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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江流宛赖上不走了


赵南知收拾干净茶铺,一如往常,只是这次开业没有外乡人来捧场了,换成了原本城内的居民,他们都想知道,能让那么多外乡人趋之若鹜的究竟是什么。

        赵南知闭口不谈那些外乡人,让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大失所望。赵南知觉得,外乡人带来的影响只是一时的,哪怕她吹得天花乱坠,到最后也改变不了她的铺子只有大碗凉茶这一样东西可卖的事实。

        倒是前些日子那些外乡人让赵南知挣了不少钱,一碗凉茶一枚铜钱,挣了将近三百枚铜钱,放在袋子里沉甸甸的,赵南知数钱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

        对门的陈叔看茶铺大中午的没生意,坐过来唠嗑:“南知,挣了这么多钱,大中午还不休息会儿啊。”

        赵南知忙着将钱分袋子装好,四个袋子,每袋五十枚铜钱,头也没抬的说道:“休息啥啊,反正也没生意,坐着就算休息了。”

        陈叔笑呵呵地道:“我家小子有你一半觉悟就好喽,也不用我操心了。”

        “陈志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不是说城里的夫子要收他做徒弟吗。”赵南知想了想说道。

        陈叔老来得子,将近四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陈志也看得出夫妇二人对孩子的期望。

        一说到陈志,陈叔话语间满是作为父亲的自豪,就连腰杆都不知不觉间挺直了一些,“嘿,你说的是,城里的夫子,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一个没看上,就看上咱家陈志了,夫子也说了,陈志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赵南知点了点头,给陈叔倒了碗凉茶,坐下后没有再说话。

        陈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吐出些许暑气,“嗯,来过那些外乡人之后,感觉这城里最便宜的凉茶是不太一样。”

        放下茶碗,正要感慨一番,突然睁大眼睛看向茶铺后赵南知家院子,“这谁家姑娘这么俊俏?”

        赵南知闻言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到江流宛打开门走了出来,“是一位客人,在我这借住些日子。”

        江流宛关上门走到茶铺中,坐在另一张桌前,对着赵南知道:“给我来一碗凉茶吧。”

        赵南知皱起眉头,没有动手的打算,“大夫说了,你现在伤势未愈,需要忌寒,虽然眼下是酷暑天,你也一样不能喝凉茶。”

        陈叔见状,不打算再听下去,再听下去就是别人的私事了,一饮而尽碗中凉茶,用手臂抹了抹嘴,招呼了赵南知一声,回了自家的铺子。

        江流宛嘴唇微白,脸上满是倦意,“无妨,现在铺中的凉茶,对人百益而无一害。你只管给我上一碗,不会有事的。”

        赵南知眼底有些疑惑,自家的凉茶啥时候有这功效了。

        江流宛读懂了赵南知眼中的疑惑,开口道:“那些外乡人不是无缘无故的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喝一碗凉茶的。”

        赵南知试探的说道:“因为那位陆沉先生?”

        江流宛抬起眼眸,注视着赵南知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渴望来,对未知事物的渴望。

        赵南知觉得江流宛有些奇怪,喜欢吊人胃口,话只说一半,然后就开始发呆,“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太想知道。”

        江流宛缓缓开口道:“陆沉先生是我们这个天下的最后一位圣人。”说完顿了顿,她以为赵南知会问圣人是什么。

        “他用三年时间,走遍了这个天下的每一座城,希望能找到些让他对这个天下没那么失望的东西。”

        赵南知给她倒过一碗凉茶,既然那位陆沉先生是什么圣人,虽然她不明白圣人是什么,但应该很厉害,问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吗?”

