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急
周围的空气因为殷惟突兀的举动，而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过他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黎蕴曦看着殷惟从容自若的样子，一时不知自己在替谁尴尬。
徐斯这时候发话了，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意：
“你这位朋友还挺可爱。”
黎蕴曦听出来了，徐斯话里的“可爱”，基本等于“幼稚”。
她虽然心底认同，但仍旧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菜单，然后笑着跟徐斯说：
“现在吃饭还早，那我要杯热拿铁，和一份布朗尼吧，谢谢。”
徐斯听完，眼神微妙地打量了一下他们，然后安静地把菜单收走离开了。
黎蕴曦拿起一旁的黑色纸袋，放到殷惟手边：
“你的大衣，已经洗干净了。”
殷惟抬手，手指轻轻拉开袋口看了一眼。
之后他松开袋口，视线一转，回到黎蕴曦身上，平静的眼底掺了一点疑问。
殷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黎蕴曦知道他想问什么：
“项链，我也让人清洁过了。”
殷惟从袋子里抽出首饰盒，挪到黎蕴曦的手边。
“不用还，你戴着很合适。”
黎蕴曦扬起笑，把首饰盒挪回去：
“戏我已经演完了，这件道具是我借你的，是该还你。”
她把首饰盒挪回来时，手上的钻戒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了一下。
殷惟低眉看了眼，在她准备把手收回去的时候，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毫无预警的举动，让黎蕴曦愣了几秒，他的手并不暖，有点凉。
她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原来他在看她手上的戒指。
黎蕴曦勾起一抹浅笑，故意问他：“怎么，觉得刺眼？”
“嗯，刺眼。”
殷惟倒也不否认，甚至把那枚钻戒摘下攥进掌心后，才松开她的手腕。
黎蕴曦并不急着让他还，收回手后，她含笑的眼底多了一抹微凉的嘲讽。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可爱的。”
这时徐斯端着热拿铁和布朗尼蛋糕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喊我。”
黎蕴曦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后，调侃他：
“店里的服务生呢？我怎么好意思让老板亲自接待啊？”
徐斯煞有介事地把右手覆在胸前，微微弯腰，然后把左手摊开递到黎蕴曦面前：
“没关系，能为女神服务，是我的荣幸。”
见他动作举动，黎蕴曦按捺住笑，配合着他，轻轻把手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斯微笑着，轻轻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拇指上落下一吻，彬彬有礼：
“当然，你请便。”
徐斯离开后，黎蕴曦用叉子切出一小块蛋糕，却不急着送入嘴里：
“所以，殷董您对我司的合作方案还有什么疑问或是建议？”
她话题虽然转得突兀，但他答得更加突兀。
“你刚才说了什么？”
黎蕴曦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手中的叉子顿了顿，双眸微垂，借切蛋糕来回避殷惟的视线。
但不理会也不是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殷董您……”
“不对，上一句。”
黎蕴曦将蛋糕送入嘴里，借此拖延一点时间，咽下后才再次开口：
“那我可就……”
“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句。”
殷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见她借着蛋糕回避躲闪，冷峻的面容浮现一丝细微的暖意。
黎蕴曦垂着眼，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她放下手里的叉子，暗自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殷惟的视线，唇边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殷董该不会连一个小小的玩笑，也要找我麻烦？”
“如果我答是，你打算怎么办？”
黎蕴曦看见他眼里那丝藏得极深的玩味，看来今天也谈不成了。
回去跟厉秋好好谈谈，让她换一个目标算了。
考虑完后，黎蕴曦索性摆烂：
“那戒指也值点钱，送你了，当作赔罪。”
“这么舍得。”殷惟摊开手，看着掌心里的那枚钻戒，微微挑眉：
“看来你离目标达成不远了。”
他后半句说得很轻，但黎蕴曦还是听清了。
她心底一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眨了眨眼，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目标？”
“没什么。”
殷惟说完，趁她还愣着，将戒指戴回她左手中指上。
戒指微凉的触感，让黎蕴曦不自觉抬眼看他。
冬日并不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殷惟身上，在他周围笼了一层浅淡的光晕，他微低着头，长睫在他眼下投出一小块阴影，薄唇轻抿着，神态沉稳而认真。
