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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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小区里，门刷地被打开，林野还没来得及发问，齐杰就坐在轮椅里吼了起来，“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林野瞪大了眼睛，“我还没问你干了什么！你发了什么到公司群里！”
“我发的？”齐杰猛地把手机摔在地上，“不是你发的？”
“我有这个照片吗？！我从没做过这种事，为什么会发这种照片败坏自己的名声！”
齐杰愣住了，好一会才转身往客厅里走，“不管你信不信，但不是我发的。”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撒谎。
可不是齐杰发的，那能是谁发的？
林野站在门口消化了一分钟这个消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隗狼。
这就是他说的方法？
齐杰还在气头上，不过因为行动不便，只能捡了个抱枕在房间里摔摔打打，问她：“那是谁发的？”
“谁发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p根本不存在的照片。”她看着他，内心十分无力，“齐杰，你太过分了。”
齐杰狂躁地挠挠头发，“你不过分吗？看着我走投无路你很开心吗？”
“我很开心，因为让我看清了你的为人。”林野说，“我就算再走投无路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是你还没到这个地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齐杰冷笑着，“如果你有个常年要卧床治疗的爹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所以这些事都怪我咯？怪我不帮你还钱，怪叔叔生病需要治疗？”
“不是吗？”
“齐杰你真是疯了。”
“你逼的。”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林野看看地上摔坏的手机，第一次没管他的情绪转身出了门。她坐在花园里立刻登陆了游戏。隗狼尽职尽责地24小时值班，依然衣冠楚楚地站在界面里对她点头致意，招呼的话语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林野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是你干的吗？”林野问。
“什么？”隗狼露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哦，不好意思，最近事务繁忙还没处理你的事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不是他？
难道真的只是她倒霉？
林野心烦意乱地退出游戏，茫然地看着清早安静的小区。齐杰租住的这种小区受众定位基本都是光鲜亮丽在乎身份的年轻人，所以在这个已经过了早高峰的时段，小区里几乎没有闲人。
这种闹市里的人迹罕至让她觉得安全。
只是这种安全感很快被打破了，林野接到了领导的电话。
“林野，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稳重有前途的孩子，和齐杰那种万金油不一样。但你太让我失望了。”领导长叹一口气。
“领导，那不是我。”林野急忙解释。
“是不是你重要吗？”领导问。
“不重要吗？”
林野有点迷惑。这是她的清白，清白不重要吗？
“那你要去给每个人解释一遍那不是你吗？”
林野咬咬牙，“我可以！”
“唉孩子，你还太年轻了。你以为解释就有用了吗？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领导叹了口气，下了最后通牒，“你明天来公司办离职手续吧。”
林野一愣，“领导……”
“对了，”领导的话语忽然顿了顿，“咳，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你看有没有兴趣来我自己的公司工作？让你当设总，你看怎么样？”
“设总吗？”林野有些意外，她才25岁，工作4年，远不到能承担设总这个职位的程度。
领导如此信任她吗？
领导压低声音：“不过工作地点在邻市，我可以提供住所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半月后，老家的中介公司里，林野麻木地看完了合同，机械地点点头。买家是一对新婚夫妻，为人十分爽快，稍稍讲价后就付了全款，喜气洋洋地载着林野去银行还贷过户。他们还专门找了熟人，三天后，房产证上的名字就易了主。
这房子是林野在两年前买的。紧凑型的二室一厅，房子不算新，但采光很好，每个房间都亮亮堂堂，规划的特别舒服。小区里植被也很丰富，周边配套完善。这样优越的硬件条件让它出手得很快。
其实过户完就可以结束了，但林野提出想陪他们去收房，最后看一眼原本属于自己的房子。
新婚的小夫妻恩爱而善良，笑眯眯地载着她去了。进门的时候，丈夫抱起妻子，高兴地喊起来：“过门喽。”
林野站在门外，脚步沉重的像陷在了沼泽里。
她当时也是怀抱着这样的愿望买下了这座房子，期待着有一天齐杰能领她过门。那时她的工资不高，还贷压力很大。但她头脑很理性，知道在房价飞涨的时代，长远看来早买压力会更小，所以果断地购入了这套小房子。
首付动用了她从小到大存下来的所有钱，还欠了几万块的债。后来是她省吃俭用一年没添置过一件新物件才把外债还清。
那时早饭只有一个馒头，三天一个水煮蛋。可是她从不觉得苦，她只清醒自己为齐杰解决了后顾之忧，只要他愿意，她随时可以在产权证上加上他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齐杰更愿意租住在光鲜亮丽的公寓房里。
看着小夫妻在新房里兴奋地规划装修，林野连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她默默转身下楼，买了最早一班的车票回了那个出租房里的家。
钱已经打了过去，催债终于消停了。
林野把已经砸烂的防盗门换掉，又向房东发了退租的消息。
邻居们已经不允许她住在这里了。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枯黄的落叶尚未掉完，冬天的脚步依旧慢吞吞。但对于人来说，它可以让一个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天翻地覆，可以让人朝不保夕，无处安身。
