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茶室
午后，荣城的千云山在阳光的映照下静谧安宁，这里离市区不远，但山上林木葱郁，这时间又很少有人爬山，所以这里的气温与别处相比，要低几度。
酒红色的阿斯顿马丁由东门驶入，瞬间打破了千云山的寂静，声浪从山脚一路轰鸣至半山，最后在半山茶馆门前停下。
听到外面的动静，钟慧茹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往窗外看了眼，然后轻轻地将茶壶放回茶盘。
过了不久，茶馆的院门被人推开，高跟鞋踩在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蕴曦裹着一身黑色长款羊绒大衣，把她的身形衬得更加高挑，衣摆随着步伐在她纤瘦的小腿边拂动，一头乌黑的长卷发随风飘逸，再配上一副遮去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气场十足。
黎蕴曦经过茶馆的窗前，看到坐在里面的钟慧茹，稍稍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红唇勾起一抹浅笑。
她妆容精致，让本就无可挑剔的面容，更加明媚艳丽，让院内的灌木花草骤然失色，仿佛她才是那朵最娇艳的玫瑰。
钟慧茹也微笑着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坐在旁边的茶馆老板就没这么淡定了，明明有客人光顾，却还是眉头紧锁，转而看向钟慧茹：“黎太。”
黎蕴曦离开窗前后，钟慧茹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回了句：
“怕什么，又不会把你这拆了。”
“我不是……”
谈话间，黎蕴曦刚走进茶室，茶馆老板就不再说话了。
黎蕴曦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她们，接着对钟慧茹扬起笑：“阿姨。”
钟慧茹点头，手微微一扬：
“嗯，坐吧。”
黎蕴曦到钟慧茹所示意的位置前就坐后，茶馆老板却站起身：
“黎太，黎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忙。”
老板离开后，茶室里只剩下黎蕴曦和钟慧茹两个人，周围的气场好像瞬间沉了下来，连空气都隐约透着寒意。
明明茶室里是有暖气的。
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约半分钟后，钟慧茹语调温和地问：
“想喝什么？”
黎蕴曦低眸看了眼面前的茶具，略显为难地笑了：
“我不懂茶，阿姨帮我选吧。”
“好。”
接着，钟慧茹开始泡茶，黎蕴曦坐在她对面，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面上虽然没有表现，但思绪却在翻涌着。
这么多年，她始终看不透钟慧茹这个女人。
钟慧茹平时的穿着，以及展现出来的气质，与这间娴静雅致的茶室十分契合，看似平静，云淡风轻，可谁都不知道，在无人发觉的角落，会不会出现一块被腐朽的凳角。
黎蕴曦一直觉得，跟她亲生母亲周雪比起来，眼前的女人可难对付多了。
幸好这样一个看似滴水不漏的人，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她的女儿，黎依依。
黎依依虽然也会演，但跟钟慧茹比起来，简直是地与天的差别。
茶杯杯底与茶盘相触的细微声响，让黎蕴曦回过神。
她扬起笑，向钟慧茹道谢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香清雅，入喉回甘，黎蕴曦不懂茶，感觉这茶应该还不错，如果是周雪给她选，一定会选一种最苦最涩的茶给她。
也是，钟慧茹跟周雪不一样，她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至于背地里，估计没少下功夫。
一个能拴住她爸的心，赶走周雪，还能在公司里有一定分量的女人，黎蕴曦可不认为她会是什么岁月静好，云淡风轻的人。
钟慧茹看着黎蕴曦喝茶的动作，面上一直是笑着的，和蔼文雅。
“总听你爸说起你，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感觉你就像我亲女儿一样。”
黎蕴曦放下茶杯，语调也变得比平时温婉：
“我回国这么久了，阿姨你还是第一次请我喝茶，是有什么事吗？”
“一来呢，是想亲自祝贺你，听说你就要成为黎氏新总裁了，恭喜。”
“爸都跟你说了啊。”
黎蕴曦轻轻一笑，带着些许无奈：“我也只是暂时代理而已，说不定依依也有机会的。”
“哪里，依依可比不上你。”钟慧茹说着，端起壶为黎蕴曦添茶：
“她呀，也就弹琴跳舞还行，她对买衣服都比对公司上心。”
黎蕴曦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表示感谢：
“阿姨别这么说，依依也很有能力的。”
钟慧茹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之后放下茶壶，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二来就是，依依最近可能说了一些你不爱听的话，我替她跟你道歉。
她一直都很乖巧的，可能是你爸最近总提起你，她心里不太好受，你别跟她计较。”
“我没有放心上，你不用道歉。”
黎蕴曦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别光喝茶，可以试试这里的茶点，不错的。”
“好。”
