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
白菱能感知到两道血红、犀利的目光朝他们直逼而来。
下一刻,便是一阵虎啸龙吟般的嘶吼声,直震得山壁簌簌作响,山石四分五裂。
白菱一只手抓着邵禄,另一只手抓着铁链,只能避无可避地迎接这震碎耳膜的吼叫声。
邵禄到了这种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闯了祸,终于有了惧怕的模样,伸出另一只爪子去抱白菱的胳膊。
白菱忍着耳膜的刺痛,一点一点将它拉回到了铁链上。
正当他们要松一口气时,猛兽的嘶吼声忽然停了,而后蛰伏着的猛兽直起身子,一阵地动山摇后,猛兽忽然往后退去,原本松散的铁链子瞬时变成数根紧实的直线。
而在上面的白菱,心情也如铁链一般,绷直了。
果真,猛兽扯紧了铁链后,便大力挥舞着四肢。
它力气奇大无比,铁链便如波涛一般汹涌,震动之感也如狂风海啸般朝白菱与邵禄袭来。
白菱将邵禄护在怀里,拼出全身力气保持平稳,凶险的时刻他与爷爷也遇上过许多回,可哪一回也不像眼下这般无力。
而且她出来的急,连他爹娘留给她的护身符都忘了带。
若是带了,那珠子说不定还能救他们一命。
白菱灰暗的心情,邵禄感知到了一二,乖乖在白菱怀里不动,又使出撒娇的把戏,用柔软的粉舌去舔白菱的脸颊。
白菱原本不愿意搭理它,可受不住痒,又爱又恨地说道:“这次你可把我害惨了。”
话音刚落,又一阵剧烈的晃动袭来,而消失的蓝光也再次显现。
原本乖顺的邵禄瞬时竖起了耳朵。
清灵的眸子闪出兴奋的光芒。
它奋力从白菱怀中挣扎逃脱,在波浪的链条中朝那道蓝光飞快地跑去。
见它如此,白菱又恼又不解,但却顾不得太多,只能跟上去。
那蓝光一开始在猛兽的胸腹处,后来缓缓上升,且光团越来越大,使幽深的水潭逐渐亮如白昼。
猛兽对此全然不知,一心晃动铁链来对付一人一兽。
邵禄那厢,却是已经接近了蓝光,同时也离猛兽咫尺之内。
猛兽又一阵甩动后,张开带有獠牙的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了邵禄。
邵禄却是奋力朝上一跳,这一跳,竟将那蓝光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周遭瞬时静了,连空气的流动都止住了。
白菱看见吞噬了蓝光的邵禄兽身白得近乎透明,接着它的四肢开始拉长,脊背长出尖刺。
而后一双翅膀犹如春竹一般破土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
猛兽一瞬的呆滞后,身上的煞气越发重,铮紧了链子去撕咬咫尺之内的邵禄,然而却是未得逞,发生了巨大变化的邵禄发出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吼叫声,接着从嘴里喷出一道灼人的火焰,逼得猛兽连连后退。
逼退了猛兽后,邵禄挥动翅膀朝白菱飞去。
到了白菱面前,它停下。
吞了蓝光的它,体积已是之前的三倍大,比着白菱也足足大了一倍,但它却还是如之前一样用头颅去蹭白菱的脸。
白菱不堪重负,直接从链子上跌落,所幸邵禄反应及时,收拢翅膀将许舢甩到了脊背上。
它带着白菱飞出了洞穴。
出了洞穴,才发觉竟已入夜,他们直冲万里无垠的天空。
白菱尚未从猛兽的凶险中恢复过来,又被耳边呼啸的冷风,繁星密布的周遭,触手可及的圆月震撼地说不出话,只得抱紧了邵禄脖颈,感受着扶摇直上三千里的振奋。
不过这开心并未持续太久,邵禄对自己的翅膀控制得并不得自如。
在惊险躲过一座山峰后,它的身体猛地侧翻,随即便失了控,一头扎向地面。
宛如一颗流星消逝,他们落在了一处密林中。
所幸有一棵参天大树做缓冲,才未使一人一兽摔出好歹来。
不过□□凡胎的白菱手腕与小腿还是被划破了皮。
一人一兽从空中跌落,虽然狼狈,但是眼睛都发亮。
在虫鸣不绝、树影绰绰的密林中,白菱与邵禄都呼呼喘着粗气。
白菱爬向不远处的邵禄,痴迷地去抚摸邵禄长出的翅膀。
邵禄的翅膀虽不如死去的白怪巨大,不过看那飞翔的姿势,也该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而且邵禄翅膀上面的羽翼白得近乎圣洁。
一丝杂色不掺,在冷寂的月光,闪着潋滟的光芒。
白菱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翅膀上无数血脉灵活地跳动。
邵禄盘踞着,尽情享受着她的抚摸,兽脸上满是得意。
若不是看她受了伤,它定要再带着她飞上青天翱翔一次。
摸完了它的翅膀,白菱捧着它的脸,与它额头抵额头,自言自语道:“那蓝光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你吞了它便长得这么大了。”
随即又严肃道:“以后你不能再像今日这样偷跑出去了,更不能让自己陷进这么凶险的处境里。你给我记好了,邵禄,若你下次再犯,我定要拿出爷爷的绳索,将你捆起来,然后一天不给你吃饭。”
