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黄泉无店宿忠魂 青山有幸埋芳洁

黄泉无店宿忠魂，青山有幸埋芳洁

        ——再读田汉先生《关汉卿》中美曲双飞蝶

        将碧血，写忠烈，作厉鬼，除逆贼。这血儿啊，化做黄河扬子浪千叠，长与英雄共魂魄！强似写佳人绣户描花叶；学士锦袍趋殿阙；浪子朱窗弄风月；虽留得绮词丽语满江湖，怎及得傲干奇枝斗霜雪？念我汉卿啊，读诗书，破万册，写杂剧，过半百，这些年风云改变山河色，珠帘卷处人愁绝，都只为一曲《窦娥冤》，俺与她双沥长弘血；差胜那孤月自圆缺，孤灯自明灭；坐时节共对半窗云，行时节相应一身铁；各有这气比长虹壮，哪有那泪似寒波咽！提什么黄泉无店宿忠魂，争说道青山有幸埋芳洁。俺与你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床死同穴；待来年遍地杜鹃开，看风前汉卿四姐双飞蝶。相永好，不言别！

        这是田汉先生《关汉卿》中脍炙人口的一支美曲双飞蝶。

        田汉，原名寿昌，1898年生于湖南长沙。集剧作家、小说家、诗人、文艺批评家、社会活动家于一身，是中国现代戏剧伟大的奠基人致之一。

        话剧《关汉卿》是田汉先生的代表作，1958年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同年年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导演欧阳山尊，刁光覃饰关汉卿，舒绣文饰朱帘秀。后又用粤剧搬上银幕，主演是红线女和马师增。这出戏给人印象最深的除了关汉卿整个人物外，就是这支双蝶了。

        我在青少年时代就已经被这支曲子深深感动，几十年来不知道读过、背咏过有多少遍了。而每一次的读咏，都令我热血沸腾。现在再读，依然让我激动不已，感叹万千。

        可以说，这支曲子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了，在形式美的后面，它包含了太多的社会文化内涵。

        这支曲子把中国文人最优秀的品德、情操、气节都浓缩在里面，也把中国文人最大的不幸浓缩在里面。

        不幸中的不幸是，田汉先生自己的命运就跟他这支曲子说的一样：“将碧血，写忠烈，作厉鬼，除逆贼。”可惜的是，当时他作了厉鬼，逆贼却未除。他的血也未化成黄河、扬子江的浪，却清冷地干枯在他向往的社会的牢房里。

        正应了他“提什么黄泉无店宿忠魂，争说道青山有幸埋芳洁。”这句话。你能想到吗？我们这位可敬的国歌的词作者，连与亲人“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床死同穴”的愿望也实现不了，他被迫害致死后连骨灰都没留下！

        陈白尘先生说：“田老的创作难道已达到他应有的顶峰了么？没有！那时他才六十来岁，身体强健，精神旺盛，他应该为我们再创作二十年！但从一九六二年起，一种看不见的阴影已笼罩在他的头上。还没到‘史无前例’的时代，在一九年，他就被当作牺牲抛了出来。文革一起，他顶着‘四条汉子’之一和‘祖师爷’的恶谥被投入暗无天日的黑牢。在惨极人寰的酷刑之下，他依然坚贞不屈，终于一九六八年冬瘐死狱中！”（《新华文摘》1982年第4期第250页）

        当时，除了田汉先生，全中国被迫害屈死的文化艺术界的泰斗精英，乃至共和国的文武功臣到底要有多少呢？我们能知道、可以知道吗？

        让历史来回答吧。

        令人欣慰的是，他的这支千古绝唱已经铭刻在历史上，与他的英灵共在，将永远流传在中国文化人的血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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