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女
“十二月三日晴
之前我不应该和你说那些事情,如果你不给我以答复与希冀那肯定还好,好吧这样子说好像是你的错一样,呃,我可以肯定不是。莫名其妙地我开始变得焦虑,可能这和要大考了有关;我会梦见一些奇怪却栩栩如生的事情。我梦见了很多年以后的事情,我梦见你死了。
我梦见你死了,我看到了你。我不愿意相信你死了,我把血迹擦掉了,把你很费力地拖起来,弄到了床上。我不相信你死了,我觉得你只是太累了睡着了。我帮你盖好被子,你给我感觉很冷,但是我不敢打开电热毯或者是给你温度。我一直喊你的名字,我一直在和你说话。
接着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你休息,我去厨房做饭等你醒过来。我给你倒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我去给你拿你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但你没有醒过来。
我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你醒过来。但你没有。
梦里我一次一次拨打你的电话,你的手机就那样响着,那首歌响到了副歌。一遍一遍地这样。
等你的身体变得放松,斑纹消失的时候,我以为你就要醒过来了。但你没有。
到了这里我就惊醒了。我不敢对你说我做了这样的噩梦。我觉得这很可怕,我吓得不敢去洗手间洗手,用纸巾用力擦着我觉得是黏的指缝。我不敢给你发简讯或者是打电话因为我害怕你不能回复或者是接听,那样的话我会立刻以为已经你死去了。我觉得我不正常。
我吓得无法安睡,拿起来试卷开始写,英语的阅读理解是关于古英语。CUL8R.翻开英语杂志,上面的大标题是“U R not special .U R not exceptional because everyone is.”好吧。也许我下次应该做数学。这样我可能就会很快睡着哈哈哈哈哈哈。
上周去大学里面参加竞赛的时候,我买了含有你名字的铅印。我想送你一本我没看过的书《罪与罚》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看。我决定下次见面就送给你。
现在我得先睡觉,下个星期有重要的大考。
啊,我决定了。高考结束以后我想带你去津陵的凤鸣寺。凤鸣寺一直有一个传言,据说情侣去了凤鸣寺就会分手。但凤鸣寺却是以求取姻缘扬名的,我觉得很好玩,这种奇怪的反差,很符合我这种神经病的人哈哈哈。我们不是,我不求签,我只是想去玩。接着去你的母校周边转转,虽然我感觉我应该也会成为那里的学生。
唉唉,要是那天在餐厅里面什么都不说就好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现在好了。麻烦大了。比冬天重感冒还要性质恶劣的心情。
十二月三日,结束。”
何羽换了一件藏青色的牛角扣大衣,里面穿的是白色高领毛衣。刚刚剪短的头发,看起来很精神。何羽这样的看起来干净帅气的男孩,的确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何羽是一个不喜欢迟到的人,三人约好出去玩,每一次都是他去得最早,甚至有时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梁遥和殷之没有到的时候就一个人玩着手机。殷之是最慢的,她总是在约定时间前十几分钟到,但从未迟到过,并且预约位置这种事情也都是她做的。梁遥会比何羽稍微晚一点。一般殷之会骑自行车,梁遥有的时候会开车。
今天殷之和司鹭一起出去玩,梁遥不知道干嘛去了。
何羽觉得有点无聊,但他不是很想和别人一起玩——虽然要是他有兴趣发一条动态叫人出来,肯定会有一些人找他玩。他觉得如果这样做,会显得自己很“交际草”或者像是派出所服务大厅里的空调。
父母又打电话说要何羽留意找女朋友,要是工作忙到没空谈女朋友就辞了。何羽觉得烦,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工作而且有好朋友很开心。父母在电话那头说,小羽你不就是去体验生活的,你已经在派出所和交警队实习过了,现在在刑警队也呆过了一段时间,是不是该收收了。何羽说,我叫何羽,那是你觉得我是去体验生活的。
