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噩耗传来
胡家近两三年,买来一个媳妇,然后添了两个娃,现实生活中一下多了几张吃饭的嘴;人丁兴旺心里高兴是高兴,但吃饭的问题,不会因为精神上愉快就能自动解决了的。
农民的耕地面积是固定的,一年的收成也只有一个固定的量,开门立户的一家人,除了要吃饭,还有许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可是,在黄土地里,又不能直接挖出钱来?!老大和老三都是智力有问题,在家里帮着做点农活儿还可以,要外帮人做工,那是不太可能的;老二胡志军便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被老爹派出去煤矿挖煤挣钱,贴补家用。
陈、胡两先祖定居地“野猪坡”是山脉的一个山坡,整个后背是一片大山,在这样的山里,埋藏着一种叫做煤的矿石。
改革开放以后,各地发展经济,都在挖掘、寻找当地的“特色”,他们所在的先锋乡,和大山两侧的其他乡镇,在所属辖区内的山沟里挖了洞,把藏在土壤、岩石下的黑煤弄出来换成真金白银。
山脉有几百公里长,单统计煤矿的话,大大小小可能有十几个;离胡家最近的一座煤矿,是二十里路外、叫“郭岩
煤矿工人才是真正的“地下工作者”。
他们每天坐着运煤的轨道货箱,下到几十米、甚至几百米深的地下,在没有一丝太阳光线、全靠头顶上戴着的矿灯照明,才能看清楚事物的洞穴是,用镐、铁锤、钢钻等工具把煤从岩壁上敲下来,再把大块敲成小块,然后用铁锹铲到货箱里,运到地面上。
他们每天在地下的工作就是敲煤、装煤、运煤,捣鼓这些沉甸甸的黑家伙,也是一件极费力的体力活儿,跟地面上石料厂打石头、运石头的工作差不多,都是与岩石打交道,只是一个是黑的岩,一个是青岩或白岩;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没有在地下呆习惯的人,会因为周围都漆黑,只有矿灯的一丁点微弱的电光,身体被浓稠的黑暗包围着,而感到孤单无助和恐惧;身在几十米的地下小空间,上面压着厚重的大山,心里会感觉很压抑和难受。
但是,呆习惯了的人,就没有这些感觉了。
一来到地下自己的劳作区域,就进入忘我的境界,尽情地挖煤、铲煤,在他们眼里,黑色的煤块就是黑色的钞票,心里只在盘算今天挖了多少,能挣多少钱,谁还有心思去思考害怕哟!
进洞时穿着干净衣服,出来时,全身上下,连脸上、手上都被煤抹得漆黑,整个人就像一块大黑煤。
虽然一身弄得脏兮兮的,但回报比较丰厚。
只要你舍得力气、又勤快,从地下挖、运出来的煤越多,收入就越高。他们中挣得少的,一个月到手还有十块八块,挣得多的,一月除去伙食费还能拿回家十多块钱。在那个乡政府工作人员一月工资才四、五块钱,农村师傅级手艺人帮一天工才一角二分工钱的年代,他们已经是高入收群体了。
胡志军人年轻,身体壮实,常年在地里劳动着,身上有的是力气;加上脑袋灵活,人又机智,反应快,不偷懒。所以每天挖出的煤比别人都多,每个月都能挣十多块钱。这样的收入带回家来,让家里的开支宽裕多了,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很幸福。
胡汉民为了让儿子多干活多挣钱,让二儿子不要管家里的事儿和地里的农活,只一心在煤矿里上班,也不主张他请假回家来歇工。想媳妇了,晚上下工后回来一趟,住一宿后,第二天再一早赶回去出工;就这样,也不能回来得太频繁,至少要间隔五、六天才能回家一次。
这期间,王小花一面带着两个娃娃(一个刚学会走路,一个还抱着在吃奶),一面帮着家里做事,俨然一个勤快而称职的家庭媳妇。
日子如果一直这样正常、顺利的发展,每天过得都是重复前一天的生活,就平静而无特殊的了,那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到此可以写结局、画句号了。这样的话,前面的故事写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事情到此,恰恰又出现了变数。
上面说了煤矿工人的收入很高,每月挣的几乎是一个普通国家干部工资的翻倍!
但是,很多人应该知道这样的道理:“高回报的东西,意识着有高风险”!
熟悉煤矿工等井下作业工作的人们了解,在地下劳作,是十分危险的。
以前讲的孤独、恐惧、心里感觉压抑等还是小问题,时间长了、习惯后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地下水多、地面潮湿,有时挖到大股的岩层泉水,很长一段时间,要在积水很多的环境下、长时间工作,长年累月的,得风湿关节炎的机率就比地上的工种大得多,可以说,是用健康换回的高回报。更危险的是,地下挖煤的工作,有瓦斯爆炸和塌方,危及生命的危险,这样的工作,不给十分高的回报,能有人去做吗?