        江流宛没想到赵南知不问圣人是什么,反而问外面的世界如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出自赵南知的口,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很大很大,大到一个普通人穷尽一生也不能从南边走到北边。”

        赵南知点了点头,“哦。”

        江流宛继续说道:“陆先生最后走进了这里,我不知道他与你说了什么,但他应该很高兴见过你,他将一些原本准备毁掉的东西留在这里,其中一份给了你。就是那枚印章。我劝你收好了,别拿出来让别人看到。”

        赵南知从怀中取出那枚印章,她没有想到这枚印章这么贵重。或许已经不能用贵重形容它了,一位圣人留下的东西。

        “陆先生将自身一部分气运留在茶铺中,这才是那些外乡人来这里的目的,从陆先生开始游历天下那些人就开始在暗中窥探。陆先生走出望城他们就急忙赶来,像豺狼虎豹一般分食着。但是又有陆先生的规矩约束着他们,喝茶可以,不能乱来。”

        赵南知这才明白为什么有的壮汉只喝一碗,有的人却能连喝三四碗,那白发老妪连一碗都喝不下。

        气运就在茶里,能拿走多少就能喝多少茶,若是贪心不足就会像那个年轻富家子弟一样,一出茶铺就不知生死。

        江流宛看着低头若有所思的赵南知,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了,赵南知动摇了。

        可赵南知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呆滞在当场,赵南知一拍大腿吓了江流宛一跳,“气死我了,早知道就涨价了,亏死我了。”

        江流宛终于看清了赵南知的本性,整个人就掉在钱眼里,世间事就没有比钱在她眼中更重要的。

        江流宛突然想到了什么,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你们这座城太小了,就这么多人,连钱都不好赚,那里比得上外面,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说完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赵南知的神色。

        果然赵南知动摇了,江流宛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气,好样的,再加把劲,肯定能说动这个财迷。

        “哎,你在这城里卖凉茶,一年下来也攒不下几个钱,能有一两银子吗,什么时候买个大宅子哟。”江流宛越说越起劲,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赵南知看在眼里,只是觉得铺子没生意无聊才配合江流宛演戏。

        赵南知假装愤恨,顺着江流宛的话说道:“是啊,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气,要是在外面,说不定我现在几十两银子都攒下了。”

        单纯的江流宛果然上钩,连声附和:“对对对,这样吧,我带你出去看看,赚了钱都是你的怎么样,那五十两就当我送你的了。”

        赵南知叹气道:“五十两哪里够,在外面做生意起码得有一百两啊,这样遇上不好的年份也嗯那个捱过去。”

        江流宛连忙又是取出一个五十两得银锭,满目欣喜的冲着赵南知说道:“我有钱啊,再给你五十两,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赵南知笑而不语的看着江流宛的眼睛,没有伸手去拿放在她面前的银锭。

        江流宛反应过来,怒上心头:“你拿我寻开心?”

        赵南知冷笑道:“你不也是在逗我,瞧得出来,你出身尊贵,为了豪情大义就能将生命置之度外。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些小人物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那里还有力气去和高高在上的你们掺和。我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南知拿出陆沉的印章,连同两个五十两的银锭放在江流宛面前,“拿上东西,现在马上走,我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人物。”

        江流宛好似有些委屈,泪水在眼中打转,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砰”的一声站起身,双手拍在桌子上。

        赵南知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听她的豪言壮语。

        哪知江流宛雷声大雨点小,收回两个银锭,没有取走印章,溜溜的跑回院子,推开门,留下一句,“我头疼,不行了,我得回去躺着。”

        赵南知哑然失笑,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哪跟哪啊。无奈之下又好像松了一口气,江流宛没走哎,赵南知刚才说完话就有些后悔,觉得说的有些重,她没有想赶她走的意思。

        江流宛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想要闷死自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自己抱的是赵南知的枕头,刚才把脸埋在枕头里就相当于……

        一想到这里,江流宛脸色通红,将枕头放回原处,平整躺好,看着简陋的房顶,仅仅能做到遮风挡雨,夏天烤的屋里燥热,冬天也会冻得人手脚冰凉,但是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江流宛的伤还没好,本就虚弱,刚才在茶铺中思绪烦扰,现在有些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不多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望城迎来了一位有些不太一样的客人。

        一辆由白马拉着的马车向着望城缓缓驶来,车夫是个用黑色布条蒙着双眼的年轻男子,手中牵着缰绳,玄黑色的马车中有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右手支着头假寐。

        年轻车夫恭敬地出声提醒车内的妇人:“君上,我们已经到望城了。”