何羽妈妈动气了,把手机从何羽爸爸手上抢走,说,你不要以为怎么样何羽,你一个阳城的跑那么远去江海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在家乡当公务员多好,你硬是要跑那么远,异地从警谁照顾得到你。
何羽语速很快地吐字清晰地小声说,谁要你们的照顾,你们把我丢给爷爷奶奶一个人呆在浙州长大,你要照顾我你早在哪了,我就是觉得我想一个人我喜欢一个人过;一天到晚打电话有的时候我在工作好不好,分不分场合,上次开会你一个电话过来,知不知道领导要有意见。
何羽妈妈说,你要不是我儿子谁要管你,我是为了赚钱给你用,你以为钱那么好赚?以前上学你就不接我电话,本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结果到现在我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了?你别以为你工作能怎么样,累得要死能赚多少钱,领导印象差你给我辞职回家做生意。何羽挂了电话,觉得烦死了。
发消息给梁遥,梁遥还没有回复。
殷之倒是照例秒回,但说自己在找房子,稍等稍等。
何羽爸爸的来电显示。何羽摁掉了。又来。再摁。
何母又打电话过来了,这次用的是她自己的手机。何羽等了二十秒,电话还是锲而不舍地在响,最后在三十二秒的时候接了。何羽母亲一开口就是“你总有一天要后悔的不听劝将来看你怎么办。”何羽一句话都不说。
何母在电话那边念叨:现在城市化进程还早,早点捏几套房子在手里总归是好的,车子这个不重要先不考虑这事儿,三百万以内的一次性首付我和你爸还是给得起的;你做这个工作是不是可以提前做准备,这个时代消息最值钱;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不是强求你赚多少钱,现在我们退休还早着,钱我们会赚,但你要记住多金无子不如死,你先谈着看看,你条件不差花点心思肯定行的你别觉得我们老何家不行。何羽不说话,脸绷得死死的,舌尖用力地刻着牙齿内侧。
何母接着说,你表哥在柳水区买了一套房子,当时三万一一平,然后区呗一划现在已经到了八万八一平,你知不知道学学人家聪明,从小就是个书呆子;你要是现在不结婚,我跟你讲什么事情都是要去争去抢的,好的到时候都被挑走了,你别满箩挑花挑得眼花。何羽觉得厌烦,不说话。
何母接着说,你要是不谈,我们先帮你物色着;我看你那个小学同学不错,看着长大的是本地人知根知底我放心,你都不理人家我看着她都心疼,你要是找个外.......
何羽忍不住了,说,你合适她又不是我合适,你要是心疼她就请你和她原地结婚,你别和我说这些,手机关机了别打了。说着何羽关机了手机,何羽已经想到了在电话那头母亲对父亲咬牙抱怨说自己不懂事冷血无情,对外人好对自己人狠,然后父亲唯唯诺诺跟着附和数落的样子。
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打算去公交车站台,想乘坐五号环城线,什么都不做,就绕着城市来一圈消磨时间,到哪里都好,看心情下车,下车了就随便逛逛。远远地看见五路公交车来了,何羽想上车,看座位差不多满了,决定再等等。何羽看见一个姑娘戴着口罩,目光清澈,穿着暗红色的飞行员夹克,走上公交车。
何羽一直以为冬天是一个和时尚无关的季节,尤其是比较冷的江海,会穿这个衣服的女性好像不是很多。何羽突然有点想打个招呼什么的,但没有上前。姑娘端正地坐在车窗边的座位上。公交车开走了。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下一班五路公交车来了,人很稀疏,何羽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何羽刚刚坐稳,公交车就启动了,何羽突发奇想要是公交车上有安全带.......开到大学城的时候,因为车辆稀少司机就一直超速,公交车的语音系统播报提醒超速,上一条还没结束,下一条就开始念了。
何羽想到如果殷之在,肯定要说。上次自己开车没系安全带,打算出了停车场再系,殷之就提醒了。梁遥在停车场开车快了,殷之说停车场限速20好吗。上泽开车疲劳驾驶,殷之直接发火了:不是,现在凌晨五点多你没睡醒开什么车。勒令彦泽靠边她开。
何羽觉得有的时候殷之是有点老妈子的样子的,但是还好吧,有这样靠谱的朋友也挺好的;反正比起那个一开口就含沙射影,同学聚会处处留情,假装不经意肢体接触,特别自来熟的小学同学,那不要好太多。说实话那种自来熟的是真没礼貌,自以为很高明的样子,其实饭桌上几个男同学私下里都有点交流,哪个女生什么样子他们都清楚。就一些傻瓜被蒙在鼓里,包括那样的女生她自己。