胡志军在煤厂做了一年多,按照他爹的安排,除了厂里集体放假,和家里重要事情时才耽搁外,其余日子都在努力挖煤。
挖煤就是在挖钱,前前后后给家里挣回了二百多元。
那年夏天,当地连续下了四五天的大雨,山上引起了泥石流,大量的泥石和小的树木被大水冲到河里,使河水暴涨,阻塞了交通,影响了生产劳动和生活。
煤厂因井里积水太深,也被迫停了工。
大雨过后,厂里安排抽水机日夜不停地往外排水。
停工有十多天了,天也早就放晴了,积水也抽干到正常时的样子。厂里老板、包括要下井作业的矿工,为了多挖煤、多挣钱,未等大雨后,要进行全面安全检查工作,就着急着下井开工了。
胡志军连续歇了十多天班,在家里呆着无聊,爹娘也总感叹“得少挣多少钱啊!”都盼着早日复工。他便是开工后,第一批率先下井作业的人之一。
刚下到地下井时,大伙还是比较小心。
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塌方、岩缝渗水、积水等情况;轻轻敲了敲壁上的煤,感觉没有异样,就加大力度挥动着手里的工具。
经过前期的试探,人们的心里已经没有先前的小心;听到隔壁洞穴传来了清脆且大声的挖煤声音,每个人都把最后剩的那一小点担忧丢掉,唯恐自己挖得少而落后了,把休养了十多天、浑身的力气,毫不吝啬的往煤层砸去。
为了把前段时间没挣到的钱,弥补一些回来,下井作业的人都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像以前一样,大胆地、疯狂地挖起来。以至于,大家挖掘过程中产生的声音太大,有些煤在无人敲打的作用下,像下雨式的往下掉时,也没有一个人听见和发现。
在洞穴的某处,在没有人劳作的一处地方,洞顶上的煤,刚开始还是间隔一段时间掉一小块儿,还是东边掉一块,西边掉一块,稀稀拉拉的,就像夏天乌云飘来、要下雷阵雨前,先滴滴哒哒地洒几颗雨珠,给地上晒庄稼的人报个信儿;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大雨滴噼里啪啦的从天上落下来一样。
小面积的煤雨下过有一阵了,没人理会,报信儿的程序也履行完毕,便狂风暴雨似的往下砸。
进过煤矿地下井的人可能记得,人要下到地下去,先是竖着、垂直从口井到地下十几米或几十米,然后建一个平台,再横向往有煤的方向挖洞。
有时要先穿过岩石层才能到达煤层,而岩石又十分的坚硬,不容易凿开,这些地段往往只打通一个可供运煤车厢经过的小隧道;到达煤层后,随着挖掘工作的深入,洞穴越挖越大,有的地方空间挖了几层楼高,挖上面一些的煤还需要搭脚手架,多人合作才行。
大山岩石下埋着的煤层,像平时堆的草跺,一层一层码得严严实实的,这种从中间位置开挖的方法,就像从中部抽草跺的稻草一样,抽掉得多了,让整个草跺失去平衡,和在上部重力作用下,容易倒塌。地下挖得很大的洞穴,更像一口反扣着的大黑锅,下面空而不实,而锅顶又压着重重的大山,薄薄的锅皮如果承受不了那个重力,就会被压碎后、一起掉下来。
刚才的“煤雨”就是这种情况,书面的说法叫“塌方”。
最后听到很沉闷的一声响动“轰……轰……”!一下子把高达十米的大洞填实了。
这一声响,还产生了很大的推力,将洞穴中的煤屑和粉尘,从人员上下竖井的通道,推射出地面;像吸烟男子的嘴,狂吸一口烟叶后,往外吐出了一絮烟气;更像是一个烟囱,把一股黑烟喷射到几十米的高空;让很远的人们都能看见。
黑粉粒在空中随风吹散到很远的地方,飘落到人的头上、身上、花草树木和庄稼的叶上,薄薄的一层黑尘,把原本花红叶绿、五彩缤纷的彩色世界,一下子涂乌成黑白相片!
这样大面积的煤矿塌方,使整个山体也随之发出了“轰……”的一声闷响,声音在地下顺着山脉传得又快又远;煤厂本在山沟里,传到空中的声音经山体反弹后,变成了两、三个声音,将原来的一个声响扩大了好几倍,听到后更加的巨响和震撼。
周围在地里劳动的人们,听到闷响,抬头再看见那一股黑烟,有经验的人立马反应过来“煤厂出事了……”
胡家村离煤厂较远,事故当时,倒是没有听到声音,和被吹过来的黑灰散过花。
晚上收工回家正吃饭时,煤厂有人匆匆跑来通知,“下午时井下出事儿了,请跟一个家属一起去厂里……”
同村里除胡志军在“郭岩沟”煤厂做工外,另外还有四家,也被报信人一并通知了,胡汉民与另四家亲属,一同结伴往煤厂去。
在路上,报信人才告之,地下煤穴塌方了!塌方的面积有多宽,他在出事后就被派出来送信了,现在不是太清楚。下午下井作业的共有36人,他们现在在井下是什么情况,也不太清楚,他出发的时候,厂里组织歇班和未下井的工人,利用所有的机器和工具,正努力救援……
以前也知道煤井塌方的事情,自己有家人去做挖煤工,他们也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心里是有思想准备的,但主要还是侥幸心里在主导。“这么多人都在做,怎么没出事?……做了这么几年了,有的人都做了十几年了,怎么没出事儿呢?”
