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病
高一的某一天早上。
上课铃早就响了，阳光正温柔的缓缓升起，树荫蝉鸣，空气像新鲜的牛奶一样带着丝丝的甜，无糖也能品出一种沁心的甜味，吸一口，凝气提神。
学校里书声琅琅，宁静而有声，红绿底色的偌大操场上却有两个穿着青蓝校服的男孩子正在跑圈。
很悠闲的，有一步没一步的跑着。
学校西门口新开了一家早餐店——小笼汤包，牛羊肉的，小笼包之类一般猪肉的多，牛肉汤包和羊肉汤包听着就挺新鲜。
新鲜就是引人品尝的嘛。
于是两人今天早上就故意没吃早饭，赶着来尝尝鲜，反正来吃过的同学口碑一通全说好，味道真的好，香，好吃。
可是新开的早餐店生意就是很容易火爆，大家都想来尝一尝，蒸笼需要一定的时间，有点供应不上，等了好半天，即使马上就迟到了，但越等越饿，越饿越想吃。
吃到嘴里的时候就已经迟到了。
即来则安，两人都有点想得开，反正已经迟到了，那就先来个“吃饱喝足”吧，每人各喝了一碗免费的小米汤粥，才慢悠悠进了学校。
他们就读的这所高校教师资源稍有一点紧张，一个班主任带两个班一点不稀奇，比如他们班主任。
两人没分在一起，前后班，但班主任是同一个，迟到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还好他们班主任不是那种特别严厉较真的，只厉声让他们到操场跑满两圈才准回来进教室上课。
一圈四百米左右，两圈对高中男生来说其实不算啥，特别是在朝气蓬勃的早上。
“吃饱喝足”的，正有劲呢。
换言之，班主任虽不是那么严厉，但你要想躲掉也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们的班级算离操场比较近，老师从窗口可以直接望到，远处操场上到底有没有受罚的学生在那里跑。
调皮的男生就是喜欢钻老师性格里的软空子，知道班主任不会太计较，便从不把老师训诫的指令太放在心上。
有一点明着的应付状态，两人不紧不慢的跑着，边跑边唠嗑，聊一聊今天的早餐，聊一聊各科老师们的脾气性格，聊一聊班级里疯癫好玩的同学。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圈。
然后矮一点的男生脸上开始有一点汗渍，本就挺白净的小脸更白了。
能感觉到高个子的男生看自己的眼光有了点变化，他还是看不清这个男生的脸，就像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一个旁观者，但他又知道，那个矮一点的男生，就是自己。
没多久，自己就感觉脑子里变的有点涨，心似乎也有一点慌，体力有一种快要耗尽的感觉，然后跑着跑着就变成了走，很慢……
对方似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干脆双手掐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们停了下来。
他真的很高，身形很好看，如果从女生的角度来说——宽肩窄腰，腿长又直，有种高于少年人的康健硬朗，同为高中男生，能清晰的认可到对方外形上的优秀。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呢。
孟亦烊想。
“怎么体力这么差，来来来，我背你！”对方盯着自己看了好半响，突然蹲下来把后背留给了自己。
“有病吧！谁让你背。”自己说。
有气无力的给了对方一脚，对方一屁股坐地上也不生气，爬起来两人就开始继续往前，慢慢慢的走着……
边走边瞎聊些什么。
窗口的空气像梦里的一样，很新鲜，但比梦里的凉，一点零星的蝉鸣飘进耳朵，没有梦里听到的那样响亮、密集，深秋了，很快，估计就听不到了。
窗帘向两边拉开，孟亦烊站在窗口一侧，开了一扇窗，望了望窗外街边的树冠。
寻一点蝉鸣声的痕迹，远处很远，也没有红绿底色的操场，但学校里有，梦里的学校里也有。
好真的梦，一帐都没有忘掉。
那身形……真的很像师傅。
早饭后他去上学了，今天周一。
昨天妈妈有事中午没回来，他和师傅午饭就点了外卖，然后还迎来了额外的“加餐”。
刚下筷子没吃两口饭呢，房门就被敲响了——是三楼新搬来的女邻居，黄艳。
“丁先生，这是我自己腌制的小菜，味道应该还可以，您尝尝，不要嫌弃就好，刚才真是谢谢你们帮忙了！”
怎么说呢，有时候拒绝别人的好意真的是一门学问，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简单的好意你不领就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够礼貌。
越大分量的好意越容易拒绝。
越微小的好意反而更难回避。
尤其是像孟亦烊这种正处在哭笑随心的年纪，没心没肺的。
小菜经过了二次加工，被盛在透明打包盒里，热气已经溢满了盒壁，还别说，香味很是引人食欲，对那种劣质腌菜味的嫌恶顿时全无——很多时候自己腌制的菜品，特别是小家小户人家，直观总是欠缺一点美观。
