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臻楼(三)
我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在门口驻足良久都没有进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后的这个白狐姑娘。
刚踏进门,院里的众人就发现了我,紧紧的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但只有郭涣青还算冷静:“师傅让你回来找他,在往灵塔”
“好,谢谢师兄”,说着他瞅了一眼我身后的这位女子,好像是有些害羞也有些害怕吧,畏畏缩缩的躲在我身后。
我怕她被众人冲散,顺势牵住她的手向里面走去,实际上应该也不会被冲散,没人在乎我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害怕吗?”
“我不怕”
我牵着她,一层一层的踏上一个个台阶,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之后的事情会特别折磨我的精神状态,这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经够我喝一壶的了。
“师傅,您叫我”
“昨日怎么一夜未归啊,就算我把你交给郎录勋,也不能如此放肆啊,身在附月就要守附月的规矩,你说呢”,他本没有抬头,弓着腰写着东西,见我反应迟缓才抬了起来。
“是,师傅,徒儿错了,甘愿受罚,只是昨日却有意外情况”
“是有情况啊,还带回来一位姑娘”
“昨日我外出看烟花,然后我那只小白狐狸跑丢了,我寻找的路上,便发现了这位姑娘,当时她正在被几位流氓骚扰,我见状便仗义出手了,再询问她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见得了,我替她找过大夫了,大夫说并无异常”
“也罢,罚你三日紧闭吧,郎录勋快回来了,你想想怎么跟你兄长解释吧”
“师傅,我与姑娘干干净净,绝无任何私情私事,我只是可怜她,答应她先照顾一下”
“你那个师姐一夜未眠,不去看一眼吗?”
“徒儿告退”
我急匆匆的跑了下去,等我的只有郭师兄和小敏,而他们的面色沉重。
“抱歉啊,让师兄师姐担心了,昨夜是有突发情况,迎曦城里闹了邪祟,故而”
“难不成你想说后面这个娇艳的女孩子是那个邪祟?”,她冷冷说道。
“昨天你们走后,我一个人有些孤单,就也去迎曦城了,但路上偶遇这位姑娘被流氓骚扰,我相救之后,她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放心她,就先保护着她,我与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事,关于邪祟,我只是看到一个黑影,再然后就像被迷晕了一样,醒来就早上了,我去城中查看,那个算命先生已经被邪祟杀了,真的,进城询问便知真假”
“那好啊,既然已经安全了,姑娘,请你离开这吧,我们附月容不下外人”
她在身后攥着我的衣服,什么话都没有说。
“难得一见小深师弟穿的如此风流,昨日甜言蜜语说的还挺好的,今日就是昨夜孤单了?也是,这姑娘的美色确实比我们普通人要出众,那祝郎公子幸福”
她冷冷的丢下这七个字扭头走掉了。
但她又有些不甘心的站住了,想了很久缓缓转身问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
“不是”
“也是,毕竟是留京城里的郎府少爷,随心吧”
“随心”,我低吟着。
我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带着刀就出去了,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在树荫下也不敢直视。
“对不起,都怪我给深哥哥惹麻烦了”
“无碍”
“深哥哥为何说谎都不愿说出真相”
“没人会信的,一只狐狸变成人,谁信呢?他们并不知道我与你说过的话,我是绝对信的,他们不信,即便是信了,那之后你的命就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可能会被朝廷羁押,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炽火焚之,也可能沦为门派之间争夺的目标,最后是死于乱刀还是什么,都有可能,但说起来,你死了对我也挺好的,没人知道那么多的秘密,我会很安全”
“我我明白了”
她就站在我面前,准备伸手抽出我别在腰间的刀,我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
“我救你两次,怎么舍得你死啊,以后在我身边可以,但是要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刚刚这种想自尽的念头,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你好好对我说我也会听的,不许再凶我了”
这林中孤寂,才发现是自己有些紧张了,本不必那样的,关于关页敏她打心眼里就认定了,我没有办法解释,从一开始我就在骗她,又能如何呢?
“我要去南边岛上禁闭三日,你也要跟着吗?”
