跟丈夫的隔阂，我想都不敢想，一辈子这样才好呢。”
这些话若是和皇后说，肯定会被说的，因此她从来不敢说。
看着表妹如此抗拒，纪云微想劝，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失败者的婚姻，怎么可能得出幸福的道理。
她只能扯开话题，“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还要带我去看花吗，走吧。”
“对，去看花吧，桃花开得可漂亮了……”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只可惜立个土地的花朵，就算再夺目，也终究是昙花一现。
“御花园那边的洞修好了吗？”纪云微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洞？”魏晨月十分纳闷，这里怎么会有什么狗洞？
“我记得之前看到过，后院的墙角坏了个洞。”
溯本追源，她总是能想起小年夜那天，兵临城下的时候，重生之后，此地一如从前，还是昔年景象。
一位小宫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打乱了腊月二十三的祥和之气，“各位主子不好了，叛军杀进来了！”
此刻宫中尽是女眷，女子一晃，六神无主，谁也没了主意。
乐安站了出来，给纪云微递去了内监的衣服，“郡主，你穿上这件衣服，和裴大人一起出去吧。”
前世的纪云微更像是温室的娇花，根本不知叛军造反要做些什么，糊里糊涂的，也就穿上了衣服。
“那你怎么办，母亲……”
魏珊尽最大的力气，把她牢牢地抱在了怀中，眼泪倾泻而下，“这里都是后宫女眷，你只是个宗室女，能逃一个是一个，趁着叛军还没进内宫你们赶紧走！”
“母亲……娘娘……”
“裴澜！”魏珊叫住了他，“你要照顾好郡主，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是，云儿，我们走吧。”
他答应得很好，可不出一刻，真面目才渐渐显现出来。
“当时他那么好……”纪云微甚至不愿回忆更多，想起叛军在自己眼前向裴澜下跪，众人喊出五皇子的那一刻，她就该死了。
何故还要自讨没趣，自我感动。
“你说谁呀？”魏晨月问。
轻风吹过脸颊，步摇轻轻浮动，眼泪含在眼眶中打转，“没……没谁。”
“你最近怎么了，感觉浑浑噩噩的？”
纪云微抽了抽鼻子，“我最近遇到了高中的进士及第，相貌英俊，无父无母，你可喜欢吗？”
“你胡说什么呀，怕不是你相助的那位考生吧，给我你也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有一句，她没问出口，这样给你一刀的夫君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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