但不代表它不够干净，不够美味。
“好香啊！谢谢姐姐，姐姐太客气了，我叫孟亦烊，你可以叫我亦烊或者小亦，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说话就好！”黄艳伸着手把两个打包盒举半天了，孟亦烊就接了过来。
丁楚石：“……”
“哦对了，我住一楼哦！”孟亦烊这话多的让丁楚石想揪人后领一把，拎屋里去，或自己身后。
黄艳眼睛亮了一下，“哎呀，原来是房东的儿子吗？小房东！你好你好！”
“什么小房东，叫我亦烊吧，我同学都这样叫我的！有事尽管去一楼敲门。”被叫“小房东”孟亦烊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热情劲说来就来，“黄艳姐姐要不要进来坐会儿？”门突然被开大，孟亦烊这一后退，挤的丁楚石都后退了半步。
丁楚石：“……”
还真当自己家了，这小崽子。
后领遭了殃，孟亦烊被往一边拎了拎，一点不悦的神色就给孟亦烊禁了言。
丁楚石往前迎了点，把往里面探了一眼的黄艳堵在了门口，“不好意思啊，家里太乱了，不是很方便，小菜收下了，下次不用这么客气。”语气不瘟不火，黄艳到有点哑住了。
像是酝酿了一下勇气，黄艳别了别耳侧的碎发，声音带一点歉意，“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什么，能不能麻烦丁先生给帮个忙，家里的灯泡需要换一下，我不太敢，还够不到。”
丁楚石：“……”
孟亦烊额头冒出了问号——三楼灯泡坏了吗？不应该啊，房子租出去之前，他爸爸都会先检查一遍水电等一切问题的。
上去一看。
哪里是坏了呀，好着呢，是人家嫌“太好”，想换成更普通的。
这一片属于旧街道区，孟亦烊家的这一栋楼也不是什么豪华楼盘，来租的房客基本都是经济方面不太富裕的，所以房子内部的装修都是比较简单的，应眼最直观的印象大概只有“整洁”二字，再很难联想其它。
因而房子内部的灯饰之类也是很简，大众普通，真谈不上有多耗电，但黄艳还是自己带过来了度数更低的小号节能灯泡，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全换了。
好持家，这个姐姐，好会过日子。
孟亦烊愣愣的觉得。
丁楚石一米八几，身材硬朗健硕，体重真的不轻，站在一个单薄的塑料红凳子上，帮忙换最后一个灯泡，客厅顶灯。
整个房子只有客厅的顶灯是个像点样的装饰灯，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圆盘子，比丁楚石脚下踩的红凳子还大一圈，磨砂玻璃的，有点分量。
丁楚石正在把这个灯罩取下来。
黄艳就站在丁楚石的脚下，等着接，手里拿着一个节能灯泡，等着递给丁楚石，一直在抬着脸往上看，不知是在看那个灯盘，还是在看人。
孟亦烊支坐在后面一点的沙发背上，有点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很难说，他心里冒出一点异样，那是一种非常不明的情绪。
让他又想到昨晚的梦，之前的梦。
丁楚石……师傅……
和我，和我……和我。
灯罩被取了下来，丁楚石单手拎着边沿有些弯腰的递给黄艳，灯罩边沿是往里凹的，下面的人不好接，需要双手托圆滑的底部。
黄艳举着一双胳膊接上去，刚有点托稳，孟亦烊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这种“衔接”非常碍眼，让他不可抑制的走过去挤开了黄艳。
但他没有抬胳膊，“帮忙”的概念似乎并没有在脑子里发生，他只是来“自保”的。
像一种无意识的“自保”。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烧烤那晚，孟亦烊觉得，他以后可以永远相信师傅的眼明手快。
“砰”的一声，灯罩碎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丁楚石摔了下来。
那灯罩是磨砂玻璃的，这么大一个，砸脑袋上真不是开玩笑的，本来看黄艳拿稳了，丁楚石才松了手，孟亦烊却凑了过来。
黄艳身子一歪，灯罩便直接朝孟亦烊的额头去了，分秒之间，丁楚石抓着孟亦烊的双肩拉向了自己。
脚下的塑料方凳料子脆又薄，根本禁不住这种“偏重”的突发情况，身体后缀时，凳子腿直接折掉了一个，丁楚石霎时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但他没有松开抓着孟亦烊双肩的手。
丁楚石后背先摔在了地上，孟亦烊则整个人闷在丁楚石身上，身长上下错开。
额前的刘海有些扎在了丁楚石的腰上。
丁楚石：……
幸亏孟亦烊脸蛋还比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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