五位家属听到这个情况,心里都是一惊!
都不相信这种最坏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想:“我家的儿子(兄弟、父亲)不会有事儿的!”抱着心中的美好希望,只管埋头走路,只想早一些走到煤厂,并见到活生生的家人。
原来二十多里的夜路,要走一个多小时,这欠大家都走得快,像小跑一样的急走,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十几个大功率灯泡,把煤厂照得亮堂堂的。在通往地下井的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有煤厂负责人,乡上、村里的干部,先赶到的、当日下井作业的矿工家属,及附近看热闹的村民;约两三百号人,站得密密麻麻的,随着住家远一些的家属赶来、加入,人群越聚越大。
胡汉民一行到达后,往人群中间、井口的地方挤靠,送信人将接来的几位家属介绍给负责人。
“怎么样了?我儿子在那儿?”
“我爹还在井下吗?”
……
主事儿的人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不好一一回答,统一召集家属们到跟前。
“大伙走了这么远的路,都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井下的情况……我们正在组织人员挖开塌方堵住的通道,争分夺秒的去救援……我们组织了一百人,分成两个班组,轮流下去作业……由于有些地方洞口小,只能容一两个人同时施工,所以进度暂时快不了……放心,乡里已经从另外的煤厂,给我们调配来更多的挖掘工具和井下熟工……我们从现在开始,不休息,直至找到每一个人……”
正说着,井下又运上来一车煤,旁边的人赶快伸手接应,把车运到外围的煤堆倒掉;负责人要指挥大家干活儿,便没家招呼家属们了“你们在旁边休息吧,有消息了肯定先通知你们……”
胡汉民跟先赶来的家属和村民聊天才知道。
煤厂经营了这十多年,已在地下挖了很远很远,听有的挖煤工人说,从井口到最远的地方,走路大约要二十分钟,按这个时间计算,在地面上的路程估计约有三里路了。
这次塌方的位置,是从下井后横向洞穴延伸约200米处开始的,200后面塌了多少,还不太清楚。
但正是这个200米,恰好是煤层外围的岩石保护层。简单点说,就像核桃,要想吃到里面大块大块的核仁,得先穿外面那一层坚硬的壳儿;为挖到里面的煤,必须从岩层中打通一条通道进去,岩石太硬,当初打隧道时,就老费劲儿了,只凿了一个仅供运煤车通过的洞,人要低着头、弯着腰才能通过……
这次塌方,里面大洞穴的煤块,在从高处落下时,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和推动力,将很多煤块挤压到岩石层的隧道里了,造成了堵塞。
隧道空间小,人站着都困难,大型机器设备根本就用不上,只能两人抱着一台电钻机,在最前端操作,将堵塞的煤从塞紧的洞穴中敲掉、敲小,然后铲到车里运出地面……
救援的几十人,又分成若干小组,每组在前端工作五分种,换另一组操作,用最好的体力,希望能快速、安全的打通隧道。
“据井下传回的消息,30米长的岩石隧道,堵了近一半的距离…可以推想一下,当时塌方的力量有多大!”
“从组织人员下井救援,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听说,快要打通隧道了……”
胡汉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心里在想“怎么着?这么麻烦?连进去的隧道都没打通,那要救人的话,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大家正聊得起劲,忽然听到井口那边有人说:
“打通了!打通了!……后边那两车煤运上来就通了……”
引起了广场上小小的激动,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负责人忙指挥着:
“换另一班人上,带上电钻和铁锤铁铲,下井去全面作业,赶快把塌方下来的煤清理出来……”
家属中的老女老少,都帮着拿工具,只想让专业人员早一点下去工作,早一点把人救出来。
不久,支援的人和机器设备赶到了;人们又将做支撑的钢架,大型挖掘工具从车上卸下来,再运到井下去,又是一阵忙碌……
这以后,工程明显快多了,几分钟就会从下面运上一车煤。所有的工人都忘了疲劳,都在快速、高效的劳作着。
家属们心的都跳得很剧烈,有从嗓子里跳出来的冲动,心里万分的着急,有一千句脏话想骂;但看到这么多当官的,煤厂这么多人都在忙着救援,也只能咽下口水,把心和着急暂时放到咽喉下面,期望早一点挖开塌煤,救出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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