何羽觉得无聊,上次他休息,那个小学同学找他聊天,他其实都记不清她叫什么名字了,他也一直没问,他就一直——好久不见;嗯嗯;好呀;啊这;确实;漂亮的;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吗我居然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哈哈哈;真的耶;和你聊天真是太愉快了;我接下来有点事情,先忙了嗷;嗯嗯;你也是;再见。
有一段时间她没找自己了吧,估计这个星期又要被问候,何羽想到了这个。很少说脏话的何羽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打算打开手机删了她。
手机一开机,fine,母亲的21个未接电话。何羽觉得无语,立刻删除了所有家乡的人的联系方式除了父母。其实父母他不是没删过,上次他删了,他爸妈直接报警说儿子失踪了。
何羽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安,会不会随即就会被派出所找——爸妈又报案说他失踪了。何羽举起手想摔手机,想想还是冷静。
梁遥回消息了,问何羽怎么了。何羽说自己心情不好,很不好。梁遥说,心情不好吗?那我抽空来找你,你在哪里。何羽问,梁哥你在忙吗。梁遥说,有点事情,不是非常要紧,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心情不好很少吧。何羽说没事,不麻烦你了。梁遥说,不需要这么客气,正好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何羽说,那么我下一站下车,往回,现在到了城东很远了,不如还是在live house见。梁遥说行,等下出二环了。
何羽在地铁站附近下了车,上地铁去岚宫路口站。接着殷之回复消息了,说出门没多久司鹭就被男朋友接走了,和司鹭本来逛街,没人陪同就改去了房屋中介所,看住所租赁。何羽说,紫阳路后面那条街知道吗?公交车五号线可以直达的,那条短短的三百多米的街道上有四家中介。殷之说,对的,我就是在那里,但可能我没空去live house,大遥和我说了,你和他去吧这次我就不去了好吗。何羽说行,你忙吧。
梁遥在何羽之前到了。见到了梁遥,何羽心里有点感动。异乡独留的情况下有这样两个朋友确实很好。
天刚刚黑,这个live house还是比较特别的,白天是中餐馆,晚上改成酒吧供应酒和西餐。所以如果想中餐西餐都吃到,那就得傍晚来。何羽点了一些中餐,梁遥和何羽吃了一点。接着餐厅大部分的灯关了,只留下了少部分照明。餐厅的女侍开始移动桌子,清出了很大的空间。DJ和驻场的乐队来了,乐队叫蒙特利尔俱乐部(Montreal Club)。
今天是周四,晚上八点到十点半有表演。女侍在他们的桌子上放了一盏白色的小夜灯,说如果要点餐什么的就举起这个灯就行了。
没了殷之在,好像也没什么话题。毕竟在梁遥面前说自己的小破事好像有点奇怪和丢人,何羽觉得梁遥肯定会觉得自己懦弱,就算不会,也不好意思给别人传播自己的负能量;上次不小心的《白桦林》是真的很蠢的行为,想道歉可是却觉得不提更好。
梁遥说到投资。何羽说,期货有风险哈哈哈;投资还是需谨慎,自己买了一点玩玩平仓盈亏(率)一千七百一/百分之十一点二八。接着何羽说,哈哈哈梁哥你买基金又做韭菜了啊。梁遥说,是啊,那镰刀可真快,咔擦一下自己就没了。
何羽举起了灯,要两杯玛格丽特。梁遥说想要威士忌。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三杯酒,何羽才慢慢反应过来了一样,说,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喝酒不好吧。梁遥说没事,大不了坐地铁什么的。何羽说,我今天也想来一点,你还是别喝那么烈的酒。这句话一说很自然地就让人想到了殷之不在。梁遥杯子里的冰块融化着,一块冰块从别的冰块下面被挤出来,立刻浮了上去。何羽喝完了一杯玛格丽特,用手指从杯底把樱桃夹了出来放进嘴巴。
梁遥说,要是真随遇而安的话,晋升肯定没你的事情了。何羽说,是啊,但像你一样那挺累的,还是人各有志。梁遥说,但是吧过犹不及,有的时候做多错多。何羽说,受教了,梁哥你要来点什么吃的吗?
