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磐石无移
李晖不日就知道了薛螭的胡言乱语,为了打消他的念头,作为一个不爱撒谎的人,薛螭写了封信给他。
传说西方灵河岸三生石畔长了株绛珠草……,叽里咕噜这么说完这件事!大概意思就是人家神仙的事,你真的少掺和,别破坏人家还泪的短暂一生!
李晖才展信,看完几行,表情复杂。这个家伙居然扯谎也扯的乱七八糟的!
绛珠草别名赤珠草,民间多叫红菇娘儿,随处可见,生于荒坡野草间!这种草也能成仙?
看下面几行更是心情复杂!“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都成仙子了,虽然是草木仙子,但连居所也没有,天宫真是出乎意料!
“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先不说仙子饮食多……嗯,朴素。只说蜜青果?这个家伙知道青果是什么吗?
李时珍《本草纲目·果三·橄榄》记载:“此果虽熟,其色亦青,故俗呼青果。
橄榄吃下那么苦,他才尝一次就丢开了,再也没试过,怎么想的,叫人家仙子天天吃蜜青果?难道前面加个蜜字,青果就不苦了?他为什么这么可爱!李晖忍笑。
还饮灌愁海水为汤?看来是真不喜欢人家了,灌愁海水亏他怎么编来!多和林姑娘之性情。
还有甘露之惠,天上落下的雨露叫甘露,清晨收集的露珠也叫甘露,又说“日以甘露灌溉”,一个侍者都能日日用这种甘露灌溉野草了,成了仙的绛珠仙子居然是“并无此水可还”?
怎么天上诸仙之间差距这么大?一个神瑛侍者随便拿来浇草的甘露,居然一个绛珠仙子怎么也得不到?
尤其是“但将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何等的稀奇可笑!他纵自己没有弟妹,难道也不曾见过旁的亲友弄璋弄瓦之喜吗?
出生必有啼哭之声,生下不哭的孩子,人多以为有疾,父母少爱,以此稍减后来骤失之痛!何况小时爱哭是孩童天性,难道她的眼泪从小就开始还了?怎么偏又写“所有”二字,岂不牵强!
直到看完,他已笑倒。
薛螭既然都被逼的连荒唐的神话故事也写了出来,可见他有多抗拒林家嫡长女了,李晖倒没有什么为难,只是他天生一种恶劣性子,偏要人家再急给他看。
故而此时笑而不语,断不肯给个准信。
柳月恨不得从他口中掏出话来,好安抚暴躁炸毛的疏二爷,可这个讨厌鬼,就是不说!
此时恨李晖恨的牙痒的岂止柳月一人。谢鲸作为九皇子李昭名义上的舅舅,认为李昭已经沾了他家很大的光——从私生子一跃成了贤妃之子,难道不该谢他家吗?
况他要的又是正当的,他作为圣上心腹,王子腾身为太上皇心腹,如今都有李昭,王子腾也该弃暗投明,将京郊大营交给自己才是!
谁知他只一味隔岸观火,任他与太上皇扶持的人斗!谢鲸岂不气恨!偏偏他又要夺兵权,又不能真偏向九皇子以拉拢王子腾!圣上眼亮心明,若他敢与九皇子结党,落他手上的京郊大营他也掌不稳,必叫圣上弃如敝履,赶出京城!
可如今对九皇子疏远,王子腾个老匹夫,就敷衍了事,坐山观虎斗!毫不伸出援手!他若因此向圣上告状,又显得他太过无能,正是两难境地!
殊不知王子腾何止是隔岸观火,他还打算渔翁得利呢!京郊大营多找找,总有那么几个出身贫寒本领又强的中级军官。
又不是非谢鲸不可!难道陛下的心腹只他不成,一个背后还有定远侯府的谢鲸可比出身平平的人难拿捏多了,况且勋贵赫赫扬扬百年,四王八公十二侯虽今寥落,却都联络有亲,又轮番掌过兵权,他不信圣上不忌惮!
与其得罪了他再修好,不如彻底得罪了,让旁人上位,一个京营游击,他还不放在眼里!
又有赵全出手迅速抹平放贷之事,仅以刁奴蓄险心害幼主结案。他尤其卖好于林家,不免请贤侄林白圭喝茶,将此事已了结,贤侄年少有为,满腹经纶,九皇子看中你等语这么一说,自认为必会卖出这个人情。
谁知林白圭当场变了脸色,语气硬邦邦道:“多谢九皇子厚爱,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赵全砸摸了下这话,直言直语冷笑道:“林公子可别不识好歹,不是人家帮你,你还坐这呢!你早跪那去了”他示意前堂。
说实话如今一个礼部侍郎的林如海对他们锦衣卫有什么威胁?要不是九皇子发了话,这个家伙还有机会冲他摆脸色?早被顺藤摸瓜关进牢里,不把林家榨个潭干水尽,他别想捡回条命!
