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癖好
有非常非常多的水,视线里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可是很奇怪,那么黑的环境,你却什么都能看得清。
感觉自己像一缕空气似的,没有一丝存在感,明明站在那里,却总觉得自己是飘着的。
然后谁递给了自己一个什么东西——自己就那样双手捧着它,傻愣愣的,很久很久,然后对方催促自己,自己依然站在那里,捧着那个东西,什么都没做,就那样捧着。
像在下什么决心。
却一直都下不了,然后自己说了什么,对方也说了些什么,就这样来回几次。
终于。
似乎协商好了,自己背了背身,把那个东西用掉了,但偷偷做了个小动作。
做了什么呢?
画面一下就没有了,漆黑的环境里,无尽的水幕上,出现了一束光源。
通亮,却不刺眼。
很柔和,很温暖。
于是自己走进了那束光里。
真的很奇怪,好奇怪的梦。
孟亦烊在遇见丁楚石的那个晚上,就做了这样一个梦。
然后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生活一切如常,只是不经意间他会想起那位叔叔的脸,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难以置信。
孟亦烊今年刚上大一,大学生活的初体会,他觉得很轻松,相比高中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离家很近,所属大学和他家在一个区,爸妈都不支持他住校,他自己也觉得还是家里更舒服,就没去了。
那天早上,还是一同班同学约他去看一个早起的热闹——他们班有人要在那天早上折腾点事,他才和那同学约了早饭。
结果热闹他也没看到。
因为遇见了丁楚石。
丁楚石大抵还没反应过来——人往往越在意一件事的时候,反而会忽略掉最重要的细节。
遇见少年的那个十字路口,“显城医科大学”的宿舍楼就在那附近,少年的年纪——应该不难看出来,是个高中或大学的学生。
只是反应过来其实也没有用,因为少年并不住校,那天真的只是偶然经过,只是去那里和住校的同学汇合。
少年大学学的是医护专业。
孟亦烊不是不想当医生,奈何成绩一直上不去,怎么努力都没用,又恼又气自己,又像是抓住了命根子一样放不下学医,无奈才转了医护。
这大叔和自己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缘分,在还是远处的时候,孟亦烊就一眼认出了丁楚石,他眼睛不自觉亮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然后亮光退回去,恢复如常,眉毛开始有点拧,嘴巴嘟一下,又歪一歪。
这大叔不会是没有家吧?
每天露宿街头?
人是看着邋遢了点——看衣服品质,不像啊!睡大街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我,我就是……”丁楚石目光呆呆的,思绪有点停止运转——是啊,自己怎么天天睡大街呢?好像还真是经常睡大街……
他努力想坐起来,头发晕,身体发沉——这些醉酒后遗症他早就习惯了,少年凑近来扶了丁楚石一把,有一种独属于青少年人的沁鼻清淡的体香,一下就飘进了丁楚石的鼻子里。
好好闻——真的好像林奕,好像林奕的味道……丁楚石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冲动,他想抱一下少年——把他当做林奕。
但这种想法立刻就打住了。
感觉自己龌龊至极。
像和少年发生了什么静电般的往后缩了一下,少年却又凑近了点。
“是冷吧?躺这里睡怎么可能不冷?”
少年大概以为自己在打冷颤。
“叔叔赶快回家吧!你这样家里人多担心!啊!叔叔不会是……家里,家里没有人在等你吗?”
少年的声音和关怀的语气让丁楚石整个人都浮热了起来,像一种醉酒的后劲。
他想闭上眼睛,更真切更投入的感受这个声音,可是本能的“礼貌”又让他必需得睁着,不去躲避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神。
这么纯净明媚的男孩子……
丁楚石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能问少年家住哪里,是否在上学,在哪里上学,电话多少,能否互留一个联系方式。
他只是摇了摇头,眼光里带一点伤感,和根本就藏不住的失落,“我一个人住。”
孟亦烊再次打量了一下丁楚石,主要在打量他的年纪,不知为何——这大叔头发比自己还长,睡的乱糟糟,胡茬很明显,五官……还真有点耐看,怎么还越看越顺眼了呢?孟亦烊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竟然在这大叔身上品出了一点颓废的,美感?
这叔叔确实不讨人厌。
孟亦烊心里做了总结。
“叔叔没结婚吗?没有妻子和孩子吗?”孟亦烊随口就这样问了。
丁楚石坐在那长木椅上,少年单膝伏低蹲在丁楚石面前,这样仰望的角度让丁楚石愈发觉得,少年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初初长成的孩子。
如果当年……如果林奕……如果他们后来也会去领养一个孩子的话……
大概正是少年现在的年纪吧。
他突然找到了一点慈父的耐心,“没有,没结过婚,一直一个人生活,家里也没有人在等。”耐心的解释着,语气也充满缓和以及说话的意愿。
“那叔叔的爸妈呢?不和叔叔一起生活吗?”孟亦烊觉得这大叔有一点可怜,不自觉就又多问了一句。
“他们,已经很多年不管叔叔的死活了……因为,叔叔太让他们操心了,让他们失望……”丁楚石就这样认下了“叔叔”这个称呼。
能和少年这样说几句话,他觉得自己好幸运,无比奢侈。
只能在脑子和梦里出现的声音,能这样真真实实的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怎么会不奢侈。
孟亦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爸妈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闻了半天酒气,孟亦烊终于在丁楚石面前站了起来,“叔叔,我得回家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叔叔家是在这附近吗?”