她打包好自己所有的东西，才发现不过两个行李箱和两个纸箱。
这是她的全部。
她的爱情就像她的简历一样，工作经历只有乏善可陈的一条，只是时间跨度很长，几乎让她从青春走向衰老。
她才25岁，却觉得再没什么有趣的了。
这房子她租住了四年，房东于心不忍，让她住到新租户进来再走。林野适时地感激，心里却平静无波。
她已经谢绝了领导的“好意”，决定回一趟老家。
之前回去得太匆匆，没机会去学校看一看。现在，在最后之前，她想回去看一看。她轻装上阵，随身只带了一个背包。下楼的时候看到刑天的车在门外，他正靠着车门打电话，手里还拿着一盒三色冰激凌。
现在林野已经对他的随处可见见怪不怪了。
“你不考虑去海底捞上班吗？”她眼皮也不抬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你肯定能当主管的。”
刑天没说话，有条不紊地把冰激凌吃完才上了车。林野正在后座看着手机，是领导在朋友圈发的和齐杰的合照。齐杰之前谈下的项目得了省里的节能奖，项目是她做的，代表接受表彰的却是齐杰。
其实她不该在乎这些小事。她该在乎的，是为什么她被开除了，齐杰却好好地去上班了。
“去哪？”刑天问。
“b市。”林野关掉了手机。
今天天气挺好的，称得上是枚合格的秋老虎。林野开着车窗，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女生温柔的皮肤纹理泛着清亮的光。
只是她的心情没有被阳光晒干。她并不想说话，看着窗外发呆。刑天也不讲话，车里只有电台里的正午新闻。
实际上她并不想去火车站体验吵吵闹闹的车厢，而刑天擅长适时的沉默和精简的谈话，所以他能在今天出现实在让她心存感激。林野并不热衷与人交流，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方式让她觉得很舒适。
等到播完了午后的音乐广播，两人来到了林野高中学校的门口。
“谢谢。”她拿出钱包，“多少钱？”
“我饿了。”刑天答非所问，“请我吃饭吧。”
林野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她引他停好车，两人一起绕到学校后门。
似乎每条高中的后门外都有一条小吃街，不出名，但总有本校学生认为“最好吃的”炒饭和米线。这条老街还是以前的样子，那些“最好吃的”饭店，也依然风尘仆仆地坐落在原处，好像时光突然回到了过去。
阳光透过树枝落下来，在林野脸颊上形成一张网，她好半天才回过神，询问道：“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刑天的话依然简短，目光顺着小街看向里面。
林野顺势往小街走，“那吃炒饭吧，这里有家炒饭特别好吃。”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所以这条小街上没什么人，平时游荡在这条街上如洪水一样穿着校服的学生全都被关在了学校里。林野边走边回忆才找到那家记忆里的炒饭店，店面似乎比她记忆里还小，店里只有两张方桌，老板的孩子正趴在上面写作业，两人只好坐到店外撑着的桌子上。桌子很简陋，马扎也老旧，让林野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们换家吃吧。”
“不用。”刑天已经先一步坐下了。
“吃点什么？”林野招呼老板点菜，“他家最好吃的是鱼香炒饭。”
“好。”刑天说。
从这条小街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现在正好有班级在上体育课。林野远远地望着他们，却依旧能看到他们每个人脸上清亮的表情。女生手牵手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聊天，男生理所当然地霸占着所有篮球场。林野以前还想自己穿上高中校服是不是可以混进学校去，但此刻才明白自己大概真的已经老了。
眼里的光是不会骗人的。
她目光下落，刑天正望着她身后空荡的街面无表情。他眸子是让人记忆深刻的黑色，眼睛半眯着，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他的眼睛很漂亮，这样漂亮的眼睛她很久以前见过，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过那人的眼睛清亮而闪烁。刑天不是。
他多少岁了？看起来似乎比她更大一点。她想。
炒饭上的很快。老板还提来一个坑坑洼洼的黄色铜茶壶让他们自己斟茶。林野看看收银台，问刑天：“喝啤酒还是饮料？”
“水。”刑天斟好了两个杯子，埋头吃起了饭。
刑天真的很适合去做吃播，把饭吃得心无旁骛，让原本朴素的食物看起来特别好吃的样子。林野原本没打算吃饭，因为完全没有食欲，可是看到他，她忽然就有点饿了。
炒饭还是以前的样子，菜少米多，但米饭粒粒分明，色泽橘红而诱人，散发着腾腾的香味，每份还配了一勺老板自制的粉嘟嘟泡萝卜。据说高中时很多人都是为了老板的泡萝卜而来的，但她从来不吃泡萝卜，这次忘记告诉老板不要加。
最重要的是这一份炒饭只要七块钱，十几年了依然如此。
她读书的时候，一顿校内的午饭五块钱，但是很难吃，所以很多学生都来这里打打牙祭。不过林野很少来，她是学校里的穷学生，能用五块钱解决的事情，七块钱是很奢侈的。
不过在那次合唱比赛她领唱得了校园三等奖之后，她请齐杰吃饭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是她第一次来这家饭店吃饭，同学推荐的，是她认知范围里最好的店了。
时光如梭，她看着对面的刑天，他已经吃完了，正在大口喝水。
他看看她盘子里一动没动的饭皱皱眉，“你不吃吗？”
“吃。”她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然后顿住了。
很咸，足以掩盖其他味道的咸，咸到她几乎无法下咽。
林野放下勺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盘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刑天已经喝了四杯水。
尴尬瞬间爬上了她的脸颊。
“不好意思，我带你换家店吃吧。”林野说着慌忙起身，“我记得这边有家川菜馆挺好吃的。”
“不用了，”刑天见她要浪费掉这盘食物，便把她那份拿到自己面前，毫不介意地打扫起来，“过了这么久了，有些东西变得不再像你记忆中的样子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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