就算是捡了条命,他也别想有什么出息,他们办事难道还能留下后患?给他张小白脸上划上几道,他再有惊天动地的才华又如何!照样不配登上朝堂。
林白圭沉默了会,只道:“九皇子今番援手之恩,我必回报。”
赵全面上客气几句,毫不犹豫叫人给他送走了。真是个蠢货,人家皇子肯招揽你,尤其是对你有恩之后招揽。明显就是挟恩图报,容你说个不字?
用你那读书读傻了的脑子想想,如今你家的奴才下人全部在我手上,还不是人家想牵扯上你就牵扯进来,先礼不接,他就该后兵了!何苦来哉!真是不识抬举!
林白圭回府路上实在心情复杂,吩咐林雕让人牙子重新把百灵一家送回来,就放庄子上吧!
林雕不解其意,只道:“少爷,百灵一家子天南地北早不知被卖到哪去了,怎么可能还找的回来!”
林白圭心情低落道:“只管找,若她们过的好便罢了,过的不好就帮她们一把,从账房支一千两,你专办此事。”
林雕只得应了。不明白少爷怎么卖了又后悔呢!
夜里书房,林白圭左思右想,终是提笔落墨,将近日之事书上,又写一句“今日园中北风呼啸,想是寒冬将至,思往日同赏景,又不知何日再来,如今菊花抱香枝头,已被吹折,唯有其旁青石,百转不移。”
恰巧又不到休沐日,皇七子李晗收到至交书信,心急如焚,看李晖面色十分不善。又有老八李晴也终来上书房,处处针对李晖。连老六李曙也不知搭错了那根筋,对李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上书房氛围十分古怪。李晖倒是安之若素,八风不动。任人怎么挤兑,他也处之泰然,还面带微笑,仿佛在说“就这?”
五皇子李晓是个直觉的人,忍不住皱眉对老四道:“他怎么又变的这么欠揍?”
李暄只道:“想想你肿了十几天才消的眼睛,再看看他,还欠揍吗?”
老五悻悻作罢。
好不容易耐到休沐日,总是敷衍过去的柳月始终没从李晖口中得到不纳林家小姐的准话,对待醒来的薛螭分外愧疚。
薛螭本是自觉退让,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得主,一种寄人篱下的孤徨油然而生。
他倒难得平静接受了,只道:“他想要跟谁过一辈子,是他的自由。”没有平白将自己的喜恶加诸旁人身上的道理。
又说:“我想回家一趟,可以出宫吗?”
柳月等人巴不得他放下这件事,都说:“当然可以,七殿下早早出去了呢!殿下要换衣衫吗?”
薛螭换了衣服,从侧门而出,擦肩而过,看的老五奇怪,回头去瞧:“怎么回事,今天他怎么又没那么欠揍了?”
李晗早早登了林家的门,林白圭近日也是神情复杂,连对林黛玉那边也淡了下来,实在不知怎么面对。本来是他一头热,这一冷淡,林黛玉那边更不会主动交好,两方之间也只留客套生疏!倒与大户人家嫡女与庶子颇像了。
今见李晗急匆匆进来,面上倒和煦一笑:“你忙什么?我又不会跑。”
李晗没坐便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急的冒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白圭无奈道:“我们家的仆人以我的名义放印子钱,重利盘剥,鱼肉乡里,落到了锦衣卫手上。”
李晗立刻就道:“论理也该归刑部管,有锦衣卫什么事,他们越发猖狂了。”
林白圭叹气:“锦衣府堂官赵全,前几日叫了我去,说是九皇子帮的忙,我倒没想到他竟要拉拢我。”实话说,要不是与李晗交情颇厚,真是个不错的提议——他们皆来自现代社会,三观相同。
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跪拜一个知根知底的社会主义同志,就总觉得别扭反感!还不如跪个不知他底细的本世界的土著呢!
李晗下颔绷紧,半响才道:“是我无能!”
林白圭笑道:“别说这种话,我都叫人快算计死了,我还做梦呢!岂不是更无能!”
又安慰道:“如今笑的灿烂不值什么,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有能为。”
李晗点头,眼神坚决道:“我断不会再让你平白受冤屈!”
林白圭难得温柔一笑,他眉眼清隽,似冰消雪释,吹面杏柳轻风。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12578936_1703984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