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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再醒来时,外头还是黑沉沉的夜,身下贴着的却不再是柔软温暖的被褥。

        秦慨能看见薄凉的月光穿过门框上的玻璃洒进来,落在堂屋冷硬的地砖上,落在她一双苍白的赤足上。

        从古怪诡谲的噩梦到毫无道理的梦游,服食安眠药早已经是自欺欺人,再难拯救她的睡眠。

        日复一日的折磨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客厅的地板上醒来。

        秦慨支起身体,在黑暗中苦笑,半晌站起来按亮电灯,看见屋里熟悉的狼藉一片。

        对面白墙上挂着一面硕大的长方形镜子,跟下头罩着墨绿色粗绒罩子的三人沙发一般长,宽得几乎要接到头顶的天花板上去,镜面上精细地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是她爷爷当年住在这里时留下的,约莫八十年代的物件。

        如今光亮的镜面上覆满了错杂交织的红色线条,把白鹤绿松切割得支离破碎,秦慨站在原地,从缝隙间看见自己憔悴的脸。她的脚边搁着一支芯尖发白、几乎再不能出水的红色记号笔。

        秦慨捻了捻沾在手指间的油墨,回卧室拿出傻瓜相机,拍下图案后又去卫生间取来了酒精喷壶和抹布,一点点擦净上头血样鲜红的痕迹,然后歪回沙发里,盯着外边隐约亮起的天光等待黎明的到来。

        当老式座钟“当当”响了七下时,秦慨在白晃晃的晨光里撑开疲惫的双眼,在麻木的脸颊上反复揉搓了几个来回,心想自己身体的问题怕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转过天来,就到了除夕。

        秦慨照例骑着小电驴去看店。

        那天聚餐后,她给许京放了年假,于是偌大的外堂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透过窗格子往外看,路对面还支着好几个小摊,小贩吆喝着卖春联灯笼,还摆着用来包压岁钱的红纸。

        秦慨给自己沏一壶铁罗汉,在蒸腾的水雾里想起小时候,年节都聚到她爷奶家里过,正月初一磕过头说过吉祥话,秦勉抓着厚厚实实的红包被老太太搂在怀里,乐得见牙不见眼。

        她只能捧着那点儿纸一般轻飘寒酸的情意躲在一边儿,桌上的酥糖果子都没她的份儿。

        那时候秦慨年纪小,瞧着觉得扎眼刺心,还偷偷掉过几滴眼泪,后来就不在乎了,到顺利接手了铺子,索性节也不回去过。

        第一年她大伯上门来指着鼻子骂她是有家不回的白眼儿狼。

        秦慨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回当心,别像老头一样气出心脏病。

        下午四五点,外头的摊子就早早收了,天黑下来后,街上彻底没了行人,过路的汽车也鲜见,只有冬夜的风呼呼地吹动门板。

        秦慨还是一个人待在茶馆里,用大盖碗泡一杯八宝茶,摆上装了糖饵炒货的红漆盒,拧开收音机听春晚。

        到快十二点的时候,许京会开着车过来,给她送一盒刚出锅的热饺子。

        许京把裹着厚棉布的铁饭盒递给她,自己走到暖气边儿烤手。

        问她说:“老板,还不回去啊?”

        秦慨摇头,夹起一只饺子放进醋碟,来回滚着把外头的白面皮都浸成了棕色,才一口送进嘴里。

        许京抽口气儿,觉得牙酸,同时听见她含糊不清地说:“待会街口放烟花,看了再回去。”

        他年年这样仿若随口地问,秦慨也年年这样漫不经心地答。

        但许京知道老板不是真的不在乎,也不是真的想看烟花。

        可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总也不明白。

        许京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那老板,我先回去了?”

        “回吧,”秦慨无所谓地挥了挥筷子,说:“路上小心点。”

        “诶,好。”

        许京答应了一声,一边拉拉链一边要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看见她披着羽绒服支着一条腿坐在圈椅里,外堂空空荡荡,连灯都只开了脑袋顶上的一盏。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也没说出口,他知道老板听了又要笑他矫情。

        许京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刚要拉门,又听见秦慨在后边叫了他一声,回过头看见她眯着眼睛对他笑,说:“手艺进步了,这回的馅儿调得真他娘香。”

        于是许京也笑了,跟她说老板再见。

        门扇刚合拢没多久,就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秦慨以为是许京,头也不抬地问:“怎么着,忘了拿车钥匙?”

        “--看来是我来得巧,没跟旁人撞上。”

        听见声音秦慨才抬起头,瞧见黑瞎子站在门边,戴着墨镜冲她笑。

        秦慨嘴角的笑纹印得更深,用筷子夹起一只白白胖胖的饺子冲他晃了晃,问:“黑爷,吃吗?羊肉馅儿的,倍儿香。”

        黑瞎子倒是一点没跟她客气,两手揣在兜里,弯下腰来就着她的手把饺子咬走了,然后在她对面坐下,边嚼边说应该蘸蒜泥和酱油调出的汁儿。

        秦慨翻个白眼,说:“我这儿又不是饭馆。”

        黑瞎子不接她的话,又问她:“怎么这会儿还在这儿待着?”

        “等烟花,”秦慨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抹了抹嘴。

        收音机里的主持人正好开始说倒计时前的串场词,于是秦慨站起来把身上的外套一裹,看着黑瞎子说:“走吧,烟花快开始了。”

        俩人掩了店门,靠在门外的栏杆上往外看,果然街口处窜起一点亮光,在半空中“嘭”地炸开,落成五彩斑斓的雨。

        秦慨仰起脖子看着,乌亮的瞳仁里倒映着光。

        黑瞎子问:“秦老板喜欢看这个?”

        声音转眼被淹没在四周响起的鞭炮声里,秦慨没听清,大着嗓门问:“你说什么?”

        黑瞎子弯腰凑到她耳朵边,“我是问,你喜欢看这个?”

        秦慨笑了,摇头,也贴近他耳边,说:“红楼梦看过吗?一响而散之物,我不爱这个。”

        “那咱们在这儿吹什么冷风?”

        “你不懂,”秦慨揉揉通红的鼻尖,说:“这他娘的叫仪式感,看完才觉得算是又过完了一整年。”

        秦慨说完又有些后悔,以为黑瞎子要笑话她这是小孩心性,但他只是偏过脸来冲她笑,笑够了就停下,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新年好啊,秦老板。”

        这句话钻进耳朵时,秦慨怔了很久,久到有五六颗烟花走完它们从璀璨到沉寂的一生,然后才小声地回应,说:“新年好,黑爷。”

        烟花放完,空气里残留着浓烈的硫磺味道,重新回到店里的时候,收音机里已经放完了难忘今宵,传来呲呲啦啦的电流声。

        秦慨过去揿下收音机的电钮,按灭顶灯,锁好店门,站在外头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接下来去哪儿?”

        黑瞎子于是碰碰她肩膀,用相当无赖的语气说:“借住一宿,秦老板。”

        秦慨看他一眼,去开她小电驴的锁,在心里想正好,她身体的问题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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