        车厢中的妇人微微睁开双眼,一双凤眼中隐隐透露着威压,“去看看吧。”

        身为车夫的目盲男子拽了拽手中的缰绳,白马自己找了个方向就拉着马车缓缓前进。

        马车好像受到了阻碍,白马停在街道上止步不前,妇人身上有金光微微亮起,皱眉道:“都快死了还不忘拦着我。”

        妇人口中的快死了自然说的是陆沉,现在的他举世皆敌,几乎所有人都在盼着他死,但是又害怕那个当真无敌的他死了之后,世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出城,明天再来。”妇人慵懒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没等目盲车夫牵动缰绳,白马已经迈着蹄子拖动马车调转方向向城外而去。

        赵南知今天早早的灭了灶火,收拾了铺子,怀揣一袋子铜钱去了繁华的街市,她之前就想买件新衣服,一拖再拖,现在身上的衣服穿着已经有些紧了。

        如今有了钱,自然就得放在第一需求上,该节俭的节俭,不该省的钱赵南知花出去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买了两身衣服,一件墨绿另一件黑色,不易被茶水染色。

        在街上吃过一碗面,正准备回家,突然想起江流宛这些日子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光是喝药了。

        又折返回去,花了两枚铜钱买了些糕点,又花一枚铜钱买了碗桂花凉粉,既然江流宛喝凉茶不碍事,那么一碗凉粉消消暑气应该也没事。

        赵南知两手满满的回到家中,叫醒江流宛,“吃点东西吧,这些日子你也没怎么吃东西,给你买了点糕点还有碗桂花凉粉,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江流宛原以为两人的关系要到冰点了,才死皮赖脸的赖在赵南知家里不走,霸占着她的床。

        没想到赵南知心还挺软,下午刚与她争吵完,晚上买回吃的来了。

        江流宛吃着糕点,用勺子舀了块凉粉送入口中。

        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包袱,打开瞄了一眼,心中暗喜,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嘛,“不用给我买衣服,我穿身上这个就挺好。”

        她身上的衣服是赵南知的旧衣服,赵南知比她高一些,她今年十九,与赵南知应该差不多大,却没有赵南知高,这点是她这些天一直不爽的地方。

        赵南知拿过桌上的包袱打开,将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这是我的,你穿太大了。你的衣服只是有些血迹,没有破损,我给你洗干净了,等晾干了你就换回去。”

        江流宛不置可否,对她来说穿赵南知的衣服也好,还是她之前的衣服也好,她都喜欢。

        看着江流宛吃着东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赵南知坐到江流宛面前:“你在这里的开销,借住,吃吃东西,我给你洗衣服,还有看病的钱,明天我算算账,你得给钱。”

        江流宛一口糕点噎住,急忙端过桌上早已放凉的水喝了一口。

        “我给过你钱,你不要,现在又找我要钱,你是从钱眼里生出来的吗?”江流宛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有时候真的想撬开赵南知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钱。

        赵南知摇摇头,“不一样,你让我救人,我不能去,所以把钱还你,但是我让你走你不走,就得给钱。”

        江流宛翻了个白眼,躺回床上,背对着赵南知,开始耍起了无赖,“没钱,我没钱,大不了你看我什么值钱拿走好了。”

        收拾了东西,赵南知没有急着铺开褥子躺下,天才刚擦黑。搬出椅子坐在院中,院中有棵槐树,四十多年了,是她已经忘了模样的父亲小时候种下的。现在已经亭亭如盖。

        赵南知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薄褥。

        回头看了眼屋内,江流宛还在睡,睡相不太好,哪像个大家闺秀。

        从这天开始,茶铺有两个长得极其俊俏的姑娘的消息,在望城传开来。

        江流宛每天坐在茶铺柜台后,面色清冷,眼神跟着赵南知的身影在茶铺流转,眼神有些凶狠的盯着偶尔几个外乡人。

        另一个光景是在城门处,有一辆车夫是个瞎子的马车每天都进城,但是进城没几步就调转方向出城,近来也被人津津乐道。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每天清晨等在城门围观,也有好事之人开了赌盘,赌马车今天进城之后还会不会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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