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姜凝从姚若水手中接过那枚小铃铛。
自温明离开已过了两日，姚若水此时不像从前那样身着寻常女儿家的衣裙，用一根粗布绑起头发，甚至穿了身利落短打。
姜凝从商城换了把剑给她，眼前的少女干净爽利，竟还挺有那么几分江湖豪侠的意思。
“阿水姑娘可想好了，真要去那凌霄宗？”姜凝问。
姚若水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姜凝笑着拱了拱手：“那就祝阿水姑娘一路顺风了。”
“快走吧，趁着镇上那些人还没找到这里。”
姚若水却有些犹疑：“姜姑娘，我如今已无牵挂，这引魂玉，不若还是……”
姜凝却极为坚定地摇了摇头：“幻妖族地，危险万分，阿水姑娘，不要浪费了温前辈的一番心意。”
“你要好好修炼，修成大神仙，然后去找他。”姜凝学着姚若水之前说话的语气，冲她促狭地笑了笑。
姚若水难得的红了脸：“姜姑娘，莫要取笑我了。”
只是，少女虽然脸颊红扑扑的，目光却很坚定，显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再次一往无前。
“再见了，阿水姑娘。”姜凝笑道。
——
姜凝拿起那个铃铛的第一刻，脑子里便被商城的滴滴提示声刷屏了。
“滴，请用户开启秘境【琉璃城】，进入城中完成直播。”
姜凝却一直未作理会，直到送走了姚若水，才找了个无人之地，心中默念一声“开启”。
眼前景物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脸弯弯的红鬼面具。
“欢迎来到琉璃城。”面具之后，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少女嗓音，听得姜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张鬼面凑近她，笑吟吟道“嗯，我从你身上……闻到了执念的味道，准入了。”
那大概是对金钱的执念吧。姜凝默默腹诽一句。
那张面具离得她远了一些，姜凝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脸全被那张狐狸面具挡去了，穿了身绯红袄裙，裙摆上缀了两个琉璃铃铛，如果没戴那个吓人面具的话，应该也算可爱。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小姑娘若论身高才到姜凝一半，但此时却与她视线平齐，正揣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的双脚是悬空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术吗，竟然不用御剑就可以飞！好羡慕。
【月亮船】：“吓我一跳……好神奇啊她在飞！！”
【锦鲤鱼】：“她是妖怪吧！”
既然这里是幻妖族地，想来这小姑娘也是幻妖了。
幻妖以人的执念为食，是极为长寿的妖怪，修为高的幻妖，甚至可以用很高的代价小范围修改凡人身上的因果。
姜凝向她福了一礼：“初来贵地，还望前辈提点。”
“你是第一次来？”鬼面具闻言，很是感兴趣地围着姜凝绕了两圈，“既是第一次来，为什么……会有这个？”
她指的是姜凝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枚小铃铛。
“此物乃是友人所赠。”姜凝答。
“哟。”红鬼面具笑了笑，“琉璃城中的东西……可是不能转让的。按理说，这铃铛到了你手中就该化作一堆齑粉了。”
“可是，它却好好的，还把你带进来了……它觉得你和这里有缘。”她又围着姜凝绕了几圈，还凑近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有什么缘啊。姜凝想起她花的那十个积分，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氪钱。
“罢了，也是有趣。”红鬼面具笑道，“不过……琉璃城中，无论你是人、妖、神、鬼，都只是幻妖的交易对象，我们不在意他们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因此，要想进去，你得先戴上这个。”
那是一张猫脸面具。
鬼面具轻轻凑到姜凝耳边：“戴上它，你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
姜凝接过那张面具，摸了摸，入手一片寒浸浸的冷，仿佛要把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她迟疑半晌，想起七玄镇中几十个亟待拯救的少女，想起姚若水临走前恳求的眼神，还是戴上了。
瞬间，眼前景物变幻，骤然模糊成一片色彩斑斓的幻景。
眨眼之间，姜凝已站在一条街上。
那是一座全部建筑都用琉璃建造的城，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多少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人初次踏入这里的震撼，它能让误入其中的旅人第一眼就明白自己已身在桃花源、黄金乡，此等鬼斧神工决不可能出自人类之手，或许只有神鬼妖怪，才有能力去造出这样一座城。
姜凝第一眼就感觉眼睛要被闪瞎了。
按理说，琉璃只是她前世古代用过的一种玻璃，在她那个年代已经算是物美价廉的家常摆件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么多琉璃，甚至比等量的玉器都要贵上许多。
钱啊，都是钱，只不过都是带不走的钱……
姜凝：“我的心真的好痛。”
【月亮船】：“卧槽……发了……不对，你清醒一点啊你可是个城探主播！”
姜凝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清醒。
做城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可以未经主人同意带走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
