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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请缨


其实抛掉这层联系,更为重要的便是那里同属晋朝北朝两国之地,若安抚其处难民,难保不会让有心人倒打一耙说着心存异心之话;可若任由其百姓生死有命,恐也是会遭到平民的怨怼。

        这差事本就是个烂摊子,想来这便就是朝中人无人敢揽下的缘由。

        女子不得有涉朝中一事,更何况妙芙只是个侍女,她不敢多言其词,更是叮嘱王妃莫要招惹人闲话的事,这流言可比刀子割肉还要痛。

        孟穗岁虽口头应承着,但心中却盘算起一个主意,这桩闲事眼下她非入其中不可。

        用膳后便独自一人前去书房找李君屹,正如他口中所说,自己既然是筹码,而眼下这棘手之事只能由自己这个筹码去办才是最合适的。

        李君屹此刻正伏案书桌前写着公文,烛火摇曳下的那张俊朗的脸增了几份柔和,此人若不皱起眉头说着令人打颤的话,恐也是多少女子心中的贴己郎君。

        “本王还以为你被吓到卧床不起呢。”他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并没有抬头看站在跟前的女子,语气甚是不屑。

        孟穗岁不卑不亢道:“王爷,深受蚁患荼害的百姓,我有办法安抚。”

        本以为他听到这话会恼怒,会责骂她不顾及身份抛头露面,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片祥和,甚至还比进屋前更要寂静。

        呆站着难受,孟穗岁等不住朝前跨了一步,极其认真道:“我是真想帮王爷分担烦忧之事,更何况,此事没有谁比我更为合适的了。”

        李君屹终于缓慢抬头看着她,讪笑几声,起身走到其跟前,孟穗岁掐着指尖迎着他的目光没退缩。

        “你的如意算盘可真是暴露无遗呀,”他靠近她耳蜗轻声道:“王妃,下次别把目的刻在脸上,会成为他人的把柄。”

        “求王爷成全。”既然他已经猜中一半,不如就顺了其心意,让他高高在上一回,孟穗岁放低身姿说着:“想必王爷也不想被宫中之人诟病吧。”

        李君屹眉梢带着一丝得逞后的喜悦,“既然王妃这般求本王,那便遂了你的意,先前本王和巡抚打了个赌,五日时间内定会寻到个有才能之人安置受蚁患灾民,若是出了纰漏,游街示众领责,王妃心许百姓自是好事,当以还你的愿。”

        今日就算孟穗岁不前来揽下这桩事,他也会下达命令让她前去,方才缓解她体内的药便就只是为了能有个替罪之人而已,如今她来求自己,怎拂了她低声下气的心意。

        后知后觉的孟穗岁似乎明白他救自己的目的,就知道他定是有目的的,不过他还是猜错了一半,此番求来的差事可不仅仅是为了边界的灾民,更是想前去见一面韩骁,也为前去打探宋云兮的下落。

        她屈膝毕恭毕敬应答下来,“谢王爷成全,夜深了,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可被李君屹反手拉住了手腕扯到跟前,一直打量着她那张不惊慌也委屈的脸,有些生疑道:“怎这般乖巧了?”

        “妙芙同我说,王爷是念着我的,不然也不会特此前来送药于我,”孟穗岁眨着那双清澈的杏眼,像是一汪清泉般透亮,微微带着笑意抬手抹着他额头处的一点墨汁,“夜深了,王爷莫要太劳累了。”

        李君屹甩开她的手背转过去,轻哼一声,“少自以为是,五日后若是处置不妥,本王可不会念着关系。”

        孟穗岁缓步出屋,差点忍不住脾性就和他叫嚣起来,可为了自己的计策只能先忍了这口气。

        翌日一早,她便只带着妙芙前去离陵城相距不远的边境之地,身后只跟着三名侍卫,一路上流民三三两两路过,每行一处便将所戴之物相送于他们,边境之地都还未到,她所带的金箔银两都已然全部落空了。

        妙芙将自家最后的衣物相送后跟在王妃身后低声笑着道:“王妃,你可听见那些灾民唤您天女下凡呢,是个女菩萨。”

        “连你也来打趣我,”孟穗岁心中藏着事,并不觉得舒心,叹了口气道:“什么天女,我恐是泥菩萨过河罢了。”

        她转头拉着妙芙的手道:“此番将你拉扯进来,你有怨言吗?”

