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围猎
回草堂没多久，熏香就没了药效，剧烈的酸疼疯狂涌到全身各处，当时枯荷泡在浴盆里，忽然一下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狂呼风听雨。风听雨闻声赶至，见枯荷光着膀子，躺在水里，遮眼叹气，转身取了浴巾，覆在对方身上，再将他从水里抱出，放到了床榻上。
枯荷痛得眼眶泛泪，嗷嗷道：“我感觉被人暴揍了一顿。”
“我知道，你再忍一忍。”
柔声安抚后，风听雨立刻配了一味药劲极强的安神香，不一会儿，枯荷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接下来几天，枯荷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风听雨送膳的时候，经常看到枯荷倚着枕头，盯着两张符纸小人斗殴。小纸人的动作，都由枯荷操控，不仅如此，他还会为其配上生动的对话。
“接招吧红蕖奶奶！”
“谁是奶奶？你才奶奶，你全家都是奶奶。”
“你就是奶奶！残忍、无情的奶奶！”
每一次，枯荷小纸人都会战胜红蕖小纸人，风听雨观战一场后，默默地评论了一句话：“打赢红蕖，想的倒美。”
后来有一天，散红蕖从窗户爬进枯荷寝室，碰巧撞见了纸人打架的一幕，一开始，她默不作声，站在后边观察了一会儿，见那红蕖小纸人节节败退，便偷偷对其施了法，紧接着，红蕖小纸人便变成了红色，从嘴里喷出了一道火球，当场把枯荷小纸人烧成了灰。
发现小纸人本尊现身的时候，枯荷差点没滚下床跪地求饶，散红蕖见他精神好得很，便又把他抓去修行，风听雨回屋，见枯荷不在床上，立刻追去找人，扬言要严格控制修行时间，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枯荷的体力越来越好，剑术也大有长进。
大半个月过去，围猎之日到了。
枯荷备好符纸，揣上点心，背上彼岸，早早地和风听雨一同来到了围场。围场入口站了一人，衣装素雅，身型高挑，神情淡漠，双目紧闭，听到有人走近，才睁开了眼。
风听雨对那人行了个拱手礼，有礼道：“道长，许久不见，一切安好？”
那人举手回礼，道：“风院长，一切安好。”
风听雨转头，对枯荷道：“这位是松文道长，他平日在外游历，只有围猎这几日才会回到灵虚岛，每年围猎的鬼怪，都是道长从岛外带回来的。”
见道长手握佩剑，有模有样，枯荷一脸兴奋，叹道：“这就是…真正的道长…”
松文闻言，淡淡望向枯荷，微微点了头。仔细一瞧，这位道长虽散发着一股苍劲，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出头，称呼他为道长，其实有些喊老了。
远处脚步声走近，门生陆陆续续聚集此地，他们见风听雨也在，都主动走过来打招呼，枯荷不喜张扬，也怕遇上仇家，便退到人群后头躲了起来，不一会儿，金裘果然出现了，他一身穿得金灿灿的，身边还跟了一位甜美可人的女门生。
今天不带小弟，带了个姑娘？”
就在枯荷嘀咕的时候，有人忽然凑到了耳边，道：“躲谁呢？”
枯荷吓得一叫，回头一看，是散红蕖。
众人闻声，纷纷投来了视线。意识到大家都看了过来，枯荷便学散红蕖的样子，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金裘认出。
过了一会儿，散红蕖笑道：“别低着头了，人都走光了。”
枯荷一抬头，发现人不仅都走光了，连风听雨也没了影。
“听雨呢，怎么都不等我？”
“知道你有意躲着金裘，所以他先走了。”
风听雨万人瞩目，谁若站在他身旁，都会顺带着变得显眼，枯荷只能远远跟在人群后面，同散红蕖一起慢悠悠地走着。
带头的是松文，他个子很高，即便后头跟了一群人，也能轻易地看见他脑袋上的发髻，那发髻没有起伏，好似在向前滑行，平稳的不可思议。
“那个道长，厉害么？”枯荷小声问道。
“瞧着是挺迂腐，有仙家那味儿…”散红蕖轻哼一声，道：“放在这时代，也算是个道长了。”
进入围场后，众人来到一处空地，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其中一个是打开的，里面叠放着数十个筒状物品。
松文道：“逐个上前，取焰火筒。”
“这东西有何用…”枯荷不解，小声问散红蕖道：“是要一起放烟火？”
散红蕖笑道：“喊救命时用的。”
只闻松文又道：“结界内，鬼怪共十六只，与往年一样，围猎手段不限，擒住之后，将其带回此处，以便清算。营地有干粮补给，围猎结束前，不得随意离开围场，若遇危险，马上点燃焰火筒，务必记住，焰火筒一旦使用，就意味着放弃围猎，须立即离场，不得再次返回，所有猎物被捕获后，围猎宣告结束，届时，营地将点燃所有烟火，以告之猎场的各位。以上，可有疑问？”
这道发言，言简意赅，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吱声，松文便道：“围猎，开始。”
他话音未落，所有门生便飞速往各个方向跑去，一眨眼的功夫，空地上只剩下四人，其他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枯荷惊了，道：“他们这是赶着作甚？”
