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来
窒息感?
为什么喉咙有进水的感觉是血上涌吗?
鼻腔耳朵也有进水的感觉,呼吸不过来,脑袋疼痛。全身无力,漂浮在水中,又像被浪涌打入海底,模糊中看见一个人茕茕孑立站在远处。
“且,且止。”眼里映入的是他吗,边想着边坠入无尽黑暗。
黑暗中有些温暖,全身乏力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猛然睁眼,入目的是绯色纱幔,黄杨木雕刻梅兰竹菊的顶。
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倒有些轻松。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煞是白嫩,没有长年累月握着兵器的茧。
坐了起来之后盯着绣着兰草的锦衾有些出神。
久病缠身加之伤势未好怎么仅仅是乏力呢?
不说之前底子被挖空靠着药续命随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倒,就拿箭伤和凤鸣崖上摔下来怎么会一点粉身碎骨的感觉都没有。
翻开锦衾,头晕目眩也只是让阮软短暂的晃了晃。直接下床,环顾了四周发现房间眼熟,却一下子也没想起来。
除了脚下有些软绵绵的竟没有一点不适。不安的朝着梳妆匣走去,正面对开,栏板内竖三扇小屏风,边扇前拢,正中摆放着黄铜镜。
入目的是自己的脸蛋,却是幼时的自己。
阮软懵在原地。
门咯吱一下响了,厌秋和阮软对视一眼。上前走到梳妆台前,“小姐醒了,不宜多坐,还是赶紧回床上再歇会。”
惊讶之余看着厌秋,眼睛也不敢眨。
“小姐?”厌秋见小姐不理自己,踌躇之下有些不安,小姐像是魔怔了一般,想了想还是赶紧叫大夫,这刚要回头的功夫腰上多了一双手,紧紧把她圈在怀中。
“你还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是在做梦吗?
听着自家小姐呢喃,衣襟被泪洇湿。阮软倒是没抱太久,抬起头来看着厌秋。再是反应迟钝,她也明白了,她这是重生了。
若是前世发生的种种,能避免的则都要避免才行。
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小姐,我先去找夫人。”厌秋给阮软倒了一杯热水,便再次踏出门。
坐在铜镜前,年幼的脸上都是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一些,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和病痛的折磨让她的眼神里藏着阴翳。
阮软阖上了双眼,不一会再次睁开,些许带着阴沉但是更多的是属于孩子的懵懂。
前提是不看她的眼睛。
阮软苦笑了一下,只要不是眼睛对人,应该没问题吧?
重生前小时候她只能慢慢梳理,一下子想不起那么多。只是眼下怕是她回外祖父家。因不爱红装爱武装,又和人打架。
被母亲带到江南外祖父家里,学琴棋书画这件事她记忆犹新。当时她和堂哥打架,居然没打过她。
使绊子让她掉了湖,偏偏那时候刚打完架的她还没有力气,才被外祖父的学生叶朝救起。
她自小和叶朝相识,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那时将军府和叶家就隔着一条巷子,五六岁的人带着三四岁的她爬假山,池塘摸鱼,偷去练武场。
不过那时叶朝一直以为他带着是阮软的弟弟阮弈。阮弈身体时好时坏的,奶娘一直抱着阮弈。让叶朝以为阮软是被奶妈抱着,跟着他屁股后面的才是阮弈。殊不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直到两人有次池塘边摸鱼摔下去,发现这位“弟弟”身体和他不一样,他才后知后觉。
后来,叶朝就不同她有过多往来,再后来叶朝父亲接了调令去了江南。
“眠眠!”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思绪还未来得及反应,鼻尖的略过的玉兰香就落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很久很久,久到阮软都已经忘记了的香气。
“娘。”刚止住的泪水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阮母只以为是女儿死里逃生的泪水,“乖囡,不怕了啊。”把女儿扶起拿起帕子为女儿擦着泪珠。“娘在呢!”
阮软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当年她把母亲害死了。
阮软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阮母温柔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女儿的发丝,这才是她女儿啊,刚刚胆怯又柔弱的落泪都不像她的眠眠了。
而阮软却要把上一世对母亲的愧疚和磨难一并哭完。
红肿的双眼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道:“娘,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阮母不禁笑出声,点了点头。
“小,小姐。你这样会把病气过给夫人的。”厌秋本是不想开口,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了出来。
阮软局促不安了起来,太久没见到思念的人,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是我没考虑周到。我还是过几日把身体养好再,再和母亲睡可以吗?”