邵禄作为一头凶兽,自有刻在骨子里的自尊与狂妄,即便是听懂了白菱说的话,也置若罔闻,在心中嗤笑。
白菱见它如此,便知它是不服气,将它推远了些,然后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邵禄见此,立即跟了上去,跟上去后,一直缠在白菱腿边转悠。
白菱知道,它这是想让自己坐在它背上。
白菱偏不理它。
而邵禄看见白菱小腿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以及越发浓重的血腥味,急得团团转。
最后一头顶上了白菱另一只完好的腿。
白菱不防,单腿直接跪地。
地是湿漉漉的草地,并不疼。
白菱一时不能站起,只得再次坐下来。
邵禄立即将比之前大了足足一倍的脑袋埋进白菱的怀里乱蹭。
白菱揪住它的耳尖,不轻不重地揉搓着,问道:“你以后还要像今日这般莽撞吗?若你再这样,我就听爷爷的话,不要你了。”
邵禄哀怨地呜咽两声。
见它是知错的样子,白菱满意了些,也不再计较它刚才将自己撞到在地。
不过新的忧虑马上又来了。
邵禄忽然长这么大,若是回家,爷爷见了,岂不是更要打算将它快快地送走了。
白菱一颗心沉下去,又是痴迷又是不舍地望着邵禄刚长出来的翅膀,而后忍不住张开手掌覆了上去。
她小时候玩伴甚少,无事可做便待在爷爷的书房里。
书房里的书不仅有精怪妖兽类的,还有普通的家畜与生物。
她曾经看过一本差不多包罗这世上所有鸟类的书籍,书中将各种鸟类的翅膀画的栩栩如生。
而在林子里,她也见过大多数鸟儿翱翔的姿态,可那时从未觉出奇异与震撼之感。
现今抚摸着邵禄的翅膀,她竟愣愣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一双翅膀刚刚生长出来,肱骨、肘部、尺骨处便已拥有了巨大的力量,稳稳地接住了马上要坠入水潭的她。
羽毛却又如此柔软,轻轻搔着她的掌心。
而邵禄显然是愿意让她抚摸自己的翅膀,脑袋枕在许舢的大腿上,乖乖地不动。
等白菱回过神来,意识到如果他们再不回去,爷爷该担心了。
于是她一瘸一拐地爬到邵禄的背上,一坐稳,邵禄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
到了家门口,白菱先进去,尽量让自己走路正常一些。唤了几声爷爷,没人应。
白菱便知爷爷还在书房里,这才敢让忽然变成猛兽的邵禄进来。
而邵禄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还如之前一样去追庭院里散养的小鸡。
不待白菱呵斥,那头还不足月的小鸡便惨死在邵禄已如老虎一般的爪子下。
见小鸡躺在地上良久不起,邵禄十分无辜与伤心,要一个猛扑到白菱怀中求得安慰。
白菱反应迅速躲开了。
邵禄见此并不罢休,甚至生出了一点脾气。
白菱一边躲,一边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它安静些。
邵禄全然不理会,两人你追我赶片刻,终于将书房里的爷爷扰了出来。
站到书房门口,白爷爷刚要训斥,目光从白菱身上移到邵禄身上后,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是怎么回事?菱儿。你们下午是不是出去了?去哪了?它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白菱试图用自己清瘦的身躯挡住邵禄,意识到是白费功夫后,才老老实实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出,
白爷爷听完,脸色变得灰白。
“你是说,它将那蓝光吞了下去。”
“是,那蓝光究竟是何物,为何邵禄吞食了之后,便长得这么大。”
白爷爷清隽,一身干净的衣袍在夜风中翩飞,颇有几分仙人之资。
而在白菱的印象中,白爷爷一直是冷静、理智、波澜不惊的,从未有过如此神情。
白菱的心不由地揪起了。
“你们在洞穴里见的妖兽是梼杌,那蓝光乃是穷奇首领的妖丹。”
“竟然是梼杌,也是四大凶兽之一,可是它为何被困在那里,穷奇的首领的妖丹又为何在它身上。”
白爷爷目光复杂地望向白菱身后的穷奇。
那洞穴所在,他是知道的,本以为平静了这么多年,接下来还应继续下去,没想到却因一个小兽打破了封印。
不过那妖丹本来便是穷奇一族的,现今被眼前这位吞下,倒是物归原主,没什么可惋惜的,只是……
白菱见爷爷神情凝重如此,猜测他定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越发急了,问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爷爷不作答,依旧盯着邵禄。
他现下十分后悔,后悔没在白菱将它抱回那一夜,便杀了它。
感知到来自许爷爷的杀气,邵禄身子弓起,背上的尖刺重新冒出。
这等剑拔弩张的气氛白菱也感知到了,害怕爷爷真的伤害邵禄,白菱连忙道:“爷爷!”