她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主播！
姜凝看了看周围，发现街上除了许多店铺外，竟也摆了些小摊。
摊主人无一不戴着怪模怪样的面具，卖的东西也很……别具一格。
“姻缘姻缘！上好的姻缘！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回家仙女神君任你挑！”
“卖仕途！多种多样的仕途，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卖不到，便宜便宜卖！”
“体魄体魄，病鬼变壮汉！”
【离离原上普】：“这卖的都是什么鬼？？”
【月亮船】：“感觉挺有意思的，主播买几个试试，我给你打赏。”
【锦鲤鱼】：“我也想看。”
身为一个职业主播，姜凝自然以观众的需求为先，于是便走到了那个卖姻缘的摊子面前。
摊主人戴了个鱼面具，正气喘吁吁地把一种红色的果子碾成泥，随后做成各种简单的特色小食，甜的有果汁、馅饼，咸的也有和几种不知名草药做成的菜或汤。
菜品面前有个牌子，上面的文字姜凝并不认得，想来是定价。
“老板，这个，额……这个果汁怎么卖？”姜凝纠结半晌，还是选择了自己最能接受的一种。
“半柱香阳寿。”老板头也不抬。
……半柱香？阳寿？
姜凝早就做好了对方会提出为难要求的准备，却没想过这个要求如此……轻易。
修仙者的寿命可都是按百年、千年为单位计算的。
“好，成交。”姜凝答应了。
老板欢快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从琉璃桶里舀了一碗果汁，双手奉上。
“喝了之后，半柱香阳寿自会减去，姑娘的好姻缘也要来啦！”
姜凝手捧了那个碗，正要喝，旁边却不知何时来了个男子。
那男子很是悲愤地拍了拍桌子，吼道：“奸商！”
“你们都是奸商！”
“客人说笑了。”老板声音很淡定，“本店东西一向童叟无欺。”
男子道：“你们对我说，吃了这个东西她就会回头看我半柱香！”
“那她可有回头看你？”老板语气悠然，一边问还一边给馅饼里抹着果酱。
“是啊，是啊，她回了！”男子的语气似哭似笑，“我昨儿个出门便摔了个狗啃泥，正巧被她瞧见，站在我面前足足笑了我半柱香！”
姜凝：……
拿碗的手，微微颤抖。
“她回了不就得了，也许她觉得你气质清奇，自此便看上你了，开启一段佳缘。”老板挥手驱赶他，“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不然我喊人了。”
那男子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也不大敢在妖怪面前造次，碰了一鼻子灰，蔫哒哒地走了。
【锦鲤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主播还喝不喝啊！”
“……”姜凝盯着琉璃碗里的红色不明液体，咽了下口水，“喝！为什么不喝，只要你们给我打赏，不就是摔个狗啃泥吗……”
她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将碗中液体一饮而尽。
“滴，用户【月亮船】打赏主播小鱼干x666！”
好吧，有打赏，勉强治愈了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离离原上普】：“什么味道啊，好奇。”
姜凝咂了咂嘴：“酸酸甜甜的……还行，挺好喝的。”
【月亮船】：“居然不是黑暗料理，失望了。”
姜凝：你们能不能盼我点好。
她施了个清洁术将碗弄干净，趁着还碗的机会向那老板打听：“您可知道，何处能买到消息？”
老板一边忙活着手上的食物一边答道：“姑娘往前走，第一个巷子口右手边第三家就是。”
还真有。
姜凝默默想，这个地方可真是方便，若是以后能常来就好了。
不过听那红鬼面具的意思，每人只能来一次，甚是可惜。
姜凝按着那老板指的路，顺利走到了那家店门前。
这家店装修的十分古朴雅致，主要采用蓝绿两色的琉璃，绘上几笔江河湖海、清风明月，清新中带了几分淡雅，看得出店主人是个极有品位的人。
店门脸上挂着一块手绘牌匾，上书：蓬山有路。
姜凝推门而入，店内极大，一眼望去，几乎全是书架子，上面林林总总放了上千本书，却不见一个人影。
她试探着问道：“您好，有人吗？”
“有人、来啦！”
“小右，有人，来啦！”
姜凝随声望去，却没找到人，那声音还一直围着她转。
“你来，找小右？”
声音从她脚下传来。
姜凝低头看去，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娃娃，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远处，还有一个同样袖珍的女童咬着手指好奇地打量这边。
【月亮船】：“这是店老板的小孩吗，好可爱呀。”
【锦鲤鱼】：“我从刚刚就想说了……你确定他们是活人吗……”
姜凝：？！
她僵硬地打量那两个小童，发现他们虽然外表看上去与普通人家的小孩无异，但肤色苍白异常，双颊上那两团看着健康的红晕也很有点上去的嫌疑。
更重要的是，那个一直在咬手指的女童，竟咬着咬着就把手指咬下来了。
她看着被自己咬掉的手指，一时呆住了，然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在她被咬掉的手指上，把手指泡成了一团浆糊。
他们竟是纸做的。
“小右，小右，随随的，手指，又掉下，来了！”那男童见状，也顾不上姜凝了，拉着女童直往屋内跑去。
“哎！”姜凝喊了一声，却没叫住。
倒是先给她带个路啊！
“吵什么吵？”
店内传来一道男声，虽带了几分不耐烦，却十分清越好听，应该是个少年。
“你们两个，每天就知道给我找事！”那少年抱怨着，一步步走进了姜凝的视线。
只见那少年身形高挑，墨发用发带轻轻束起，面上戴着个和姜凝脸上一模一样的猫脸面具。
他手里拿了浆糊和白纸，几下便给那女童将手指重新粘了上去，口中虽抱怨个不停，动作却很轻柔。
只是，此时姜凝已无瑕细细揣摩这少年的性格，一阵风吹进店内，轻轻吹起少年额侧碎发，露出半道细细的疤痕。
疤痕蜿蜿蜒蜒，一路延伸到面具里。
这道疤让姜凝想起一个人。
原著反派，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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