梁遥借着夜灯的光线看着菜单,要了凯撒沙拉。何羽用手捻起削成长条的奶酪放进嘴里。接着还有一大盘子墨西哥卷饼,咬一口皮是脆的,里面是多汁的牛肉,芝士还拉丝。蒙特利尔俱乐部的两个女主唱开始试音了,DJ也是。
何羽的座位正对舞台,一抬头看见歌手们站在舞台上看着自己,随即低下了头。现在过夜生活还太早,整个酒吧里面就他和梁遥。抬起头,对视了,又低下头。何羽觉得可能再坐一会儿就打算回家。
梁遥突然扬起手。自己回头一看,居然是殷之,从门口走进来,背了一只书包,只穿了一件厚的立领长袖黑色男士衬衫。殷之放下包,何羽坐到了梁遥那边。何羽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说,你不是说不来了吗。殷之说,对啊对啊,本来不想来的,你不是心情不好吗哈哈哈,我打车过来花了87,报销不报销啊。
比较冷的天,殷之却不怕冷。梁遥觉得殷之可能会感冒,殷之说自己很抗冻的,南方下雪天的时候还穿的确良衬衫。何羽心情好了一点,吐槽殷之说,不感觉的确良衬衫穿着像是老干部吗哈哈哈,尤其是你把手机和笔放胸前的口袋里,穿个口袋很多的裤子里面放巧克力便签本印泥证件打火机什么的。殷之自嘲说不像老干部,像工头。梁遥说要不向何羽或者是师父要支烟夹耳朵上。殷之说,好主意。
殷之说不觉得的确良衬衫很棒么,质量好还便宜,去批发市场一次批发几件。何羽说,刚刚认识你我还以为你不换衣服哈哈哈,过了好几个星期我才发现原来是买了很多一样的衬衫。梁遥说,你去东北三省冬天下雪要是只穿那么点,肯定草都三米高了。殷之笑着说,涩谷辣妹冬天雪下那么厚还丝袜短裙。梁遥说那不一样,东北真冷。
何羽把桌角的没喝过的玛格丽特推给殷之,殷之说谢谢,不过在外面还是不喝酒。殷之解释不怕冷的原因,你们的体温正常一般在36多,但是我的体温正常只有35.4左右,本来以为是温度计不准,冬天,夏天,测温枪温度计测温门量出来都差不多这样,所以应该就是这样的。梁遥说,基础体温比较低吗。殷之说,是的,我可能更不抗热,夏天在车里蹲点简直是要命;你们发烧的话一般39摄氏度感觉还行,但是我上次39.2的时候我已经把星期三当成了星期五哈哈哈。
何羽刚刚想问殷之房子看得怎么样了,结果手机短信提醒。何羽不想看,梁遥问不看一下手机吗。何羽打开了手机,看了一眼,肺无声地吸进了更多的气体。梁遥问,是不开心的事情吗,不是特别私密的事情想说的话可以说说。何羽说母亲说要他立刻转账四万过去,说是有急用。梁遥殷之没出声,两个人对视一眼暗自想这可能算是家事,不太好管。
何羽说,是吧,说是有急用总不能不转吧,真能有什么急用,还不是因为我不想去相亲什么的就控制我的钱暗示我什么。梁遥迟疑地问,你存款多少啊,这钱不少吧......何羽已经转过去了,说,我就剩下一点了,这个月房租勉强够的,吃食堂就好。钱被收了以后,接着又是一个信息提醒,何羽信用卡被停了。气氛非常尴尬,何羽打破尴尬——我又不用好吧,爱停不停,就烦。
殷之举起灯要雪顶咖啡。梁遥觉得不可思议居然会有这种东西,小之之呀这一口冷一口热不是会......殷之立刻换了焦糖玛奇朵。