丁楚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不太认识路……”
正在这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车头亮了“空车”的灯,孟亦烊眼疾手快给拦下了,“那叔叔就打车走吧,报一下地点就可以了。”
丁楚石上了出租车,开车门的时候回身又看了看少年,酒意忽重忽轻——林奕……他心里对着少年呼喊了这个名字。
竟然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家的路,果然是醉鬼,脑子里飘过这点思绪,孟亦烊快步往家走了。
这里真的很清净,尤其是到了晚上,不是市中心区,相对比较偏一点的旧街道,独栋的单元楼,临街有院子,街道两边是一些生意并不火爆的小店铺,勉强维持生活那种——因为这里位置很偏,人流量很少,当然,房租也非常便宜,随便有一点生意就能经营下去。
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妻,交流的时候感觉人很好,很好说话,态度也让人有种亲切感。
丁楚石很满意。
自己新租到的房子。
这栋单元楼很矮,一共才五层,房东自己家住一楼,往上四层全部出租,但因为位置有点偏,租户住满的时候比较少,比如现在,丁楚石租了整个二楼,对门的两个套间,一个自己住,一个当画室,工作用。
再往上,听说只租出去了两间。
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女孩子。
早出晚归的也看不到人。
今天是周二,丁楚石已经在这新租到的房子里住了三四天了,小安每天来帮忙整理画室那间的所有东西,丁楚石整理自己住的这间,以及工作之外不会让任何人踏及的私密“画室”。
傍晚的时候小安走了,他觉得好懒,肚子有点饿,不想自己做饭,又不想出门去吃,也不想麻烦小安再跑回来一趟给自己送饭,外卖这地方偏,需要等很久。
丁楚石躺在私密画室的地上,眼前的矮木柜上摞着很高的纸张,那是已经绘画过的画纸,数不清多少张了已经,那里面有他万般的情绪和生活的所有意义。
不知道是不是整理这个房间花的时间太久,精力太集中,疲乏里有种运动充足的错觉,让他觉得全身暖暖的,在见凉的秋天傍晚,就这样躺在木地板上睡着了。
敲门声一下一下响了很久,丁楚石才被吵醒了——那声音很礼貌,也很执着。
好矛盾。
丁楚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到了这个,然后爬起来,去开门。
原来是房东。
“这是……已经睡了吗?”房东看着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比丁楚石大几岁,房东妻子倒是看着和丁楚石差不多的年纪,应该三十七八岁的样子。
之前看房子的时候聊过一点,两夫妻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结婚很早,即使到了现在,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两夫妻感情很好——让人羡慕。
“没有,没有没有,刚搬过来,房间各处比较乱,收拾的乏了,眯了一会儿。”丁楚石搓了一把自己的侧脸,顺手抓了几下自己睡乱的头发。
“哦,我说呢,怎么会睡这么早,看你一天也没出门,晚饭吃了吗?”房东满脸关切,一看就是热心人。
“……还没呢。”倒是丁楚石有一点尴尬,不说吃饭还好,这一提起来,肚子更饿了,鼻子也莫名灵光了不少,一股撩人的香气不知从何而来,浓郁极了——是烧烤香,很容易分辨的孜然被碳火烤出来的香气。
“那正好,下楼吧,今晚在院子里弄了点烧烤,菜肉都买多了,丁兄弟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点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呦,客气什么呀,以后都是邻居,一起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来,赶紧下来!”
“那行,给您添麻烦了。”
房东很热情,丁楚石确实饿了,也就不再推拒了,打了个哈欠,就跟在房东后面下楼了。
院子里摆了个烧烤架,正烟气缭绕的,一张很矮的小方桌,几个矮板凳,桌子上有已经串好还未烤的肉菜丸子什么的。
房东妻子热情的招呼丁楚石,“快坐快坐,估计你也没吃,就一起吃点吧!”
只是正站在烧烤架前的少年——背影似乎已经非常熟悉,让丁楚石眼睛发直。
“小亦,快来打个招呼!这是刚搬过来的丁叔叔!”房东妻子招呼那男孩。
“哎!”孟亦烊满脸笑意的就回了头,表情灿烂,“丁叔叔……好……”
然后两人都,滞住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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