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这多见外啊秦老板。”
黑瞎子仍旧笑得漫不经心，朝外扬了扬下巴，说：“让躺着那位一听，还不以为咱们是感情破裂了？”
这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拿着孔时杰刚刚情急之下秃噜出来的那句“你的女人”说事儿，倒好像他们当真有过一腿似的。
秦慨无语，一忍再忍把个字正腔圆的“滚”字咽回肚子里，但却到底不是个肯在嘴上吃亏的个性，白眼儿一翻吐槽道：“这可就没趣儿了，黑爷，俩人不过轧个姘头，谈什么破裂不破裂的，嗯？”
她把调子拿捏得比他还要轻佻上几倍，黑瞎子越发起了兴致，眉毛一挑，又问：“那你说说，怎么着才算有趣儿？”
“要我说啊－－”
秦慨学着他拖长声音，手指故作暧昧地顺着他的胸膛一点点往下滑，然后猛地一下把刚刚从孔时杰那儿顺来的枪拍进他手心里，露出个不带感情的假笑，“咱俩能带上明器活着出去最有趣儿！”
若有似无的触碰转瞬即逝，黑瞎子听着她的话也乐了，感慨着念叨出秦老板仨字后就再没了下文，只是随手勾起她递过来的枪把玩，当他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检查弹仓时，脸上神态却突然一顿，连带着嘴边挂着的笑容都变了味道。
“秦老板，这回栽了，”他摇摇头，声音恢复正经，说道：“这不是手枪，是把照明枪。”
“照明枪？！”
秦慨下意识拔高声音反问，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真正确定，随即磨着后槽牙挤出句脏话，从腰上掏出把匕首就钻到了裂缝外边。
黑瞎子慢慢悠悠跟在后面，听见不远处传来她怒气腾腾的低吼：“操你大爷的，孔时杰，果然是你！”
“你他妈那个时候就想害死我们，对不对？”
先前所有的恐惧化成愤怒重新溢满胸腔，秦慨膝盖抵在孔时杰胸口，单手攥起他的领子，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通红一片。
黑瞎子走过来，安抚意味十足地拍拍她的脊背，然后到近前踹了地上这人一脚，问：“其他人呢？”
孔时杰没言语，只是闭着眼睛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秦慨瞧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把匕首抵在他喉咙边儿，骂道：“老子打中的是你小腿，死不了人，别他妈在这儿跟我装。老实说，陆景呢？”
刀刃寒凉，激得孔时杰浑身一抖，不得已睁开双眼，虚着声音答道：“他…他走了。”
“走了？”秦慨死死盯着他，眼神阴鸷，“走到哪儿去了？”
孔时杰喘着气，抬手指了指她身后，说：“那座桥。”
“放屁，”秦慨有意套他的话，反驳道：“你他妈以为老子瞎？桥明明是断的。”
“不，不，”孔时杰缩着脖子躲她越压越狠的匕首，慌乱之下说话都利索不少，“那个时候桥还没断，我是看着他走过去的，当时也准备跟上，但是－－”
孔时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说：“但是那条大蛇探了过来。”
秦慨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去看黑瞎子，看见他正居高临下对着孔时杰，嘴边渐渐浮出个阴测测的笑，补充道：“所以你打了发照明弹过来，想拿我们当饵，引走大蛇的注意力，好趁机过桥，对吧？”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个问号，可话里话外却全是笃定，孔时杰一顿，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秦慨一瞧就知道黑瞎子这是把他说中了，随之磨着后槽牙发出一声冷笑，在心里骂了句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王八蛋，桥断时没摔死丫的都算老天不开眼。
黑瞎子在行里许多年，见惯了这种事，并不意外，懒洋洋地又问：“祭坛人数不对，还有个伙计呢？”
“木头，”秦慨皱眉，配合着把匕首往下一按，锋利的刃口当即在孔时杰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渗血的口子，“说，木头在哪？”
“…木头？”
孔时杰咕哝着重复，眼中突然溢满痛苦，“没有了，木头…没有了……”
“什么意思？”秦慨继续逼问。
“……他掉下去了。”
“掉哪儿去了？说明白。”
“水潭，一个水潭……”
孔时杰小声呢喃着，眼神渐渐失了焦，逮着“水潭”俩字儿来回重复，死活提不到重点上。