何羽觉得很烦,本来工作什么的压力就够大了,家里方面又给压力。何羽说是真的焦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理想吗。梁遥说,我应该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有的时候过于理性是不是就显得麻木了。何羽说,其实大部分的人还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包括梁哥你做了这么多年,你真的不是因为执念之类的做下去吗,真的消磨锐气的。梁遥说,那差不多,这方面,但是你这样我觉得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个工作,你也挺积极的,也是优秀的,就我觉得你可能有点,呃。何羽说,接着说下去吧。梁遥说,就是你有点太那什么了,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何羽说,确实是这样,我不喜欢那些,但是我必须伪装自己。何羽看向殷之,觉得殷之是真的厉害。殷之说,但是伪装自己这种事情如果做习惯了,就没那么难受和觉得累了,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梁遥说,小之之你这样好像更惨。殷之说,那根本不一样,我在你们面前就不隐藏自己,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坦率一点就会开心一点。梁遥说,有意思的回答。
殷之说,但你以为这样有什么用吗?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明白吗?融不进去就是融不进去,你怎么样他们都不喜欢你排斥你,你哪怕再卑微再讨好。
何羽和梁遥想到了殷之刚刚入职的时候,殷之走路的时候会小声地唱歌。接着林檎就在吃饭的时候笑着看着殷之说,殷之呀,你唱歌是不是很好听呀。殷之说,这个没有啊,谁说的啊。林檎说,我说的呀,殷之,既然你唱歌那么好听,就来一段呗。殷之喝了一口汤故意被呛到了一直咳嗽然后去送餐盘。林檎跟着殷之接着说,殷之只好唱了两句。林檎然后和别人复述,明明是林檎自己唱跑调了,却说殷之唱歌跑调,接着“殷之没水平还作秀”的事情就传开了。林檎就经常说殷之你怎么不知道打扮打扮,看起来土了吧,我知道有几家好看的经常买的女装店,一起去呀。
梁遥何羽撞见了很多次这样的事情,说这样的事情有点过分的时候,殷之还在和何羽梁遥道歉,说自己是新来的,自己不是挑拨离间,希望得到前辈们原谅。梁遥何羽说都能理解。殷之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些事情,你们也不要怎么样,不是她一个人这样;你们别有什么反应你知道吧,她毕竟没有针对你们,和你们没关系;要是有什么反应又是不好,以后我和她不接触就好。
现在,何羽说起来殷之当初还因为一些讨厌的人道歉,现在比过去好很多。殷之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说,何羽你好天真。梁遥说,你就不知道了吧,小之之那是装的,就包括她第一次抓人,还假哭。何羽说假哭这个知道。殷之说,我道歉是假的,但是我的建议是真的,哪怕是我,只要没直接针对到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白了吗。梁遥说,那是,讨厌的人就不理,她谁呀那么大的面子我要把她捧那么高?我女朋友吗?