她点了点头。
我二人便行着小渔船来到这,平日只有夜里偷偷前来,这下倒好,光明正大的来了。
心里五味杂香,乱糟糟的,一时也分不清楚状况,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就连祈月都进不去状态,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我肆意的在石壁下挥舞着刀,但情绪却越发的暴躁,感觉每一下都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出气,直到最后一刀我砍到了石头上面,这种刚硬之间的对直接把我手中的刀给撞下来了。
“哥哥,没事吧”
她慌忙的从一边跑了过来。
“不要紧的,起开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事都跟我说,我无论怎么在你怀里撒娇你都不会凶我,也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冷淡,我刚变成人的时候还很激动,当时我就想我可以替你分忧了而现在,倒不如那时候了,深哥哥要是觉得我是累赘,我可以消失”
“你不是累赘,我只是有些累了”,她坐在地上,双腿侧放在一边,我躺在她的腿上,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
月亮爬到了最高处,且今天格外的皎洁。
“其实哥哥不用想太多的,你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若你能回去,自然不必担忧今世的琐事,但现在,你是郎家的少爷,很多事都应该能轻松应对啊”
“你不懂,那是人心,是情感”
“小敏姐姐喜欢你,我知道啊,可那又如何呢,你是有家室的人,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给她答复,她想要结果,但是你没有办法,小郭哥哥尊重你二人的想法,便没有再其中插足,你二人渐渐的有了亲昵的那种感情,但是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再有就是那位算命先生的去世,我很遗憾,因为深哥哥没有办法再了解我变化成人的原因了,即便有人知道,那也是万分之一的大海捞针”
“你你什么都知道?”
“跟哥哥学的,哥哥晚上经常跟我说很多话,我都听着记着呢,你说过万物皆有灵性,我也对此深信不疑呢,我也不敢相信,我会变成人,而且还有了人的情感,就像小敏姐姐对你的感情那样,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野狐狸罢了,我不敢像她那样明目张胆的对你做什么,也不敢向你表达爱慕之情,因为我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嫌弃,我只能乖乖的听你的话,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赶走,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但是,在你身边,我总是觉得未来会很美好的,哥哥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侍女就好了”
我顿时就抱住了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总是隐隐的痛,千言万语在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哥哥随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不要被琐事填满了生活,你又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已,无论之后怎么样,我都会陪着哥哥的”
“谢谢你”
月光下她的脸更是那样的洁白,也许是因为从物到人的缘故吧,这一天里我都没怎么用正脸看她,一是实在没有脸面,我整日诉说和谈心的对象竟然是一个绝色少女,二是我要面临的事扰乱了我的心神。
她用花尘的首饰简单的扎了一下头发,没有很花哨,就是普普通通的那样,仔细一看,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就是自带的妆容一样,颧骨处有些微微的突出,一身上下除了雪白就是淡蓝色的血管,因为她很瘦,手臂上的血管极为明显。
她还是一只小白狐的时候就很瘦,因为是动物,只觉得多喂一点就好了,现在一看,怕是天生的吧,正常来说太过瘦的女子并不是那么好看,是属于病态的,而她有些不同,即便看上去很瘦弱也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好啦,别盯着我了,我也会害羞的”
“对不起啊,在想事情而已”
她的开导让我看开很多,有些事情就像她说的,没有办法。
“对了,我还没有名字”
“你喜欢吃樱桃,羊穗樱怎么样?”
“好听,我喜欢”
“饿了吧,一天都没吃饭,辛苦你了,一直在这陪着我”
“嗯还好啊,不算饿”
“我看看能不能抓到鱼什么的,在这等我吧”
我并没有回到院里吃饭,这三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种远离喧嚣的感觉,很是自在,而且有她陪在我身边,也没有觉得孤单。
我之前想过去一个没有人地方度过余生,我想我体会到那种感觉了,那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但这副躯体给了我生命,我见识到了许多别的东西,而且我还需要回到那个世界,自然不能安乐于山野了。
最后一夜我已经回到最初的那种精神状态了,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羊穗樱。
“哥哥,你有试过将你体内的气用于刀上吗?”
“还真没有”
我试着运着体内的月气灌注于刀身上,那种感觉像是把它和自己融为一体似的,再挥刀的时候便没有那刀身控制人身的感觉了,我又试着练习我哥教给我的刀法,动作很是轻盈,以此训练数日,更会精进许多。
“哇,你真的好特别,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没有啦,其实从你一开始练,就该如此的,我也只是恰好看到今日的月亮,真的好美”
她轻轻的与我凑的近了一些,接过我手中的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沉啊”
她又看了看寺院那边,缓缓说道:
“该回去了吧”
“嗯,该回去了”
翌日回到寺院,里面很是清静,师兄师姐都在寒月堂修心,只是窗户的那个位置,少了我奋笔疾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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