散红蕖笑道：“你可是真呆，这围猎就是比赛，比谁猎的鬼多，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枯荷恍然大悟，道：“那我们岂不是还没动手，围猎就要结束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松文忽然开口，面无表情道：“无妨，一场围猎，通常要花三天三夜。”
“这次难说”风听雨苦笑，接话道：“今年的鬼种，与往年不尽相同，难度稍大。”
“捉几只小鬼，居然要花三天？”散红蕖表示难以置信，转头就对枯荷道：“今晚要是没能回居所泡澡，你就死定了。”
风听雨道：“鬼怪白天不行动，因此围猎常是从傍晚开始，红蕖，别对枯荷太苛刻了。”
“也不一定要三天。”松文又接了话，道：有一年围猎，只花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枯荷一脸诧异，道：“是哪些前辈们如此厉害？”
“的确厉害。”松文道，神情依旧毫无波澜，“一进林子，便不约而同地放焰火，一只鬼都没捉。”
这话说完，风听雨揉了揉额角，显得十分难为情：“那次有劳道长了。”
“无妨。”松文双手抱臂，稍稍打量了一眼散红蕖，道：“希望今年，是场有趣的围猎。”
与松文别过后，三人往林子深处探去，走了好一会儿，一路风平浪静，除了偶尔窸窣窜过的小动物，啥也没遇上。枯荷随手伸进风听雨怀里，掏出那本异鬼名册，翻阅起来。
“若是这些鬼不来主动上门，得想法子把他们引出来你们觉得，这食血鬼如何，放点血便能引来。”
“不要。”散红蕖拒绝得干脆，脸上更是显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为何？”枯荷举起手臂，道：“你要是不乐意放血，我来就行。”
风听雨道：“红蕖不喜食血鬼，我们另选鬼种。”
枯荷好奇道：“为何不喜欢？”
散红蕖撇开了脸，不想回话，风听雨则另起话头，建议道：“食香鬼如何？它们被香气吸引，可用熏香引出。”
“也成。”枯荷点了点头，没再执著于食血鬼。
于是风听雨拿出香炉，选了几味香粉，倒入炉中，将其点燃，片刻，一股紫红色的烟飘到半空，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香”枯荷皱眉，捂住鼻子道：“味道好冲，当真呛人，那鬼喜欢这种味儿？“
风听雨道：“浓妆艳抹的女子，多半是这种气味，乃食香鬼最爱。”
“是么？”枯荷露出一抹坏笑，凑到散红蕖颈边嗅了一嗅，道：“你闻着也是这种味道么，红蕖？”
散红蕖白了他一眼，举手就把对方的脑袋给拍了回去。
将香炉置在空地处后，三人各自找了棵树，跳上去躲起来，静等猎物上钩，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果然有东西偷偷摸了过来。
那东西□□，肤色发黑，脑袋光秃秃的，有手有脚，四肢干瘪，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它手脚并用，一路爬到香炉旁，兴奋地嗅了起来。
盯着那光秃秃的脑袋半晌，枯荷才终于看清，这只鬼的脑袋上，除了宛如鼻孔的两个洞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五官。
难不成，这东西没有听觉？枯荷想了想，忽然大吼一声，这让另外二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
唯独那食香鬼毫无反应，继续大口地吸食熏香。
枯荷见状，洋洋得意地掏出一张缚鬼符，打算趁它不备，一击擒拿，刚要出手，便闻对面的散红蕖喝道：“不准使用符咒！”
枯荷吓得一个哆嗦，立刻把符咒收了回去，但回头一想，擒鬼不用符咒，还能用什么？于是他喊话道：“用彼岸攻击的话，直接就送它去黄泉了，咱们不是要带它回营地吗？”
风听雨一听，也着急了，道：“莫要送它上路，来年还能继续用！”
“啧。”散红蕖没好气道：“那便废它手脚，让它无法行动。”
枯荷没办法，只能拔出彼岸，对准了那沉迷在‘美食’中的食香鬼。
他跳下树枝，一步步往对方身后靠近，就在离对方还剩一尺远之时，食香鬼忽然察觉了什么，脑袋一转，对准枯荷，从鼻孔里喷出了一大团不明气体。
枯荷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栽进了乌烟瘴气中，刺激的气味，熏得枯荷无法睁眼，等他从烟雾中逃脱时，食香鬼已经不在视线之内了。
“怎么回事…”枯荷揉着飙泪的眼睛，道：“它不是看不见也听不到吗？”
散红蕖道：“它嗅觉好得很，一旦近身，便能察觉。”
“等等”风听雨站在树上，俯瞰一方，道：“它拿了我的香炉跑了。”
顺着风听雨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食香鬼抱着香炉，没命的往外跑，眼看就要消失在密林了。
枯荷撒腿就追，边追边喊道：“小偷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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