殷之说,我觉得人最重要的是发觉自己,自我觉醒好吧。殷之说觉得人真正活过来的次数有三次。第一次是生命意义上的出生,第二次是自我意识的苏醒,第三次是死去。
梁遥问,第三次是为什么。殷之说,其实是因为彻底死去以后,别人记忆里的你活过来了;存留在记忆里的你,和真实的你有很大的差距,比如如果大遥死去了,我会忘记他好色矛盾等等缺点,我会忘记大遥是一个笨人,我只记得他关心我和何羽,是我和何羽最好的师兄,这样子。梁遥说,你可以把“好色”“笨人”这两个词啥的撤回,或者是我自己选择性屏蔽。
何羽说,那这个和活着有什么关系吗。殷之想了一下,说,可以简单这样理解,如果活着不是遵从自己的真心,而是被别人的意志操纵束缚,我觉得你本身根本不需要真的活着。
殷之补充了几句,啊我不是说要你放弃生命的意思,你先等我说完。
殷之说,很残酷地对你说,何羽,如果你活着只是为了别人,你完全可以让我杀了你,然后我替代你。殷之说,我给你的父母打钱,但我不露面,电话我让大遥讲,你的父母会忘记你的声音;我给你的朋友好的印象,我给你的工作履历添砖加瓦,甚至是在你的孩子年幼懵懂的时候替代取代你,他会觉得我是他的parent而不是你本身;你父母见不到你但我经常打电话写信打钱报平安,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已经不在。
纸巾上的餐刀闪着寒冷的光。殷之说,倘若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也许有的时候我表现得比你更/足够讨人喜欢,哪怕他们后面发现了我可能不是你,但只要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他们也一样会接受我,不是吗;你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印象/标签/人设的集合体。你知道你是一团光与热的真火,但别人看到的只是你在冒烟。你要是真只想给人留印象甚至是为了别人而活,不是为了自己,你何苦。
何羽第一次在梁遥殷之面前骂了脏话,说,是啊我最讨厌有人对我洗脑说牙咬碎了往肚里咽吃亏是福这种话,就有毒。
梁遥说,哎何羽这不是有外号可以叫了,就叫何苦吧哈哈哈,开个玩笑。
梁遥说,实际上我是一个矛盾的人,有的时候是有点上头,小之之和何羽肯定知道。何羽说自己是一个很平的人,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讨厌的,心思缜密一点,在乎别人的眼光。何羽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想做自己了,真烦人一些人就烦。梁遥说,我假装这句话是真的。何羽说是真的,要是这还有假,梁哥一辈子单身。梁遥说,哇塞你这样,我果然要无妻徒刑了吗。殷之说,那不一样,人的性格也是会变的。
殷之说自己是一个虚无的人,可以变成任何一种样子,而且是真的不在乎一些东西。梁遥说,是啊,so fickle。殷之说,pardon?梁遥说,啧,女人,心似海底针。
说到结婚,殷之说,这种自己的人生的选择,还是要慎重,因为别人建议洗脑只是嘴一张,你要是真遵从了建议。殷之说,有的建议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然后你照做,不可避免地失败了,导致了恶果;可是给你建议的人根本不会为你负责,不可能给你承担苦楚,他们只会说你没用无能,这都能失败;所以你还是应该自己想想清楚是不是。何羽说,比如去医院治病,小病他们让我忍着,然后我病入膏肓以后,他们觉得哇塞怎么会这么严重啊;我躺在医院床上疼的是我他们不可能为我疼;又比如我去按照他们的建议选择什么样的工作,然后我实在是不喜欢也不愿意做下去,选择了辞职,他们会说我不能忍耐不能吃苦。殷之说,正解,别人不疼你,你自己疼自己。
