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变数
朦胧的月色悄然落在两人身上,四处虫鸣的声音此起彼伏,若没了这火把,恐将孟穗岁当做贼人扭送官府了。
“我心情烦闷,想出来透透风。”孟穗岁强装镇定支吾着,反问她道:“深夜你一人在此作甚?”
小亚提起手中的草药,说是土法子,需得夜里摘得些没有露水的草本植物回去熬汤喝,能退湿热。
孟穗岁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襟来,里面有着些许银针,拉起她的手针灸道:“这些草药恐也不能治好,素日熬些白扁豆、绿豆来喝……”
她话都还没说完,小亚轻哼一声,“王妃可是富贵人家,这些小玩意儿肯定不会放在眼中,可我们是难民,哪里能奢求这些个好东西。”
几针扎下去,她浑身舒畅许多,抬眼看着正捻着银针的女子,白日都不曾好好打量她一番,要不说能成王妃,那清秀的脸让人看了只倾羡。
小亚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脸上那道炭黑印记,由衷道:“你可真好看,跟个仙女一样。”
孟穗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扶着她倚靠坐在树下,自己抱着膝盖坐下眺望前方看不到头的小道,喃喃着:“若真是仙女便就好了,说不定一个转身就到了对面。”
小亚发觉这个王妃平易近人,跟其他的达官贵人不一样,甚至此刻感觉她并非是个王妃和公主,而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子。
“当王妃也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吗?”她侧头仔细瞧着那张愁郁的脸,耸着鼻子道:“吃喝不愁,穿金戴银,丫鬟仆从随时伺候着,整日就是绣绣花弹弹琴,真是神仙日子。”
“各有各的苦难,都有各自羡慕的地方,”孟穗岁把着她的脉如是说着:“你一个女子夜里须得注意,早点歇息也是良方。”
今夜寻路计划泡汤,只好和这半路杀出来的女子寒暄几句后便想原路折返。
还未多走几步,小亚跑上前来,抿着干裂的嘴唇道:“王妃若是想家了,可以等到三日后有晋朝守卫过来,说是给我们送衣物,到时可跟随一道去山岗瞧瞧晋朝。”
她摸着耳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病……谢谢王妃,你,白日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就一低贱的粗民,乡亲们也是无心之口,莫见怪。”
其实百姓所求并不多,无病无灾,能平安吃上饱饭,一家人和和气气,这便是国泰民安。
他们深知斗不过官,更没有力道去斗,能逞能的也只有口舌之快,许也是仗着晋北两朝的地势才会有如此胆量放肆。
孟穗岁当然不会与他们计较,当听到她提及晋朝双眼放光,立马来了精神,知晓此处是晋北两朝共有的边境,他们算半个晋朝人,没想到还会有守卫过来瞧他们,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经此交谈一番,此地的百姓和下县似乎对这个看似柔弱的王妃有了敬意,原以为只是花拳绣腿敷衍一番,却没料皇室女子居然还懂治理一事,这几日所有人都跟随着她忙着整顿灾后屋子。
孟穗岁也动用李君屹的那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法子,让他们自行搭建栖身之所,还吩咐各家在房梁处打造铜挂钩的食物器皿,其中间为一倒置铃形,在铃状物中注水,挂钩上挂着食物,其法可用来驱逐避免蚁患再生。
短短几日,原先轰乱一气的烂摊子变得井然有序,百姓们也都在为自己家的事忙碌,连下县都对孟穗岁赞叹有加,还道她若是男儿,定是朝中好栋梁。
原本定的三日后会有晋朝守卫送物前来,到时孟穗岁乔装打扮一番混入其中去到军营,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此处刚消停几日,突然不知从何处窜来一群戴着面巾的马匪,应道是听闻北朝派人前来慰问边境的灾民,想从中截取些金银细软。
他们还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是夜下着倾盆大雨,正当众人连夜扯帆布遮盖圈中牲畜时,马匪来的猝不及防,甚至都没有留给他们御敌准备。
在一片混乱中,马匪直接将孟穗岁打晕掳到马背上,还说着朝廷派来的王妃定是值不少钱,说不定都能买好几个马队的猖狂之言,妙芙喊叫着冲上前,结果一脚被踹翻在地。
所有东西化为乌有,马匪吹着口哨挥着马鞭扬长而去,此处又恢复往日般撕心裂肺的吼骂哭喊声。
孟穗岁后脑勺痛感袭来,脑子里全是马匪袭村时的惨烈场面,她拽紧身上之物,豆大的汗频繁冒出。
“穗岁,醒醒~”
这个声音好耳熟,语气温柔,像是位故人。
“穗岁……”
她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身影坐在自己床头,头痛欲裂,抬着胳膊想抓住面前的人,那一双细嫩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穗岁听着这话终于视线清晰过来,坐在她身边的人正是自己一直放心不下的宋云兮,她双眼红红,泪眼涟涟,还如同第一次见她那般楚楚可怜之态。
“云兮?云兮!是你吗?”孟穗岁挣扎着身子起来,情绪立马激动起来,鼻子一酸,眼泪便瞬间落在枕头上,一直拉着她的手道:“我,我还以为你……”
宋云兮拿着枕头塞在她身后,揉搓着那双冰凉的手,“我无事,倒是你,怎浑身是伤,还身中蛊毒,莫不是祈王所为?”