“眠眠长大了。”阮母叹了口气,“外祖父家不比自己家,你和我一同睡,怕是不合规矩。”虽然是自己的娘家,居然还不如在夫家般自由。
阮软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母亲竟还是在将军府自由,因长年征战沙场,家中反而对规矩一类的没有特别看中,觉得人生在世为何要被规矩塑的条条框框。
看着阮软低着个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母还是心软,”不过偶尔为之,娘去和你外祖父说说。”
猛然抬头,脸蛋上是醉酒般的红晕。“娘最好了!”
“这一次你堂兄被外祖父罚了跪祠堂。”阮母有些咬牙切齿,这岂是小孩胡闹玩耍,这都闹出人命了!竟还好意思说小孩子不懂事?可是一想到阮软被送来的原因,就有些无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会先入为主,想到这。阮母露出嘲讽的笑。
“母亲放心吧。”阮软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家娘。“对了,母亲是谁救的我啊,我也应该好好去谢谢人家。”明明知道是叶朝又要装作不知情。
“差点把这事忘了,你是得好好谢谢人家。救命之恩!”阮母把阮软拉回梳妆匣旁边给阮软梳头。“虽然为娘已经差人把谢礼送过去了,可你还是要当面好好去谢谢。没想到时来这孩子面冷心善啊。”
弯着嘴角笑的阮软这下笑不出来了,她没听错?时来?不会是陆时来吧。
阮母只当阮软时不喜这个孩子,“你这孩子,就算平时不和人家玩,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
“不是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是真的没想到,前一世明明是叶朝。
阮软敛了眸子,隐藏起某种情绪,“没想到是他。”
怎么这一世成了陆时来?这样想到隐约也是记起一些前世那时发生的事情,当时醒来是在外祖母的床上,好大一圈人围着自己,舅妈诱导自己说是贪玩落得水,被外祖父训了一顿后,自己才反应被舅母诓骗。
外祖父又表扬了叶朝,舅母打趣才成为后来的婚约。
幼时缔结的婚约,男女之间不至如此设防。
况且作为外祖父的学生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可偏偏舅母这人不知道心里盘算什么,与叶府的大夫人在花宴上说了,这就在叶家老爷升职之后又调回了上京立马找人说媒。他们家又觉得和叶家是真有缘,就也同意了。
“所以才说人家面冷心善,你自己去,才有诚意。”阮母招了招手,把婢女递过来的锦盒给了阮软。“这个呢,你要亲手给他。其他就让厌秋带着你跟她一道儿去吧。”
等反应过来的阮软已经站在西花园的小路上了。
外祖父跟着先皇时已是中书令,后和先皇请辞想回江南,被先皇挽留做了太傅,等太子登基成了现在的皇帝,外祖父就回钱塘养老了。
外祖父收学生还是皇帝首肯希望太傅能多培养国之栋梁,虽然入学弟子们确实不敢妄称和皇帝师承同门。却不得不说骆太傅门下的弟子都谋了一官半职。
太傅本就是虚衔,骆太傅成了一种尊称。这是天都书院的前身,后来因叶朝的关系,皇帝便让外祖父建立了天都书院。大郅最有名的书院。
阮软想到这,环顾四周有些悲伤。阮家流放,骆家没落。凡事盛极而衰。
入了骆府的学生,每逢十五才能回家探亲且只有一天,若是偏远村庄一般不回。和诸多学府一样,平时只能住在骆府附近,但对于特例,例如叶朝,陆时来则是住在骆府。
年幼时候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是有特例的,后来才知道那都是或多或少有些裙带关系。
西花园这片已是学堂范围,平时女眷也不会来,虽然大郅没有男女大防,总归还是要避讳。阮软想到了什么,若是真要避讳,为何母亲会让自己去谢?
她不觉得母亲会害她,但是母亲一定有没有告诉她的原因。
前面小厮指着另一条更幽深的小路对阮软说道:“小姐,前面就是陆公子的住所了。小的这,还有大夫人吩咐的事情,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仅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三等小厮哪来的大夫人吩咐,怕是不想带路是真的,”厌秋皱起了眉头,“小姐,他这样子倒显得前面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阮软看着手上的锦盒,目光温柔,梨涡浅笑。
她是没想到第一位碰见的“故人”是他的幼时呀,不过也不算幼时。“本来就是为了避讳才招过来领路的。没他,我们也是找的到。”
厌秋从来没有在小姐身上看见如此温柔的面孔,小姐一直都是明媚且张扬。有些难过,因为落水小姐的性子都变了。
阮软只要想到陆时来年少就越发迫不及待了,脚下生风走的更快了。
“哎,小姐等等奴婢啊!”