梁遥说自己有的时候不想结婚,是因为觉得那什么。梁遥说,如果我结婚了,尤其是仓促结婚那种,等到了我结婚了以后,我才发现了我的配偶原来是我讨厌的那种人;然后我会觉得煎熬,接着有人会说“你们可以试着要个孩子,转移注意力”;然后孩子的出生,因为一些压力,我确实放松了注意力,可这没有结束。殷之说,是吧,孩子会长大,咱们工作肯定忙顾不到孩子,接着你会发现自己的孩子可能不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根本不像自己,甚至是像自己讨厌的配偶。梁遥说,是,我觉得这个很吓人,我觉得我和孩子都会痛苦。殷之说,是这样。梁遥说,但还是会想要一个恋人。何羽说,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合适的人吗。
梁遥说,是,但也不是,单身这事儿吧,虽然咱们叫自己单身贵族,但没啥贵族味吧哈哈哈。殷之说,单身贵族这个,是不是暴露年纪了。梁遥说,如果是何羽这样说,我已经一拳怼他大腿外侧了。何羽说,啊不是吧,打大腿外侧,梁哥你真下得去手,伤心。殷之说自己只能叫单身狗,不能叫贵族。何羽补刀——不是,其实现在很多宠物狗过得可比你滋润多了哈哈哈。
梁遥说到了熵这个东西。梁遥说,小之之的熵是最大的吧,而我的是最低的。殷之说,很多人觉得熵值大不行,是无序和混乱。梁遥说,其实很多事情就是向无序演变的无序也可以趋向于有序,如果失去这种演变,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即便变化有好有坏;小之之你可以变成任何一种样子,是有很多不稳定性,但能迅速适应很多,而我已经无法摆脱很多事情了。
何羽没有听明白什么,梁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比如井井有条的房间是不是会慢慢变乱?比如基因的自我复制,是不是会出现突变和变异?我们的细胞很多没有完全复刻它的母本,比如癌细胞就是坏的变化;比如人类的进化就是好的变化。何羽说,人的罕见疾病也是一样吧,就是一种进化方向,即便是错误有害的。梁遥说,bravo。
殷之说,混乱和无序,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服装设计师的灵感室往往是乱七八糟的。殷之说,年轻和善变不是坏的词语。殷之说,但想要持续下去,你就去熵减,要趋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比如你们说的基因想要稳定地流传下去,是不是得有其优越性和稳定性?一旦寻求了一个什么样的具体状态,那么你的熵值就变小了,即不确定性和可能性变小了,而熵值小其实代表着可控。
殷之说自己会乐器,除了数学几乎所有的科目都很擅长,会小语种,自学过服装设计化妆等等东西而且还都比较擅长,所以自己曾经非常迷茫将来应该怎么办,应该做什么,文综理综我都势均力敌难以取舍,但我的数学不行,所以选择了文科;那些东西我都很擅长,但因为我的理想,所以我选择了做警察。何羽说,也就是说根据自己具体的需求追求和条件去做出取舍和方向,对么。殷之说,是这样。
梁遥说,在混乱的生活中如果自身能有一套相对稳定的运作系统和生活方式,很难得,但做到了,能有很大的可能摆脱那种熵值大带来的困惑,尝试和变化还是建议越少越好,每一次变化都会那什么,可能每一次变化,下次变化就更难了。何羽说,是吧,早点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看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耗的时间越长越难以改变,改变的次数越多就越难再改。殷之说,其实能做到大遥说的这个,就已经胜出很多人了。
何羽说,就比如有些时候读到硕士甚至会比读到博士要好?可能太过于深入反而会有所局限?