他身后的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以及被冰封的河流，偶尔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空中。
短短一瞬，让黎蕴曦有些恍惚，像是处在梦境之中。
冬日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熟悉，因为跟他有关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冬天。
当年她的少女心还没完全枯竭，曾经幻想过类似的场面。
那时她想，也许哪天他会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她，也许哪一天他会说喜欢她，也许最后，他会向她求婚，亲手为她戴上戒指。
卑微得，让她觉得当年的那个她，根本不是她。
他没做错什么，错在她。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易把心给了他。
所以后来，她醒了。
戒指戴好后，黎蕴曦先一步把手收回。
殷惟眼睫微抬，淡淡地看着她，那双深褐色的眼，颜色在日光下更加明显。
黎蕴曦早已敛去眼里的一样，红唇唇角微扬，眼底瞬时盛满了笑意：
“谢谢，如果你真拿走了，我可能要纠结几天，想想怎么跟瑞诚解释。”
她是笑着，可这个笑容，就如同外面的景色一样，看似温暖，可真正置身其中时，只会感觉到冷。
殷惟端起杯，喝了一口冰拿铁，还是忍不住蹙眉。
黎蕴曦想起自己喝拿铁时习惯要加糖，看来徐斯连糖都替她加了：
“你不喜欢就别硬喝了。”
话音刚落，殷惟也放下了杯子。
黎蕴曦看了一眼，杯子里的冰拿铁已经空了大半，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吧。
“你呢？不喜欢，却留在那里。”
听着他若有所指的话，黎蕴曦神情微滞，唇微微颤了颤，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
殷惟也不打算等她回话，他起身看了眼被挪到一旁的黑色纸袋，眸光微晃，没有要带走的意思。
他不想带走，总想着要留点什么，他们之间的联系才不会完全断裂。
这种想法很怪，就跟当年答应收留她一样，无法控制。
但这种失控的感觉，殷惟并不排斥。
黎蕴曦回过神：“你要走了？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殷惟已经背对她，往楼梯口走去：
“不急，我等你。”
他嗓音低沉，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像落在脸上的雪，凉凉的，不留痕迹，但让人印象深刻。
黎蕴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后，才缓过神。
她端起自己的那杯热拿铁，喝了一小口，丝滑的咖啡挟带着微暖，从喉咙处一路蔓延到胸口。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景，正好能看见殷惟逐渐走远的身影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只有他一个人，让他的背影带着一种清冷孤寂的气质。
黎蕴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嘴角就是不自觉地往上扬。
也好，这次就让他等着吧。
“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徐斯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黎蕴曦猛地回神，为了掩饰自己的思绪，很快回他一句：
“传说？”
徐斯笑了笑，双手插袋，一副了然于心的自信表情：
“别看秋秋平时正经，一旦喝多了两杯，什么八卦都能聊。”
“你们可别乱用词，一点点小事还成传说了。”
“女神的一切，不都是传说？”
黎蕴曦不禁莞尔：“别浮夸了，观众都已经离场了。”
“就走啦？”徐斯眉一扬，眼里多了几分可惜：“我才刚热完身呢。”
黎蕴曦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你知道我今天来，可不是只有一件事。”
见她这样，徐斯也收敛了轻浮的姿态，变得正经了一点：
“知道，刚刚有观众在，不得等观众离场了，我才能给你？”
说着，他收在裤袋里的手伸出来，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放到桌面上：“喏。”
盒子刚碰到桌面，就被黎蕴曦拿起来，收进她的包里。
短短几秒的沉默，她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开玩笑说：
“难怪你要等观众离场才敢拿出来。”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向你求婚呢。”徐斯脸上的笑容又变得轻浮起来：
“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想。”
黎蕴曦轻轻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会拒绝就是了。”
“虽然这句话很伤我心，但你是我女神，我原谅你。”
“不跟你闹了，我要走了。”
黎蕴曦说完拿着包站起身，才看见殷惟又没把东西带走。
肯定跟上次一样，故意的。
“不吃完晚餐再走？”
“不了，改天吧，到时候带上秋秋一起。”
黎蕴曦拿起黑色纸袋，走出座位，见徐斯想开口挽留，轻轻拍了拍包包：
“而且拿着这个到处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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