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泽兰小姐
那小丫鬟一走,平宁抬起脚就跟了上去,阿策后知后觉,和鹰奴打了个招呼也匆匆跟去了。
千曲院在最西侧,远远就听到孩子的吵闹声,丫鬟一路小跑,一进门,只见泽兰小姐趴在地上,几个孩子骑在她背上,手里还拿着树枝当作鞭子,不停的抽她屁股。
泽兰小姐身形圆润,体格敦实,这便是胖人的悲哀,明明很可怜的事,发生在胖人的身上却显得滑稽可笑,侍奉那几个毛孩子的婢子在一旁瞧着,不仅不出手阻止自己主子的无理行径,反倒帮忙捡掉在地上的“鞭子”,在一旁笑得放肆。
丫鬟冲过去,想要将那群孩子抱下来解救泽兰小姐,却反被那几个婢子呵斥。
“你想干嘛,你这样莽撞将几个小少爷摔着了,有命赔吗?”
“不过是让泽兰小姐陪弟弟妹妹们玩骑大马,你一个奴才还管起主子了。”
丫鬟推开,又被婢子们放上去,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叽里呱啦的喊个不停,反而觉得这样推推搡搡的很有趣,可怜的泽兰小姐,膝盖也蹭破了,裙摆上浸出血迹。
跟人正面起冲突不是平宁的作风,她一般都是背地里使坏,比如给晏寒云的粥里下点巴豆之类的,但这次她有些看不下去。
我有娘亲她没有,这已经很悲惨了,还要被这样欺负,这些人真是没人性。
平宁一个健步冲上去,一巴掌扇到其中一个婢子脸上。
这一记耳光打得又脆又响,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个毛孩子也不叫了,打架的丫鬟婆子也停手了。
只有那被抽了巴掌的老妈子踉跄摔倒在地,捂着脸皮,这巴掌来得猝不及防,她连疼都忘了哼哼。
平宁一个一个揪起那几个孩子的衣领,将他们从泽兰小姐的背上拎下来。
几个孩子早就吓懵了,平宁虽然平时跟阿策笑呵呵的,但其实生了张冷脸,尤其那双眼睛,瞳仁子又黑又大,眼白也是白得分明,要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着实令人有些发毛。
平宁一抬手,那几个孩子以为她也要扇他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谁再哭,我就扇谁的奴才。”
照顾这群小崽子的都是他们的奶妈,从小陪着,对他们甚至比亲娘还亲,听了这话他们都抽抽搭搭的不敢哭出声,畏畏缩缩的躲到自己奶妈的身后。
那几个老妈子见平宁衣着就知道她是哪个院的主子,虽是没见过,但身后那戴面具的一看就知道是犬卒,配有犬卒的小姐,就算是不得宠,那也是能在将军面前说几句话的人,便都不敢再造次了,齐整整的跪在平宁面前。
“莲心…”泽兰小姐喘着粗气唤着丫鬟的名字。
被平宁吓得不敢动弹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自家小姐搀扶到一边的石凳上。
“都带着你们的主子滚出千曲院。”
几个老妈子原以为平宁会狠狠地罚他们,或是告到二夫人那儿去,平宁这一声令下,她们倒是不知作何反应了。
阿策见这群人还不走,脚下往前一步,想将这些人统统拖出去,老妈子们见状吓得拎着各自的主子落荒而逃,跑出了千曲院。
“莲心代小姐谢过平宁小姐。”莲心欠身向平宁行了个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刚才那几个老妈子都是一副没见过自己的样子,这丫鬟年纪轻轻,怎么会认识自己?
“上次立秋家宴,我家小姐坐在平宁小姐旁,奴婢当时在小姐身边伺候,便记得了。”
“那次啊…”
那年立秋,自己在宴席上喝了杏仁茶,脸红得像个猴屁股,还晕了过去,好在阿策及时赶到,虽说阿策带自己出去的时候做得挺隐蔽的,看来还是被旁边桌的泽兰小姐和莲心看到了。
不过,这件事当时没有在府里传播开,那就说明她们俩没有说出去,毕竟外人看来犬卒和主人身份有别,阿策当时的做法会遭到不少闲话。
“平宁小姐,那几个老妈子不会找你麻烦吧,她们心眼小得很,要是因为我家小姐的事给平宁小姐添了麻烦,这该如何是好?”