梁遥说,根据需求好吧,就比如我们做警察,很多人都是本科毕业从警不是?年龄和时间精力全都是成本的,得会做生意好吧。
殷之说自己有的时候会不断打破自己建立的秩序然后重组,当时是自己患有强迫症——不停把整齐的东西重新摆放布置,寻求最优解。殷之说,这样其实没必要,它们第一次被我弄整齐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一个优解了,完美主义其实没什么意思。
何羽说,唉,我们是不完美的,不成熟的。梁遥觉得何羽怪,接受自己不完美才是完美的开始好吧,接受自己不成熟才是成熟的开始,硬要我像老干部一样说教,没意思。殷之说,那没什么,我们可以帮助你一起去探寻适合你的生活方式,我和大遥也不至于是会帮倒忙的猪队友吧,虽然大遥这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梁遥说,我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
何羽说,帮忙的,帮大忙了,真的,我觉得挺幸福的,有你们在真的挺好。
何羽问梁遥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事情。梁遥说在手机上说吧。殷之说,不方便么,我可以回避。
梁遥说不必要,要不先回去吧,你们要看演出吗。殷之说自己呆在晦暗光线弱的地方会焦虑,刚刚进来就习惯性地关注安全出口之类的东西,不太想再久呆。何羽说有点困,果然还是先回去。
三人走到梁遥的车,殷之看见了一张罚单——违停。殷之无语了,大遥你找个停车场要怎样。梁遥说麻烦死了又要跑一趟交罚款。何羽说没被拖走你还是谢天谢地吧,这块挺严的。
梁遥何羽喝了酒,殷之把罚单拿下来夹在遮阳板,先送何羽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殷之余光瞥见梁遥和何羽在玩手机。殷之想有可能他们在聊事情。
何羽回去了,确认他平安地走进了电梯,梁遥和殷之才返回了车里。殷之说,很多时候吧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摆脱,还是看自己情况和需求。梁遥说,是,真要是不想,肯定没人真的能逼得了,做任何事情都有所代价,把自己能得到什么,对比自己想要的东西,接着做出取舍。
殷之买了两瓶茶饮料,车停靠在路边,梁遥和殷之吃着刚刚从餐厅里打包的卷饼。
殷之说住所的事情。梁遥说,怎么样,找到了合适的么。殷之说,有,但你方便吗。梁遥说,你别开玩笑,司鹭不行吗。殷之说司鹭和男朋友住。殷之说还是看看单位怎么说,安全可比自由重要多了。
梁遥没有说话。殷之说,何羽知道吗。梁遥说,知道什么。殷之说,凌狭不是疑点的疑点。梁遥说,我和他刚刚就聊这个,我们找了一个住处,四个房间。殷之没说话。梁遥说,你想什么呢,每个房间门上都有密码锁。殷之说,别开玩笑了,没不透风的墙,我不给你添麻烦,你也考虑考虑我。
梁遥说,嗯。殷之说,你知道,有人说我给你提供某种交易。
梁遥说,知道。殷之说,所以你干脆直接让我和何羽住进你的家里?
梁遥说,你也知道一些别的什么。殷之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是这个吗。
梁遥说,是,声名狼藉地,人尽皆知地。殷之说,我倾向于理解为勇敢地,保护地。
梁遥说,那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我承认我有私心。殷之说,对的,你可以和我提出来,而我不能和你提,你主动提出来,别人看来那么就是你关心我爱我,如果是我请求你住一起,那么我就是怪怪的恶心的讨厌的令人发指的。
梁遥说,你不笨,在别人面前一直拒绝是很聪明的做法。殷之说,现在不在别人面前。
殷之说,我找到了一个房东,两户对门的都出租,我找了很久。
殷之说,我不希望你把垃圾袋子放在门口第二天才带下去,整理出来了你就立刻下楼丢,我嗅觉灵敏。
殷之说,楼层不高是采光不好,晒衣服可能不行,你可以买一个带烘干的洗衣机;如果你觉得衣服需要紫外线消毒杀菌,买紫外线灯;如果潮湿,买除湿袋;一楼楼梯的窗户有摄像头,不会出现出了这栋楼还不被发现的情况,考虑在门口安装摄像头,长期租赁,合同可以签署长期。
梁遥不小心碰到了雨刷开关,他们的目光在晦暗的光线里不止一次长久地碰到一起。
打开一本诗集,你明明就要产生联想和情感波动,为了防止思维产生动摇,这种动摇是危险的,于是就想立刻合上以阻止这种危险的发生。
冬天很少下雨,此刻绝对无雨,明天也不会下雨。只有雨刷一直扫过玻璃发出毫无意义的声响。没人去理,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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