黎蕴曦从钟慧茹挪过来的茶点里挑了一块山药糕，清甜爽口，配茶正好。
一块山药糕刚入腹中，黎蕴曦再次端起茶杯，还没递到唇边，钟慧茹忽然问了一句：
“对了，你认识安筠吗？”
黎蕴曦放下茶杯，眼里多了一些疑惑：
“不认识，阿姨是想让我帮你找人？”
钟慧茹笑着回答：
“不是，我听她提起过你，所以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不认识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黎蕴曦唇角微勾，笑意却不及眼底：
“不过她说了什么？能让你亲自来问我？”
“也没什么，不就是外面那些八卦琐事，我就是突然想起，随口问问。”
钟慧茹说完，又开始泡着茶，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黎蕴曦抬眼看她，轻轻应了声：“嗯。”
喝完茶，黎蕴曦回到公司，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空着。
今天先是一个殷惟，又来一个钟慧茹，让她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实在有点累。
休息了一阵，黎蕴曦感觉精神稍微恢复了点，准备去找厉秋谈谈，结果厉秋却不在办公室内。
黎蕴曦拦下路过的员工问：“rachel呢？”
“哦，她在会议室开会。”
“开会？”
“是啊，关于天泽的项目安排，rachel姐没跟你说？”
黎蕴曦微微一怔，随后笑着说：“好，知道了，你去忙吧。”
跟天泽的合作明明还没敲定，这么快就开会安排？她还没跟殷惟谈妥呢。
对方一走，黎蕴曦转身走进厉秋的办公室，门关上后，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冷却。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厉秋真的信任她，认为她今天就能谈妥，所以立马开会安排，要么就是……
她被厉秋卖了。
黎蕴曦想了想，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
在厉秋办公室坐了差不多十分钟，厉秋就回来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黎蕴曦，厉秋眉一抬，眼神有些意外：
“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谈好没？”
黎蕴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答：“没有。”
厉秋把手里的平板放到办公桌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平时一出手就能拿下，这次要创造新纪录了吗？”
黎蕴曦嗓音懒洋洋地：“我也不想啊，要不你去谈？至少比我胜算大点。”
厉秋没好气地学着她的句式：“我也不想啊，可人家指明要你。”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黎蕴曦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厉秋刚端起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接着她回身去看黎蕴曦，只见黎蕴曦半倚在办公室的那张真皮沙发上，姿态慵懒，嘴边含笑，她微垂的眼睑下，澄澈的双眸闪动着若有似无的寒芒。
厉秋瞬间明白了状况，不由地背脊一凉，赶紧喝了口凉水压压惊，放下杯子后，对黎蕴曦扬起一脸讨好的笑：“什么卖不卖的，让你去谈合作而已。”
黎蕴曦并没有看厉秋，只是优哉游哉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神情散漫：
“是啊，你们都已经谈好了，我应该是合作里的一环吧？”
她越是这样，厉秋就越慌。
厉秋立马走到黎蕴曦身后，替她揉肩：
“对不起嘛，你也知道那个殷董有多难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
黎蕴曦细眉一扬，拍掉厉秋的手，起身面对着厉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秋秋，没想到内鬼居然是你。”
厉秋快步绕回黎蕴曦面前，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哎呀，事情都这样了，客户也已经拿下了，你还蹭了两顿下午茶和生日礼物，大团圆结局，多好啊！”
“是啊，你们是大团圆了，牺牲的可是我，还有，今天的这顿是我请的。”
“我给你报销！”
“不需要。”
“双倍奖金！”
“不缺钱。”
黎蕴曦跟厉秋正闹着，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黎蕴曦拿起手机，临出门前，回头睨了厉秋一眼：“等下再跟你算账。”
厉秋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黎蕴曦接了这通电话，刚说了句“你好”，紧接着传来了一道沉稳沧桑的嗓音。
“黎家的小丫头，还记得我吗？”
这嗓音她非常熟悉，黎蕴曦的神情顿时变得严峻不少。
很快，她勾起笑，用带着笑意的语调回复对方：
“当然记得，殷爷爷，我前不久还在想，哪天要去拜访一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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