莲心愧疚得垂丧着头,泽兰小姐见她难过的样子,笨拙的牵了牵莲心的手。
“没事,那几个孩子我认得,那个鼻涕虫是芳馨院十四夫人家的,有一个是九夫人妹妹家的孩子,今日应该是来参加晚宴,还有一个个头高点的是十五夫人家的。”
平宁所说的认识,并不是说和这几位夫人相熟,而是对她们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
“十四夫人产子后落下病根身体不好,一年都出不了几次芳馨院,十五夫人出了名的打孩子下手重,那小孩儿才不敢回去跟他娘亲哭呢。九夫人和她那个妹妹也不是一个娘亲,嫡庶之间没有那么亲密,九夫人要是知道这件事,八成还觉得这个妹妹嫁了个小王爷便不把自己这个姐姐放在眼里,才敢任由孩子在将府欺负人。”
“原来如此,他们各人都有各人的弱点,平宁小姐是算好了才如此行事的。”
听到平宁的解释,莲心恍然大悟,心头的忧虑消散了一大半。
“他们欺负你们,是因为以他们的权势没别人可欺负了。”在这偌大的将军府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这种情景。
“可是,你家小姐怎么没有犬卒从旁护卫,只留你一个小丫鬟守在身边?”平宁问道。
莲心无奈的摇摇头,替自家小姐包扎好膝盖上的伤口,应道:“原本是有的,那时夫人还在,那犬卒犯了大错,被将军乱棍打死了,自那以后,夫人也后怕了,不再给小姐选犬卒。”
“犯了大错,什么大错?”
莲心犹豫着要不要说,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又将平宁邀进屋内。
这才小心翼翼说道:“我家小姐原先那犬卒和大小姐私通,行了苟且之事,被人看着了,就…处死了。”
“大小姐?你是说…大夫人的女儿?”
平宁听闻,大吃一惊,她还从来不知道大夫人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她一直以为大夫人就是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无法生育膝下无子,原来她还有一个女儿。
“所以,大小姐她…”
莲心小声道:“那大小姐也被打了板子关在祠堂,当晚便用烛台自戕随着心上人去了。”
这么大的丑事,那些夫人们就不必说,肯定是知道的,府里的下人知道的应该也不少,但一个都没有说出去,可见将军府下了不少功夫打点。
怪不得大夫人整日吃斋念佛,不过问府内事务,恐怕这件事也是原因之一。
“莲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不要再跟其他人说,要是传到将军耳朵里,你家小姐免不了要再受此事牵连。”
平宁了解过,泽兰小姐和十三夫人最开始并不住千曲院,原先的千曲院因为离主宅太远,都是空置的,她们是后来才搬进来的,现在想来大概十三夫人当时也受此事所害,落下没管好下人的罪名,才被打入了将军府的这座“冷宫”。
而住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所在,就像给众人立了个旗子,上面写着“此处住人任人羞辱无碍,以此为戒”。
这才令一些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们,十三夫人尚在时,还有收敛,十三夫人离世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千曲院中闲坐了一阵,很快便天黑了,泽兰小姐不想去宴席上,闹着早早的要睡下,莲心也就随她去了,府里这种场合,很多人其实是不太想让泽兰小姐见人的,和这样的丑闻扯上关系,大夫人见到她难免要想起伤心往事,所以泽兰小姐不去也没人说什么。
临走前,莲心告诉平宁,今夜的宴会还有会渊的使节参加,会渊国的大王子带了特色的会渊美食供将府的家眷品尝。
她白日里在厨房帮忙时见到有种莲花状的点心,会渊国的那几位厨娘在制作时里头是加了杏仁粉的,看不出也闻不出,让平宁小心点别误食。
阿策听到“杏仁”二字时就如临大敌,平宁倒是不担心“杏仁”,但心里不知为何,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与忐忑。
回院里梳妆准备赴宴,娘亲却突然说身体不适,想早些休息,推脱说不去了,让阿策陪着平宁过去,平宁想留下陪着娘亲,但要是都不去恐又落人口实,只能作罢,到时等酒过三巡再偷偷溜出来就行了。
宴席设在别院,远远就看见二夫人在招呼客人。
今日的宴会主要是为晏将军接风洗尘,朝中来了不少同僚,晏将军是王上身边的红人,想巴结将府的人着实有不少。
为了抢占最好开溜的座位,平宁早早就到了,结果比她更早的大有人在,比如二夫人那两个儿子,晏寒云和晏寒雨。
晏寒云和晏寒雨看起来特意打扮过,都穿的墨绿色新衣裳,只是袖口处的纹样有些微的不同,双生子一模一样的长相,气质却大不相同,晏寒云骄傲自大,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野心,晏寒雨则双目无神,透着些许傻气,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可以通过眼神将他们轻易区分。
两兄弟是将军府最受宠的孩子,二夫人又主理中馈,这两个儿子也到了快要娶妻的年纪,今年的秋捺钵晏将军还会带着他们一同参加,到时若表现好,在王上跟前讨了赏露了脸,前途一片大好。
晏寒云晏寒雨兄弟俩早就是奉临城所有岳父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了,此时他们座位两旁聚集了不少想套近乎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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