白爷爷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道:“菱儿,将它先关进卧房,此事我慢慢跟你讲。”
白菱立即按照许爷爷吩咐的做。
只是变大了的邵禄照旧黏人。
白菱进卧房,它进。
白菱出去,它也立马跟着出去。
若是真将它硬关在屋里,白菱相信以它现在的体格,定能将门撞开。
于是一狠心,拿起她爹留给它的笛子,吹了一首曲子。
这曲子可使各类妖兽精怪昏睡两个时辰。
一曲终了,邵禄昏倒在地,已是不省人事。
白菱走到它跟前,伸出苍白的手放在它的背上,目光怜爱温柔,之后速速带上门出去了。
书房里的白爷爷正襟危坐,面前是一壶刚沏的茶。
见白菱进来,他道:“坐吧。”
等白菱坐下后,白爷爷开始打量自己的孙女。
时光匆匆数十载,因已种下,现在便是果了。
十四年前,梼杌在人间作乱,大肆杀戮,残害无数百姓村落,激起无数人的愤恨,奈何梼杌凶猛异常,凶狠异常,一般的道士降妖者根本奈何不了他。
白菱的父母不忍天下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与青城派的掌门联合,打算将梼杌封印在不周山上。
计划周详,然而大战那日,另一凶兽穷奇挥舞着庞大的翅膀从天而降。
那穷奇的境界已经达到了巅峰,落地时幻化成人形。
化成人形的穷奇额头有符印,隐隐发红。
众人都以为穷奇定是来协助梼杌的,白菱的父母以及清城派的掌门都生出了绝望之心。
一头梼杌便已他们吃力如此,再加一头凶兽,那么他们这次定是必死无疑了。
穷奇施展法术,手中聚拢一团蓝色火焰,那火焰先是朝白菱的父母而去,到面门之时却突然扭转方向,朝梼杌去了。
之后的大战便是穷奇与梼杌交锋,白菱的父母等人再插不上手。
对决持续了两天一夜。
这两天一夜里天空阴霾,黑云密布,各类精怪躲进山中,偶有几只修炼了百年的妖精不幸卷入,下场皆为灰飞烟灭。
最后穷奇长啸一声,将千年修炼的道行融进喷射出的火焰中,最终以自损八百将梼杌打进不周山的洞穴中。
白父白母一行人赶到,合力将它封印在此。
此事到了这里便是该结束了,人间终于可以安稳。
然而青城派的掌门竟趁穷奇不备,从后面用锁妖绳将它降伏,之后又像对付梼杌那般将其封印在不周山内。
此等做法,白父白母却难以接受,首先穷奇虽与梼杌一样乃是凶兽,但是常年在昆仑山,并未作乱人间,残害凡人;其次他们能封印住梼杌多亏了穷奇,万没有这般过河拆桥,如此令人不耻的做法。
青城派掌门这样做,自有一套辩解的说辞。
穷奇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凶兽,残暴程度比梼杌更胜一筹。如此妖兽留存性命,任由它在人间自由来去,此时尚可平安,焉知以后?
这般风险谁赌得起,还不如趁此刻将它一同封印,免去了心头大患。
对于这套说辞,白父白母斟酌良久到底接受了。
他们修炼法术,便是为了降妖除魔,降妖除魔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天下苍生。
活命与道义相比,自然是苍生的命更重要了。
人间安稳度过了几个月后,再现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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