秦慨本来就是按着脾气跟他磋磨，这下耐心终于彻底耗尽了，眼睛里倏地腾起一股火焰，手腕一翻，握着匕首一刀扎透了他的耳廓－－一个足够疼痛，却不会让他死掉的好地方。
孔时杰全身猛一抽搐，立时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迷蒙的双眼骤然瞪大了，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似的，嘶声喊道：“蛇巢，是蛇巢！大蛇就盘在潭里！就盘在潭里……”
他不断重复着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秦慨知道他这回是真的没了气力，又想该问的问题似乎也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转手拔出匕首，亮银的刀面折出光，只有尖儿上凝着一点殷红的血珠，秦慨随便在裤子上蹭了一下，然后起身，扯着黑瞎子走到了另一边。
“现在怎么办，桥断了，咱们要想办法爬上去吗？”秦慨皱眉。
黑瞎子摇头，伸出根手指点了点她缠着厚厚绷带的肩膀，“你现在这样儿，够呛能爬。”
他提到这个，秦慨试探着去活动左臂，结果抬不起多高就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她不免有些懊恼，沉默一会看向别处，咬咬牙说：“要是需要走那条路，您别顾着这个。”
这人－－
黑瞎子一听就乐了，抱起手臂倚在石壁上，说：“逞强不是这么个逞法儿，秦老板，我的意思是，咱们去大蛇住着的水潭那儿看看，怎么样？”
他说着，黑色镜片对过来，像在等她的回答。
秦慨一对眉毛拧得死紧，原本就有些颓丧的脸色这下更难看了，“操，自己送上门是吧，特么五星饭店都比不得咱周到。”
“这话不对，秦老板，”黑瞎子反驳，一低头凑了过来，接道：“越被守着不让靠近的地方，越值得一探。还是说－－”
黑瞎子直起腰来，两根手指勾了勾她的背包带子，漫不经心地问：“你真就打算靠这两三件只能换点叫花子钱的东西救你的铺子？”
“……”
秦慨顿时无话可说，感觉心口被准确地扎了一刀，她盯着脚下思量好半天，末了狠下心说行，走就走怕个屁，要死也死在明器边儿上，做个富贵鬼。
俩人这下打定了主意，继续向前。
经过孔时杰时，秦慨发现他已经合起双眼没了声息，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估摸着是暂时昏了过去。但她秦慨不是什么大圣人，没有那个以德报怨的闲心，只瞧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回头去拉黑瞎子的手腕。
这位爷有多牛逼，她不是不知道，刚刚一刀废了孔时杰握枪的手时，她几乎都以为他根本没瞎，简直厉害得有点反人类，可不论怎么着，失明终究是个大事儿，她没有真就撂开手不管的道理。
秦慨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往前走一边留神观察着四周，结果没过一会却发觉掌心骤然空了，再看这人已经不声不响地转到了她左边，身子一歪搭上她肩膀，丝毫不客气地把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又肌肉结实，秦慨不防，被他坠得膝盖一软，晃了几下才稳住身体，抬起头咬牙切齿，“黑爷！”
但还没等她把得寸进尺四个字说出来，黑瞎子就抢先乐呵呵地应了声诶，叫她：“秦老板－－”
秦慨瞬间闭嘴，光是听他那拉长的尾音，她就能猜到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一伸手堵了他的嘴，认命地说：“行行行，知道了，您看不见。”
黑瞎子心满意足了，只剩下秦慨悄悄叹气，觉得自个儿这老板当得真是有够窝囊。
顺着路再往前，撞击的痕迹就越发多了起来，两侧的石壁上到处都是凹下去的陷坑，裂纹如同蛛网般朝四面延伸开来，秦慨着意瞧着，默默记下能容他们躲藏的地方，提防大蛇再度出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碎石堆里走着，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黑瞎子突然一掰她肩膀，站直了身体，说：“秦老板，我怎么感觉咱们在兜圈子？”
秦慨跟着他停了脚步，但却只是轻轻摇头，一双眼睛愣愣地直视着前方，半晌才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
“那个水潭，好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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