        “王妃哪里话,奴婢怎会心生怨言,还承蒙王妃您的抬爱将奴婢不曾视为下人,您有着菩萨心肠,瞧不得百姓如此艰难被逼,奴婢当以死追随。”妙芙说着想跪在她面前答谢恩情。

        孟穗岁扶起她只拍着她的肩头没有接下话头,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人利用的一件利器,有着晋朝公主身份,如今也是祈王妃,身上流的血是晋朝的,可人却是北朝宗室之妻,此事无他人合适。

        边境之地也并非自己起先所想那般黄沙走石,反而夏日绿草遍地,丛林山脉延绵,更有小河淌水流过青青河畔。

        此处只有一名年老的下县,听闻是年轻时曾高中探花,可惹了权贵被贬于此多年,他深知官场黑暗,在这辽阔的青草之地为百姓也当是有所作为了。

        只是他万没料到前来安抚之人竟然是名女子,还是祈王妃,虽明面上客气相迎,可心中难免不服气,自己为官几十载,到头来还要听从一个女人的话,岂不是有失体统。

        “祈王妃一路劳顿,下官差一个丫头替你打扫了客房,只是此处不比王府,请王妃体谅。”下县语气恭敬,可那双瞧不上人的眼睛却暴露无遗,“先请王妃歇息吧。”

        孟穗岁微微点头示意,“有劳了,不过先领我去瞧瞧那群百姓吧。”

        此处百姓逃难前去陵城却又被轰了出来,没了地方只能折返回来,今年闹灾荒,粮食颗粒无收,房屋也因大运河和蚁患冲塌,如今数百名灾民全都挤在一处临时搭建的一处竹棚子里。

        下县轻咳一声看着挤在一堆密密麻麻的人群,“大伙儿有福了,祈王妃此番特意前来慰问大家。”

        也不知从哪处角落飘出来一句话:“得了吧,那些中饱私囊的大官有几个是真心挂着我们这群要死不活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女人,真是笑掉大牙,装个样子而已,下县你又不是没见过。”

        周围人跟着附和起来,原本沉寂的空间突然热闹起来,都各自带着情绪,闹哄哄一团,他们也顾不上是不是权贵之人,毕竟自己这条命明日都不知能不能保住。

        孟穗岁听了此话也不恼,想必他们先前经历此等招摇过市慰问的朝廷命官,便命侍卫将留给灾民的粮食分发出去。

        “我知晓你们心中有气有怨,可是蚁患多生于湿热之地,你们全都聚集于此,恐是会染病……”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从人群中突然站起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女子小亚,脸上还有道黑炭印记,行迹像个毛头小子,插着腰道:“不在此处我们应道在何处?王妃,我看你还是走吧,免得脏了你的绣花鞋,还有那丝绸衣裳,我们可赔不起。”

        妙芙一听替自家主子鸣不平,“我们王妃是主动请缨而来,明明心系你们,不领情倒也罢了,怎还如此戏谑于她。”

        孟穗岁不慌不忙径直朝那个女子走去,周围人都自动退开,尽管言语有怨气,可真要是动了那衣裳,还真说不定要拿命赔。

        “干什么?王妃这就想治我的罪了吗?”小亚瞪着眼睛没有丝毫畏惧,她见过的官吏比这更恶的都有,已经习以为常了。

        孟穗岁拉着她的手把脉,小亚刚想喊着就感觉手腕死死拽住,“别吵,再乱动我可真就治你的罪了。”

        周遭人不知这位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都静悄悄呆望着她们二人,连下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初扪肌肤不觉得很热,但扪之稍久即感灼手,舌苔黄腻,脉数,身目发黄,”孟穗岁细细道来:“你已有湿热之症,还不注意么,真拿自己的小命当成赌注?”

        小亚确实前几日碰上了走村的大夫,近日也是身体热,心烦,还总想吐,自己寻摸了几味草药煮着喝,可全然没有疗效。

        “王妃会看病?”她语气软了下来。

        孟穗岁没有直面回答,只是面朝大家道:“房屋塌了可以重新盖,生计一事王爷也一早便想到,此处地处辽阔,可养些牛羊和走地鸡,竹鸡还能预防白蚁,若是大家不肯搬出,我也言尽于此,命是你们自己的,当知孰轻孰重。”

        她说完示意侍卫将一些重修房屋和寻购生计的事交托给下县,自己昂头挺胸踏着步子离开,临走前还回身道了一句,自己原是晋朝公主,如今是祈王妃,同他们一样也有相似的双重籍贯。

        妙芙忙跟上前拍手称绝,“王妃,您方才所言真是极妙,可不比王爷的计策要逊色呀,还给他们好好瞧了您的本事呢。”

        “我可不懂什么生计之策,这呀,”孟穗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是瞧见王爷的公文,又曾听了说书先生的戏文,这便才如此说出的。”

        李君屹肯定也万没料到,自己昨日拟定的法子被她瞧了去,依葫芦画瓢倒也像模像样。

        这边境之地果然是比不上陵城的府邸,那客房都比不上一般的客栈,妙芙嘟囔着重新收拾着,下县派去的丫头做事真够马马虎虎的,早就听闻此处民风剽悍,这里的人还真是胆子够大,居然连堂堂王妃都不放在眼里。

        他们如此放肆也不全然是因见惯了权贵装模作样后的不屑,更是因此处牵扯晋北两朝,而之前又有十年不开战之约,自生自灭倒也罢了,但哪一方都不敢轻易动这里的百姓,否则就毁了条约。

        夜深时分,孟穗岁偷摸一人出屋,路上周济难民可不全然是为了他们,更是想勘察地形,此地紧挨晋朝,路程不到一个时辰,想必对面会有将士守岗,需得寻个法子混入进去才行。

        正当她寻路时,一个转身就看到小亚举着火把站在她跟前,“王妃?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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