走到发现黛瓦白墙爬满了壁虎草,大门紧锁匾额上只有“东篱”二字。
到了之后,阮软却不敢再上前了,近乡情怯。
近乡情怯,她怎么会用这个词形容。
厌秋倒是积极跑去敲门。
里面有个书童打开门探头探脑,问了厌秋何事。
阮软又思绪万千,当时因为落水一事不肯继续留在骆府央求母亲一定要回去,母亲万般无奈本是说好父亲来接,眼下只能带着自己回京,才出了事的。也是后来流放被陆时来带回才知晓陆时来也是外祖父的学生之一。
书童请示回来表示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厌秋又气呼呼跑过来,“不就是恩人吗,还摆起谱来了!我们堂堂将军府的小姐还要被这样待见。”
阮软点了点厌秋的小脑袋瓜。
“那可是救命之恩,若世上无我,小姐也是空谈。这些都是虚的。就算我给他提鞋也是应该的。”
厌秋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若是以前小姐早就上去踹开大门了,现在居然还说要给人提鞋。下意识就想摸摸小姐的脑袋是不是风寒未好啊。都怪自己没有劝住夫人,小姐才刚醒就来谢恩。人家都不领情!
“这位小哥能否麻烦再去通报一声,家母定是要我把此物亲手交于恩公。”虽未长开,也窥得以后,天庭饱满,眉眼弯弯杏眸带笑。十足的英气却不影响整体,这样的娇美带着凛冽。
以竹摸了摸脑袋,这漂亮的瓷娃娃开口他倒真的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大不了再挨少爷一顿骂就是了。
“那小的再帮您问声?”说是疑问,笃定了想法便直接去里面传话了。半掩着门隐约可见黄绿色。
阮软站在外面倒是也没有不耐,反而悠然自得的打量着外围了。
厌秋却在心里叹气,小姐若是在京中,像现在这样也不至于被送来这了。倒也不是说江南不好,而是小姐一来就被针对处处不自在,哪有在上京那般无法无天。
书房内骨节分明的手放下了书卷:“她真是那么说。”
“是的少爷,复述的可是一字不差!”
陆时来手指无意识的敲了两下桌面,“让她去花厅吧。”
阮软被领进花厅前还晃着脑袋东瞧西看,一进花厅就正襟危坐等着上茶。厌秋倒是很开心,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只是现在会装了!虽然吃了点苦头好歹长记性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吃一堑长一智!
阮软抬头看到的便是逆着光站在大门口的陆时来只勉强看得到轮廓,眯着眼细细瞧他,陆时来变成缩小的样子,还有点不太习惯。五官上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眼下的陆时来有些高冷,眼中透着阴郁。
他跨步走来,等着她开口。
阮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明明前世他们后来都那样熟了,眼下却才刚认识。呃,还没认识。嘴里的话是绕了又绕,开不了口。可是后来还是害了他,终究都是欠他的。越这样想越发愧疚起来,眼眶红了又红。想把泪水逼下去,看见他的脸无论如何都逼不下去。
这厢以竹和厌秋两人面面相觑。这,啥情况啊?
“对,对不起,给陆公子添麻烦了。”
阮软连自己都厌恶了,她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想到悬崖上的事情她死是应该的,但又给陆时来造成麻烦,也对不起太多人了,还有母亲和厌秋。
陆时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你们下去。”
以竹立马退下,厌秋瞧了瞧自家小姐,自家小姐才是主子,只听主子的话,当陆时来眼神飞来的时候,厌秋双腿哆嗦的僵在原地。阮软点了点头,厌秋才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
“阮姑娘,陆某有一疑惑,还望解答一二。”
少年的声音和他弱冠之后有些不同,带着清冷和稚嫩。
“陆公子请说。”
“阮姑娘,是怎么知道陆某的幼名?”眼神中带着不善盯着阮软
微微一愣,“陆公子何出此言?”
陆时来没有放过阮软的不自然的表情。“在下那日在荷花池旁本是没打算救阮小姐的。”
没想到陆时来这样直言不讳,“那你为何……”
“因为阮姑娘喊出了且止。”
阮软有些僵硬。是了,且止这个幼名。是后来他们坦然相对才告知于她的。这个名字对于陆时来意义不同。除了陆时来的母亲和他自己本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眼下她该如何解释。
“陆公子听错了,我,我只是喊了救命二字。”
收回了探究的眼神。“谢礼陆某收到了,阮姑娘请回吧。以竹送客。”
以竹才拉开的门,陆时来里面走出。
阮软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算了以后他的事她多上点心,就当报答一二了。
省的跑去人家面前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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