孟穗岁终于忍不住爆发哭声出来,抱着她的脖子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全在此刻一泻千里,她总是幻想再见宋云兮的场面是在阴司还是他地,亦或是此生再无见面可能,但如今她安然无恙在自己跟前。
两人抱头痛哭一刻钟后,终于将所有的怨言和遭遇一一道出。
宋云兮果然是替自己嫁给了韩骁,当时她晕沉滚落在河边处,一对老夫妻将她带了回去,歇养了一两日后原本是想北朝,可半路被熊追赶,就在她以为要成为盘中餐时,一支弓箭直穿那只大熊,可也因另一只弓箭射中了自己。
等她醒来后便已然在一处军营,韩骁守在床边,起初脑子里一直想着孟穗岁同她说起的话语,他有过两任发妻都被悉数克死,吓得她惊魂未定不断疏远韩骁。
“我长得真有如此吓人吗?”韩骁摸着脸笑着同她说起,手中还捏着她的符,“你既怕我,又为何要戴着我送去的符?”
宋云兮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躲在角落,“将军,我,我不是……”
“你好生歇息,等伤好之后再拜天地。”
她受了惊吓,加之身上有伤,好几天都昏昏沉沉,清醒过来后想寻韩骁道出实情,可每次他都不在营帐。
如此下去局势不明,她又念着孟穗岁万一真替自己去了北朝,恐怕两国交好之意倒会成了异心,想着在伤势疗愈后留了书信想要逃离此处,可误打误撞正巧在路上碰到练兵回来的韩骁。
“夫人是要去往何处?”韩骁看着背着行李装扮成小厮的宋云兮慌里慌张赶路不解问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捏紧身上的包袱声音软糯着请他移步说话,“将军,我乃当朝公主,原是去北朝和亲,却因躲避暗杀落入此处。”
韩骁听着她述说的前因后果大为震惊,没料到眼前的夫人竟然是公主,而真正的孟穗岁不知在何处。
可此事哪敢轻易声张,掉脑袋不说,还会牵连两国战事。
这些时日他也托人在北朝打听有关祈王婚事,可未曾发觉北朝有异动之处,晋朝也是祥和一片,二人猜想定是孟穗岁顶替了晋朝公主身份成了祈王妃。
几日前传来消息说祈王妃前去边境之地慰问蚁患灾民,这便让守卫打着前去送衣物的幌子瞧真伪,哪知就碰上了马匪。
“穗岁,我对不起你,”宋云兮用手绢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愧疚道:“我有想过前去北朝将你换回来,可是如此将会落人口舌,我怕……”
孟穗岁拉着她的手摇头,其中利害关系她是明白的,不然一早也便同李君屹说出实情来了,她停顿半刻拍着胸口咳嗽几声,“这都是命,出嫁前阿爹说这是天注定的缘分,我当时还会呛他说是他们擅自做主定下来的,如今瞧来,这是天意。”
有些事情是宿命自有的,逃不掉也不可能逃脱。
“你在军营如何?想来韩骁应该不会对你如何吧,毕竟你是公主,料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孟穗岁撩起她的袖子查看有没有伤痕。
宋云兮浅浅一笑,为避免军营中看出端倪,她此刻便是将军夫人,“其实韩将军并非那般可怕,即便我不是公主身份,他也能以心相待。”
“云兮,你可知他会克妻?”
“谁讹传本将军克妻,简直一派胡言。”
从屏风后传来洪亮的一嗓子,只见一个身穿铠甲身姿挺拔的男子转身而入,小麦色肌肤,深褐色眼珠,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看似严肃却又透着些柔和,没想到战场上的人也有如此玉颜。
孟穗岁紧盯着那张脸,和自己之前所想不太一样,他不粗不鲁,不是个糟老头子,还有着威风凛凛的样子,是像外人所道那样嫁了段好姻缘。
可韩骁却呆愣住了,手中拿着的药瓶子滚落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瞧着倚靠在床头的那人。
宋云兮怕他会吓到孟穗岁,唤了他几声才回神过来,“你怎么了?穗岁此刻身子弱,你别吓着她。”
韩骁朝前走动几步,半晌道:“你,你是孟穗岁?”
这话问得两位女子一头雾水,尤其是孟穗岁,自己先前还被一直夸赞是仙女,这会子怎被这将军当成鬼祟一样了。
她不服拍着床沿,“韩骁你太过分了,我虽不及云兮,但也好歹是亭亭玉立之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韩骁后知后觉道:“天意……我并非恶意,只是恍惚间以为见到了我曾经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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