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放肆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楼下的大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红红的晚霞在天边无限飘红,霞色层层叠叠,映的整个胡同像一个童话,一幅画卷,唯美温馨的傍晚——他和一个比自己高的男生站在窗口。

        他毫不犹豫的扑向了那个人,扑在那个人身上,柔软的触感从唇边传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安全,于是愈发放肆,肆无忌惮,得到对方迟钝后的回应,热烈的拥住自己,被反客为主,唇瓣被吻的发痛,口腔也被毫不留情的搜刮,填满,索取……

        “哐当”一声。

        他把自己连同对方一起靠向了身后的简易书架,几本书摔落下来,一阵声响,可是他们都没有在意。

        然后屋门被推开了……

        一对中年夫妻——好像是自己的家长,脸上的表情从担忧迅速变成惊兀。

        就这样看着他们。

        “啪”的一声,对方急于解释什么,迎上去刚喊了声称呼,就被满脸愤怒的男人甩了一耳光,然后自己拦去对方身前,又是“啪”的一声。

        好痛。

        脸好痛,心也是。

        可是自己——又有一点开心,似乎很满意这个状况。

        脑子里刺啦刺啦像接收不到信号或信号非常微弱的电视机一样,断断续续闪着这样的画面,孟亦烊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充满了抽痛感,那种痛是一丝一丝的,不停乱窜。

        只是那人的五官,他为什么看不到,总是有一团雾在那人脸上,什么都无所谓,他想看见那人的脸。

        这种迫切的情绪让孟亦烊感到整个人都发懵,脚下非常无力。

        火星有点噼噼啪啪的。

        碳火红透的样子像即将流出的岩浆,某一瞬间,他被什么力量抽空了力气——向身后的烧烤架摔去……

        看到对面的人反应超快,冲过来在自己要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冲力让自己往对方的侧怀撞了一下,但迅速被对方抓着双臂扶稳了身形。

        还以为会被对方抱住。

        自己大概不会反感,孟亦烊想。

        可是脑子被清空了。

        刚才想到了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一阵兵荒马乱和喧闹的关怀后,烧烤架重新架了起来,碳火重新铺上,烧烤人变成了自己的老爸。

        丁楚石这天晚上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孟亦烊,小名小亦。

        小亦……小奕……真是好巧。

        房东夫妻热情好客,很擅言谈,喜欢唠家常,这一晚,竟也算是相谈甚欢,被称兄道弟,让丁楚石心里很是心虚,还有少年一声声的叫自己“丁叔叔”。

        丁楚石说不上来自己是不适应。

        还是喜欢。

        一定是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什么都好,叫什么都好,和自己说什么都好,自己都喜欢,真的喜欢——喜欢听,听到。

        丁楚石已经很少能感觉到愉悦的心情,但是今晚,他心情不错的,像在荒芜干渴的沙漠里发现手边的瓶子里竟然还有最后一滴水源,虽不足以解渴,却可以把生命延续很久了。

        烧烤结束后。

        一楼客厅里,孟亦烊和爸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孟妈:“老孟,你看刚搬过来的这位丁兄弟是不是有点眼熟?”

        孟爸思考的点了点头。

        “虽然搬过来好几天了,似乎不爱出门咱也没见过几次,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孟妈越想越觉得眼熟的不行,又一时想不起来,“当时他来看房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怪眼熟的,你不觉得吗?”

        “你去把那合同再拿过来看一下,叫丁什么来着?”

        “丁什么石吧?好,我去拿合同看看。”孟妈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被自己儿子拽了一把。

        “妈,是叫丁楚石吗?是不是?”孟亦烊眼睛睁的可圆了,看着妈妈。

        “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孟亦烊把自己手机举到了妈妈面前,“我们同学群里一学美术的同学刚发进来的链接,人,脸,全对的上,丁楚石,绘画界响当当的人物,情绪画作大师,丁楚石。”

        “因为前些日子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自己砸自己场子,需要支付巨额赔偿金,据说现在差不多已经倾家荡产,车和原来的房子都抵给别人了,圈内外号‘丁疯子’,最喜欢当众毁自己的作品。”

        “这……”孟妈有些语凝。

        一家三口都有点呆住了。

        孟爸去家里的书架上翻出了一本文艺杂志刊,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一顿翻页,停在了一张名气绘画人物简介上,除了两位很年长的老者,排名第三的就是“丁楚石”。

        “天啊!真是他!”

        “小亦!爸妈当初说什么来着,你有绘画天赋的,就应该去当美术生,你看!这杂志上的大师都住咱家里来了!多好的机会啊!”

        “你说你!非要当什么医生!成绩又不好,现在都转医护了!哎!”每次说起这事,孟爸都觉得非常惋惜,深深认为自己儿子并不是当医生的料,但儿子却执拗的非要学医,说不学这个心里就莫名难受。

        “他妈,你说咱是不是怠慢人家了,我还喊人家兄弟,还让人家随意点喊我老孟,你说,咱这小老百姓的,哪配和人家称兄道弟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人家放不开,吃也吃的不多,大概是饭菜也不一定合口味吧?”

        “小亦!要不你再把绘画拾起来吧!爸爸真的相信你,我看人丁兄……丁老师对你印象不错的,这近水楼台的,你表现好点,说不定人丁老师也愿意教你点什么的,咱跟人家拜个师也行啊!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收徒弟。”孟爸话题简直转的飞快。

        “爸!……”孟亦烊有丝无奈。

        丁楚石刚洗完澡,已经准备睡了。

        虽然睡袍穿脱更方便,但丁楚石还是习惯穿分体系扣的睡衣,因为林奕曾经开玩笑说过一句话,“穿睡袍睡觉的男人就是想随时随地耍流氓!”

        林奕走后,丁楚石再没穿过睡袍。

        客厅浴室的灯全部熄掉,门就响了——敲门声。

        很轻,不像房东敲门那样郑重礼貌,而是透着一点胆怯。

        “丁叔叔?……”门口传来一声轻甜的呼喊,黑暗的室内环境把这声音带的愈发让人迷恋。

        丁楚石故意把拖鞋留在了原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踏脚缓步走到了门口。

        “丁叔叔……”

        又是一声,湿发贴在额前,一滴在发梢积攒的水渍顺着鬓角流向了颈间,丁楚石背身靠在了门口,微仰头的间隙——这一滴可能是汗渍和水渍参着的,和滚动的喉结一起滑了下去,滑进了衣领里。

        他不想说话。

        他想听,很久。

        “嘚嘚!”门又被轻轻敲了两下。

        “丁叔叔,你睡了吗?我是小亦,方便开门吗?丁叔叔……”

        小奕……

        丁楚石不忍心了。

        “在,有事吗?”他依然想拖延,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恶劣的想多拖延一会儿。

        眼睛是闭着的。

        他感觉自己很无耻,这样享受着少年的声音,但是又控制不住。

        “丁叔叔,你不方便吗?我妈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能开下门吗?”

        丁楚石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少年多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好!方便的!”

        丁楚石沉了沉心绪,开了门。

        然后又后悔了,心绪立时又凌乱了。

        少年穿了一身兔子睡衣——是的,兔子睡衣,米白色的,连帽那种,帽子扣头上,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垂在脸侧,刘海碎碎的有点盖住了眉毛,眼睛雪亮,表情软软的,满脸无辜的表情,两只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洗净切好的水果丁,就这样看着丁楚石。

        “我妈让我给您送点水果来,说烧烤容易生肝火,应该饭后吃点水果的。”

        丁楚石:“……”

        “…………”

        就算不是林奕的脸,在这样的晚上,穿这样的衣服,用这样的声音……用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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